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宕霜雪 雪中炭前路未卜,蛇蠍毒禍水紅顏
每日清晨的敲門聲,已然成了慣例。清未對傳授這好似半個徒兒的義弟武藝一事,亦樂在其中。
今日也不例外,剛用過早膳,「篤篤篤」的敲門聲便照常響起。
清未擱下茶盞,去開那屋門。如今傷勢幾乎痊癒,身手也愈發敏捷起來。雖仍不能修鍊真氣,單憑著武藝,尋常之人亦非敵手。
映入眼帘的,卻非宇文衍那張熱情陽光的臉,而是一雙攝人心心魄的眸子。
「弟弟可曾忘了奴家呀。」這一聲極盡妖嬈,好似天魔之音,娓娓而來。
清未還來不及有所動作,一根玉指已然按在他玉堂穴上。只消稍稍動用真氣,以指力戳去,便可直接斷絕其生機。
「姐姐說笑了,姐姐這般絕世容顏,我又怎會忘記。自分別以來,日思夜想,夙夜憂嘆呀。」
清未苦笑,被那指頭抵著向後,緩步退入屋中,也不敢出聲呼救。許是最近閑散日子過慣了,竟忘了與這蛇心蠍蟄的禍水,還有個約定。
說是絕世容顏也未嘗不可,先前清未於溪木村被其潛入室內脅迫之時,蒙著面卻也看不清她模樣。今日借著婢女的衣物潛入,倒是大大方方將臉露了出來。
其姿容秀麗不亞唐嫮,且因那雙攝人心魄的眸子,與禍國殃民的媚態,較之唐嫮更為誘人。
「先前姐姐走的匆忙,還未請教姐姐名號呢。」清未隨意地岔出些話題,來緩解這女人咄咄逼人的氣勢。
「喚奴家蛇毒便可。」
「蛇毒……」清未念叨一聲,忽然想到於溪木鎮養傷之時,這女子曾將那嘶風刀莫唯喚作蛇牙,蛇牙……蛇毒……如此看來,那伙賊人名號,當與蛇有關。
清未忽然想起了什麼,透過窗子去看那隔壁廂房。
蛇毒抿嘴一笑,「清未弟弟莫急,隔壁廂房那位俊俏小弟弟,我弄了些迷煙,躺得半日自會醒來,不曾傷害於他。」
清未終是放下心來,蛇毒對秘寶之事有求於他,輕易不會害他性命,卻擔心宇文衍平白遭那池魚之殃。
蛇毒示意清未坐下,自顧自斜倚於清未榻上,平平無奇的婢女粗布衣裳,穿於她身上卻顯得風姿綽約、媚態天成。
清未不敢去看那雍容嫵媚的身姿,只得端起茶盞埋頭喝茶。
「弟弟可還記得與姐姐的約定?」蛇毒見清未也不看她,便不再使這般小手段,直截了當切入主題。
「自不敢忘,只是先前畢竟身負重傷,不便前往。」
「姐姐倒是覺得,你如今除了修為被廢,其餘皆恢復如初了呢。」
「經脈上倒還有些不適,恐怕……」
「既如此,那便算了,只是上次與你吃的那顆毒藥,這幾日也該到發作的時候了。」蛇毒起身便欲離去,清未趕忙攔住。
「雖……還有些不適,卻並不影響行動,大丈夫言出必踐,豈能因這區區小傷失信於人!」
清未言語間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
蛇毒掩嘴輕笑,「弟弟倒也有趣的緊,這便隨我去那荒瀑吧。」
「現在便走?」
「弟弟不樂意?」
此言一出,清未再無異議。
「自然唯毒姐姐馬首是瞻,我這便去向宇文氏辭行,借住月余,禮數總還是要有的。」
蛇毒點點頭,不置可否。以清未如今的實力,根本不擔心耍什麼花樣。何況清未還受制於解藥,縱是蛇毒不說,清未也自會老實跟著。
家主宇文莫歸說是離開天和寨,於宇文氏草原領地,巡查馬匹情況去了。宇文氏作為鮮卑五大部中最強的一部,所佔草原轄區也是最為遼闊,水草豐美的。
清未與大長老宇文肅延、二長老宇文屈雲皆不相熟,故而去向三長老宇文洛笙辭行。
「蕭少俠為何這般匆忙便要離去?」
「蕭某叨擾已有月余,如今傷勢痊癒,斷無再留之理。」
「蕭少俠這般照顧衍兒……額……宇文衍,與他親如兄弟,便將我宇文氏當做自家一般,無需拘束。」
「我與衍弟一見如故,結為金蘭,照料他也是理所應當。此番離去卻有要事,先前於敕旗客棧,有負掌柜所託,現傷勢已愈,當去賠禮道歉才是。」
宇文洛笙輕撫長髯微微點頭,「似是這般道理,既如此,老夫便不留少俠了,只是尚有一事還需少俠幫忙,不知……」
「長老儘管吩咐,清未必竭盡所能。」一想到這次隱瞞的離開宇文家首要任務,竟是窺伺宇文家的秘寶,清未便覺心中有愧,對於洛笙的請求自然一口答應。
宇文洛笙緩緩取出一卷書簡,遞與清未,壓低聲音附於清未身前耳語。
「此乃我宇文氏秘寶口訣,便是當日於那墓穴內老夫所提之物。然吾輩愚鈍,全族上下竟無一人能破解此口訣,乃至姦細傳出,險為外人捷足先登。老夫知少俠天縱之資,或可一試。」
清未聞言瞠目結舌,愣於原地。天底下竟真有這般雪中送炭、曉寒遞衾的好事被自己撞著。
卻仍儘力克制情緒,作遲疑之態,宇文洛笙臉上神色倒是愈發赤誠起來。
「蕭少俠不必如此,我知少俠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輩,再者這段口訣本就已泄了密,大白於天下不過是時間問題,既如此,老朽不妨請少俠一試,若少俠果真能破解,於我宇文氏族亦是天大幸事,必有重謝。」
「宇文氏於我有救命之恩,怎敢再圖酬謝,既如此,我便一試,若能解得,必將其告與長老知曉。」
清未不再推辭,結果書簡展開,掃了一眼,言語繁複且晦澀難懂,一時間也不能得其真意。
見清未立於門外冥思苦想,宇文洛笙便要將書簡贈與他,讓他帶回慢慢琢磨,卻被清未婉言謝絕。
「清未沒能破解已是過意不去,如何再能帶走書簡,長老且留待有緣人解讀。」
「也罷,便日後再說吧,蕭少俠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清未一抱拳,由宇文氏僕從領著,朝寨外行去。出寨不遠,蛇毒恢復了一身勁裝緊身打扮,掩於林中等候清未同行。
時至晌午,一穿毛披裘,背負重劍的大漢,立於天和寨門前,正是白狼寨二當家韓嘯川。
先前雖於汾水鏢局險些起了爭執,好歹知曉了清未不曾去過鏢局,如此便只剩最後一家——宇文氏。寨門守衛也不含糊,直說了蕭清未卻於天和寨養傷月餘一事,卻不知其到底去往何處,只得去寨內通報。
不多時,那守衛便風似的一溜跑了回來。
「韓二當家,家主說了,蕭少爺已應其所託,再往荒瀑尋找秘寶線索,如今寨內多事之秋,不便待客,禮數不周還望韓二當家見諒。」
「無妨,韓某告辭。」
韓嘯川一抱拳,回首便走。雖未見著清未,好在知曉了清未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