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宕霜雪 弄巧成拙契機誤,峰迴路轉郎君顧

天宕霜雪 弄巧成拙契機誤,峰迴路轉郎君顧

五百餘騎轉瞬即至,劉坤陪同一人策馬上前。清未看去,此人雙頰瘦削、眼窩深陷、面無表情。身上甲胄極為樸素,兩撇精心修剪的八字鬍算是最為亮眼的特徵了。

「這位是擁雪關副尉賈源賈大人。」

劉坤向二人引薦,祖剔與清未紛紛拱手作揖。

「此番有勞賈副尉了,若能脫困,必有重謝。」

賈源捻著八字鬍,並未說話,只輕哼一聲,便撥馬回陣。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何事,也無從知曉這賈源的想法。

「賈都尉,這……」

身後擁雪關兵丁,排開陣勢,卻並未上前,而是攔與清未一行百騎之後,倒像是跟他們對峙一般。劉坤正待前去詢問,被清未一把拽住。

「賢弟,你……」

「劉兄,不必去了,此次怕是在劫難逃了。」清未死死瞪著擁雪關的援兵,咬牙切齒說道。

「賢弟何出此言?」劉坤趕忙問道,清未卻並未理睬他,正待追問,忽而想起了什麼,眼瞳一縮。

這擁雪關守將丁嚴,哪裡是派兵護送,分明是來截斷他們退路的。想來這丁嚴當是與那靖邊三寨沆瀣一氣,專挑這過往財大氣粗的闊商下手,由擁雪關給出信號,這白登嶁便即刻出兵劫掠。似祖剔這隊人馬,還專門湊上去尋求庇護,豈非正中下懷。剛好藉此出兵,將退路封死,想必便是能逃回擁雪關,那關門也不見得會打開放他們入關。

正是那張豐厚的禮單導致了現在這般境地,仔細想來,這擁雪關守將常年抵禦外敵,守護國境,又何來機會討得姿容絕代的兩名胡女舞姬?而這靖邊三寨混跡江湖多年,手上人脈路子頗廣,購得兩名角色胡姬亦非難事。而今看來,門樓中的兩名胡姬定是這白登嶁進獻給擁雪關守將丁嚴的投名狀,好將這樁一本萬利的買賣進行到底。

邊塞雄關任用這般小人,真乃國之憾也。

清未自然早就想通了這層關竅,與祖剔一番商議后,由祖剔領二十餘人對峙住擁雪關兵卒,清未親率餘下騎卒衝擊白登嶁匪兵。雖是前狼后虎的局勢,但只消一輪衝鋒斬其頭目,衝垮白登嶁部軍心,亦能打開一條生路。

就要賭這擁雪關副尉師出無名,不敢在此公然襲擊祖剔部隊。且留下些輜重作障眼法,好叫他們真箇以為是運送出關的貨物,屆時各自哄搶,也無暇追擊。

騎兵衝擊講究侵略如火、動如雷霆,必先搶奪先機,帶起沖勢。清未熟讀兵書,自然知曉這點,在對方還未準備妥當之時,便將長槍一擺,策馬飛馳而出。麾下八十餘騎,皆緊隨其後。

這支騎軍無愧精銳,馬蹄踏出,步調一致,聲響勢若奔雷。清未錦袍銀槍,一馬當先,長槍平端直取白登嶁為首之人。

賈源見狀心中一緊,正待揮軍而上,卻見祖剔騎著原本王鐺坐下那匹黑色寶駒,徑直攔於身前。

「賈副尉,吾雖不似三弟衝鋒陷陣銳不可當,但此形勢下,匹夫一怒血濺五步還是做得到的。我等性命如草芥,不值得賈副尉作陪。再者賈氏將您調派此處歷練,想來待回了中州,必是堪當大任的,放著日後榮華富貴不享,為了守將丁嚴那一點私利搭上性命,殊為不智呀。」

賈源聞言,思索一陣,終是忍住不曾出兵。雖自忖也有些武藝,卻不敢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賭注。祖剔這話不錯,待攢足了軍功,南皇后早答應族內,回去后扶他往兵部任職,至少也是個侍郎,犯不著為了替這區區擁雪關守將打草谷而賠上性命。

白登嶁那邊也終於反應過來,馬鞭高高揚起,奮力抽下,以期在短時間內儘快提速,迎接清未的衝鋒。為首那人見清未來勢洶洶,故意按捺住馬匹起速,身邊兩名親兵衝上前去,正迎著清未。

清未挺槍便刺,那白金鑄就的鏨金虎頭槍猶如一道銀練劃過,將二人刺了個透心涼。白登嶁那小頭目大駭,觀清未鋒芒正盛未敢與其相對,撥馬便走。

一輪衝鋒,清未這邊多有殺敵而少折損,若非這頭目反應迅速,引兵斡旋,險些便被撕開了陣型。可沖勢已盡,接下來便是正面硬碰的捉對廝殺了,只是清未這邊人數上終歸處於劣勢。

白登嶁那小頭目拔出馬刀,剛要朝清未殺來,卻聽不遠處山脊一聲炮響。

場間三方勢力都被這動靜吸引了注意,望將過去,卻是一夥身著描金黑袍之人,皆披斗篷,以兜帽遮面,看不清面容。為首一男子,身材瘦削而頎長,腰間掛著一柄樣式古怪的環首刀。

見著這夥人到來,其餘人除了好奇並無任何情緒,只是白登嶁這小頭目,如臨大敵,卻又似乎有些畏懼,來頭定然不小。

因這插曲之故,方才一觸即發的激戰終是未能打響,雙方皆罷手,靜靜看著這夥人馬行至白登嶁陣列前。

「敢問白登寨主事之人是哪位?」瘦削男子問道。

「我便是,我叫王黃,乃是討虜將軍趙利麾下副將。」

清未聞言一驚,細細看去,果真是當日在荒瀑忙裡偷閒,與他把酒言歡又對他刀兵相向的王黃。

「原來是王將軍,我家掌柜的說了,這伙行商是掌柜的貴客,還望將軍通融則個,掌柜定會承白登嶁這份恩情。」瘦削男子一拱手,將一枚令牌遞出。令牌黑鐵鑄就,當中有個秋字,金光閃閃。

清未已然知曉了這夥人的來歷,都說敕旗客棧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乃是塞外情報最為聚集之地,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擁雪關守軍和白登嶁匪兵都不曾知曉清未來歷,這秋掌柜竟已經派人來迎他們了。

「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王黃接過令牌,誠惶誠恐問道。

「我乃敕旗客棧衛隊副隊長,喚我阿柒便是。」

「阿柒兄弟,非是我不願撤軍,只是趙將軍下了軍令,定要將這夥人擄去,我亦是奉命行事。」

那喚作阿柒的男子聞言眼中一凜,右手不知何時已然搭上刀柄。刀鋒還未出鞘,狂縱的刀意便肆意噴薄而出,直直襲向王黃。

王黃武藝本就稀鬆平常,哪受得這般高手的氣勢衝擊,在這厚重的刀意之下險些被壓垮窒息。

清未眼神一亮,這出手的手法,端的眼熟,雖是秋掌柜手下衛隊,此人來歷卻也不凡。

「少……少俠饒命,這全是將軍的意思呀,小人……小人這便撤軍。」王黃承受不住這等威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告饒。

漫天的刀意瞬間消弭於無形,阿柒從頭至尾只將腰間佩刀拔出了一寸。

「讓開條道,切莫動歪心思,我雖無法匹敵三百騎軍,取你首級卻是易如反掌。」

王黃聞言忙不迭點頭,再顧不上擁雪關賈源那邊拚命揮動的令旗,立刻指揮手下給清未一行讓道。

祖剔與劉坤忙率人前來匯合,由阿柒領頭,清未殿後,行出這片白登嶁的轄區。

阿柒離開時,掃到清未掌中鏨金虎頭槍,眼中精芒大盛,卻又飛快斂去,一聲不吭行至隊伍前端。

一行人漸行漸遠,王黃跌坐在地,大口喘著氣,這般鬼門關前走一遭的感覺,斷不想來第二次。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個激靈騰身躍起,指著清未一行離去的方向大聲呼喊。

「那人!那人分明是蕭清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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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風雪過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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