第四章 候選名單（二）

鳥骷髏一直說個不停。

沈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五個水晶高腳杯上，杯中是紅酒，但不只是紅酒。

沈醉看到每個酒杯中都漂浮著一層白色的小蟲，它們在紅酒蠕動著，不曉得是在掙扎還是嬉戲。

鳥骷髏突然取下面具，露出一張大理石雕塑般端正的臉，圓柱型的鼻子傲氣衝天。

他露出一抹邪笑說：「所以，恭喜你們，有幸成為候選人，這是特意為你們準備的美酒。」

沈醉舉起酒杯，仔細觀察后發現，杯底還沉澱著黑色的球狀固體、彎曲的體毛和白色濃稠液體。

鳥骷髏見他們面露難色，又說：「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不喝，如此一來，算是拒絕了「協會」的邀請，不但打了提名人的臉，還會被我們視作敵人，後果你們自己掂量吧」

他的話迫使四人迅速做出了決定，沈醉閉著眼一口悶，不想分析其中的成分。

周圍帶著面具的人們都被逗樂了，紛紛去下面具，走過來和他們一一握手。

紅色章魚面具下的是一張滿是胡茬粗獷的臉，他大笑著用力拍打著努爾力的肩膀說：「我剛剛特擔心你小子犯渾，不然真得出手揍你一頓。」

努爾力也大笑著，說：「阿哥，幾年不見，你的聲音變了，都沒認出來。」

沈醉看兩人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只不過紅色章魚比努爾力更高、更壯。

努爾力問：「是你提名我的？」

紅色章魚說：「廢話，其他人哪有我能看得上的，哈哈。」

努爾力又問：「那信上的內容也是你寫的？」

紅色章魚哈哈大笑，說；「不然呢。」

努爾力說：「真心賤，我還真差點就簽了，要不是。。。」

他轉臉看著沈醉，說：「要不他，你是叫沈醉對吧。」

沈醉點點頭。

「大宛貴山努爾力。」他指著紅色章魚說：「這是我表哥，阿迪力。」

阿迪力伸出一張大手，說：「你現在很有名，近二十年來第一個平民候選人，大家都想瞧瞧你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他的手力極大，輕輕一握，沈醉就感覺合口生疼。

沈醉覺得慚愧，說：「其實，我是最不應該被提名的。對了，是哪位提名的我，麻煩幫忙指一下，我好問清楚其中緣由。」

鳥骷髏正巧路過，聽到他的話，插嘴說：「他才不會參加這種級別的活動，而且他也不是誰想見都能見的。我很贊同你的話，你確實不具備被提名的資格，可我們的會長總不愛按常理出牌，不但點了你做候選人，還替你預支了會費，好像十分確定你能夠通過之後的一系列測試。」

「阿澤，你這話酸了。」阿迪力笑他，說：「沈醉再差，至少熬過了第一輪測試，不像你提名的那個廢物，哈哈。」

鳥骷髏不服氣地說：「哼，提名他又不是我的本意。」

「哈哈哈，你只管嘴硬好啦。」阿迪力繼續笑他，然後對沈醉說：「忘了介紹，這位是暮國紅流侯相澤誠大人。」

原來是布蘭登的小表舅啊，看面相，是挺討厭的。

沈醉心裡這麼想，臉上陪著笑，主動伸出手示好。

相澤誠很敷衍地同他握了手，詭笑著說：「我做人很公道的，和後面幾個測試一定會好好關照你的。」

沈醉聽出他不懷好意，並沒在意，微笑著說：「有勞，有勞。只不過我這個人實在沒啥本事，肯定通不過測試，怕會辜負大人的一番好意。」

相澤誠的兩撇眉毛很淡，被精心修剪過，看上去十分鋒利，他斜著眼看著沈醉，冷不丁哼了一聲說：「沒本事的人，說話都好聽。」

阿迪力打岔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知道有家店買的薄荷茶很正宗，要不要去試試。」

相澤誠很嫌棄地搖了搖頭。

阿迪力接著問沈醉：「你呢，沒著急的事，一起坐坐？」

「好。」沈醉欣然答應。

他們走出門，外面是片開闊的玉米地，阿迪力從馬廄中牽來三匹馬。

沈醉會騎馬，但技術必定比不過馬背上長大的大宛人，所以他始終緊握住韁繩，儘力追趕兩人。

三人一路飛馳，入城后才放慢了步伐。

阿迪力帶他們走進一座西域風格十足的庭院式建築，院內的地上鋪著整齊的菱形地磚，中間是座兩層的噴泉。穿過院子，大廳里鋪著地毯，沒有座椅，幾個小茶几周圍隨意排放了幾個坐墊。他們脫了鞋，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坐下。

店員的夥計和阿迪力很熟，都沒問他需要點什麼，就送來了一壺茶和三個杯子。茶壺和茶杯都是銀的，做功精緻，光鮮亮麗。

沈醉本想為兩人倒茶，被阿迪力搶了先。他人高馬大，看著威武，對人倒十分真誠、友善。

「來嘗嘗，這是大宛產的箭葉薄荷，由快馬連夜運來的，保證新鮮。我的口味偏淡，他們放的糖少，你覺得不甜可以自己再加。」阿迪力說著遞來一個小糖盒。

沈醉之前沒喝過這種茶，他先抿了一口，口感很清甜但不膩，回甘有薄荷的清爽，讓人感覺心中有片草原在伸展。

「味道真不錯。」他不禁說。

阿迪力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又為他倒上一杯。

「阿哥。」努爾力說，「他們這有『那個』嗎？」

阿迪力聽他的話樂了，說：「哈哈，我還在想你要憋多久才會問，有，必須有，而且是最好的品種。」

說完，他沖著夥計吹了個口哨，對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從吧台下面拿出個木盒送了過來。

努爾力迫不及待打開木盒，取出一個不大的J形玻璃裝置和一個紙包。

「你以前試過『忘憂草』嗎」他問沈醉。

沈醉連這個名字都沒聽過，更別提試過。

努爾力和阿迪力會心一笑，說：「你今天走運了。」

他先往較短的一段注入少許水，接著從紙包中取出乾枯的葉子，放入玻璃裝置中間的卡槽後點燃，用玻璃塞子堵住卡槽，火滅起煙。努爾力對著較長的玻璃管口吸了幾口，聽到了咕嘟咕嘟的冒泡聲，他立刻將玻璃裝置遞給了沈醉。

阿迪力叮囑他：「小口吸三口，慢慢來。」

沈醉接過玻璃裝置，先聞了聞冒出的灰煙，沒什麼奇怪的味道，嘗試著吸了一口，沒啥感覺。接著又吸了兩口的時候，他沒把握好方法，吸的量不多，但吸入喉嚨的速度過快，煙順著入肺，引起了咳嗽，除此之外平沒有別的什麼感覺。

就這？他納悶，向努爾力和阿迪力投去疑惑的目光。

兩人笑著，像是在等著看好戲。

漸漸的，在沈醉眼中，他倆的臉變得越來越長，四周也變得模糊起來，充斥著各色鮮艷的顏色。

與此同時，他覺得頭重身子輕，他慢慢後仰，躺在地毯上，天花板變成了旋轉的萬花筒。

眼皮不受自己的控制，想閉上眼也不行，最終所有顏色和畫面匯聚成一道白光。

順著光，傳來了阿曼達溫柔的聲音：「你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