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亦敵亦友(一)

第六章 亦敵亦友(一)

沈醉坐在走廊上的長凳上,來往的人中未見到他熟悉的面孔。

因為養傷,他錯過了兩周的課,直到今天才來跟指導老師報道。

他的導師名叫尤山南,是知名的戰略家,奇略院的終身教授。據說他是個奇人,十歲考入奇略院,十二歲畢業后便開始在學員教書。在每屆學生中,他只挑選兩人指導,今年,沈醉便是其中一人。

導師的辦公室門是緊鎖著的,沈醉取出剛從智慧宮借出的《信仰與戰爭》,翻看起來。

第一章的題目是:殉道士與傳道士。討論的是,對於在世俗社會旅行自己的各項示名時可否動用武力,這個大多數新興宗教在創立初期都會遇到最大難題。

對於暴力的態度,科理教是明確反對的,天衣教則主張「不害」,聖公教寬恕罪人、但也明確反對信徒通過武力解決爭端,這都和所謂的原始異教對於武力和狡詐赤裸裸的崇拜形成了鮮明對比。

最早的一批傳道士,大多是在沒有武裝護衛的情況下踏上異教徒的土地。面都原始異教的迫害,他們面對為信仰而死的機會,渴望成為殉道烈士。但無論對哪個宗教而已,受過訓練的傳教士畢竟相對較少,站在宗教長遠發展的立場上,教宗們和高僧們更需要他們持續提供服務,而非烈士。所以,他們開始在信徒中尋求幫助和保護,其中不乏地方或國家的統治者,就這樣,派遣職業軍人或是武藝精湛的武士保護傳道士的傳統開始了。

在這個過程中,無論傳道士們如何鼓勵沒有受過良好教育的專業武裝力量通過和平方式解決爭端,暴力的產生總是難免的。和異教徒間的局部衝突也逐漸激化為無謂的戰爭,戰爭的結果現在看來已不重要,戰爭在每一寸大地上留下的痛苦讓傳道士們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通過信仰的力量來控制專業武裝力量,想要通過他們到達轉播教義的目的,註定會適得其反。於是,傳道士們開始從信徒中挑選合適人選進行專業的軍事化訓練,形成自己的武裝力量——護教團。

護教團百人成團,根據人數不設限。一般配團長一名,副團長三名,總務官一名,士官十人,軍醫無名,其他人為軍士。除了對教義的絕對服從,護教團成員還要嚴格遵守團內的條令、制度、法規和法律,他們在入團那一刻起便不再擁有私人財產,平時必須維持良好的身體狀態,以便隨時應戰。

沈醉看了不到兩頁,察覺身後有人,轉頭看到一位黑瘦的中年男子。

「推薦讀物。」男子道。

「是,剛開始讀。」沈醉從他的年齡判斷他多半就是尤山南,就合上書,起身鞠了個近九十度的躬,高聲道:「老師,好。」

「面對無禮的人,不必多禮。」尤山南輕聲道。

他打開辦公室的門,邀沈醉進屋。

辦公室內沒有窗戶,通風很差,瀰漫著股酸臭味。面積也不大,一張辦公桌佔去大半空間,地上堆滿了一箱箱裝滿著紙質材料的木箱,牆角處放在一塊木板看上去像是他的床。

「沒地方給你做,你就站著聽我說吧。」尤山南一邊翻著地上的材料一邊說,「打獵受的傷?」

「運氣不好,碰上了野獸。」

「永遠別再把問題推給運氣。」尤山南抬起頭,一雙不大的眼睛緊緊盯住沈醉。

沈醉被他強硬的語氣震了下,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默默點頭。

「因為你的問題,我的教學進度晚了,所以這個月要趕一趕。」尤山南總算找到了想要的材料,他講幾張寫滿字的紙遞給了他,又說:「我教人的方法不同於別人,我不會告訴你該學什麼,該怎麼學,知識都在書里,想找它躲不了。我在乎的是如何培養學生嚴謹的思考能力,你做我學生必須適應這點。這四年,我就帶兩個學生,一個你,還有一個是九州人。你們只需知道對方的存在,不用知道彼此是誰。你們既是同門也是對手,每周我會出一道題,可能是有關軍事戰略的,可能是施政方針的,可能是評價歷史的,也可能是關於藝術的。總之,你倆中的一人要寫篇文章闡述自己的觀點,另一人針對這篇文章尋找邏輯上的問題和思維上的漏洞。第一篇文章,你的對手已經寫完了,你來找問題。」

沈醉接過那幾頁紙,紙上的字跡潦草凌亂,也不斷句,讀起來費勁。粗略掃過一眼,論述的主要是十五年前九州國「土地改革」失敗的原因。

「給你一周時間,以你個人的視角找出這篇文章的問題。」尤山南坐在椅子上,雙腳翹在書桌傷,「再強調一次,我不在乎你們誰的觀點正確,誰的想法更合理,我看的只是你們的思維夠不夠嚴謹。」

「明白。」沈醉若有所思道。

「那你可以走了。」尤山南揮揮手道。

沈醉走出尤山南的辦公室,將那幾頁夾在書中,往家走。

路過校園中心的馬場,有人正在比賽馬球,騎著一匹黑色大馬的努爾力在人群格外引人注目。

七星塔古堡一別,兩人將近一周未見。對於那晚發生的很多事,沈醉想問個清楚,於是他坐在場邊的觀禮台上等待比賽結束。努爾力生在馬背上騎術自是一流,打球倒比他打架有靈氣,從不單打獨鬥、橫衝直撞,傳球射門分寸、時機都把握地恰到好處,不一會時間他就連入三球,最終率隊獲勝。

散場時,努爾力注意到了觀禮台上的沈醉,他騎著馬走了過來。

「恢復的不錯啊。」他取下頭盔,笑著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道。

「還行,就是掉了的肉長不回來了。」沈醉揭開紗布,露出小臂上癒合中的傷口。

「抱歉把你一個人丟在那裡,是紅流侯的意思,怕引人耳目。回到城裡,他同樣囑咐我們不要去醫官看你,也是一樣的道理。」努爾力跳下馬,做在他身旁。

「理解,我當時喝了葯一直迷迷糊糊的,測驗。。。最後結果如何?」沈醉小聲問。

「必須通過。」努爾力環顧四周無人,接著說:「你殺死的那隻『異種』還加了不少分,我們把『異種』的砍了下來,送給紅流侯做禮物,他別提有多開心。」

「那就好。」沈醉欣慰道。

「說實話,很多『協會』成員對你這個平民候選人都不是很待見,這次著實震了他們一下。你究竟是怎麼單槍匹馬乾死那怪物的?」

「我也不清楚,前一秒它好凶得很,下一秒就倒了。」沈醉無奈道。

「屍體沒見一處致命傷,解剖后也沒發現中毒的跡象,奇怪的很。」努爾力說。

「過去的事不研究了,哎,總之,以後這種事我是不會做咯。」

「哈哈,我猜也是,要不要去喝點薄荷茶?」努爾力說,「順便再來點『忘憂草』不?」

沈醉還依稀記得上次的尷尬場景,連忙搖頭道:「不了,不了,前段時間止疼水沒少喝,弄得腦子到現在還暈暈的,這不剛從導師那裡領了作業,不能再模糊了。」

「好吧,那我先走一步,三日後見。」

沈醉心有疑惑,追問:「下一個測試再三日後?」

「你怎麼老收不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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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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