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牢籠
破曉,一輪初生的紅日還未完全散發出明亮的光芒,隱藏在清晨薄霧下的巍峨皇城,則宛如一頭龐然大物般的巨獸,靜靜的趴伏在廣袤的平原上,徹夜點燃的燈火在此時接連熄滅,使整座皇宮在黎明到來之前陷入了黑暗當中。
高達三丈,表面鑲嵌有八十一枚黃色鉚釘的宮門,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突然發出一陣令人感到牙酸的吱呀聲,緩緩被幾名膀大腰圓的內衛奮力推開。
只見直通正陽宮的平整道路上,有兩人正朝著宮外快步走來,一人身材消瘦,滿頭銀白色的頭髮梳理的油光鋥亮,比起搭在他手肘上的浮塵更顯柔順飄逸,如果不是這名老者的面色蒼白無血,那麼他還真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氣質。
另一人則是一名年齡大概在七八歲左右的孩童,大大的眼睛中透出几絲彷徨和不舍的神色,從他身上穿著的藏青色三爪蟒袍,就能看出他的身份應該非同一般。
銀髮老者率先走出宮門,微微側身看向身後的男孩,見對方有意放慢腳步,並頻頻回頭望向薄霧中的宮殿,他臉上依舊保持的恆古不變的笑容,就算宮門前的廣場上有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士守護著一輛四輪馬車,在此苦苦等候了一整夜,老者還是絲毫沒有催促男孩動作快一些的意思。
一陣清涼的微風從宮門前吹過,將插在車廂上的旗幟撩動的獵獵作響,舒展開的青黑色的旗面上,頓時展露出一條活靈活現的金色蛟龍,下方一匹拉車的汗血寶馬驟然打了一個響鼻,通體由紫檀木拼接而成的沉重馬車,隨即向著前方緩慢的滑動了起來。
「馭~」
一名身穿黑色勁裝手持短鞭的馬夫,見此臉色突變,他趕緊跑上前去伸手撫摸了一下躁動的馬匹,然後動作熟練的從車上搬下來一隻腳踏,做完這些準備工作之後,他便雙手垂立恭敬的站在車廂旁,目光注視著從深宮中走出來的男孩。
「小王爺,老奴只能送你到這裡,接下來的路就全靠你自己了。」銀髮老者沖男孩躬身一禮,客客氣氣的說道。
他的聲音說不出的尖銳,好像是公雞打鳴時被人掐住了脖子,聽著小男孩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有勞萬公公了,勞煩你回去稟告父皇……」男孩脆聲脆氣的說道這裡,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的浮現出,一刻鐘前在宮中與父皇臨別時的情景。
富麗堂皇的宮殿內燈火通明,一張高高在上的金黃色龍椅上,端坐的一名身穿龍袍的中年男子,他則低頭站在白玉修建而成的台階下方,弱小的身軀比起銅柱旁的燈台還要矮上幾分。
「道源,你看這座皇宮雖然金碧輝煌,但實則卻是一座巨大的牢籠,你此次前往烈陽宗拜師學道,也不過是進入了另一座牢籠當中,這便是我們觀雲國李氏一族的命運。」
這段話對年幼的李道源來說並不能夠完全理解,而當他抬頭望向龍椅上的父皇時,迎接他的卻是毫無感情的冰冷目光。
話到嘴邊李道源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朝著服侍了三代皇帝的萬公公點了點頭,就在對方含笑的目光下,一言不發的登上了馬車,外表看起來樸素無華的車廂,裡面的裝飾卻盡顯人世間的奢華。
地板上鋪著用整張獸皮製成的雪白色毛毯,一張低矮的翹頭長案和一隻梨花木雕花床榻,則擺放在車廂內側,長案上除了幾盤清洗乾淨的水果,還有一尊黃銅色的三腳香爐,一縷縷青煙從鏤空的爐蓋中飄溢而出,使整個車廂中充斥的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兩盞純金鑄造而成的仙鶴燈台,一左一右固定在車廂兩側,而在車廂的頂部還鑲嵌著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將整個內壁鍍上了一層光彩。
「駕~」
李道源剛在車廂內坐穩,就聽見從車外傳來一陣馬鞭抽打空氣的聲音,同時他身下的四輪豪華馬車,在上百名手持長槍的騎士護衛下開始朝著皇城外駛去。
……
觀雲國境內多名山大川,其中常人難以到達之地,多被修行者選中作為平時清修的道場,而在西南方向的濱州土地上,橫卧著一條綿延數千里的蒼莽山脈,此地雖然民風彪悍,不少村民祖祖輩輩都是依靠打獵採藥為生,但就算這些長年生活在山腳下的獵戶們,也從來不敢深入山脈的腹地。
這片對凡人來說危機重重的山嶺,正是烈陽宗的宗門所在地,幾千年前烈陽宗還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門小派,但是通過不間斷的吞併附近的各方勢力,終於在一千年前成為了觀雲國內三大宗門之一。
崇山峻岭之間,一座外形酷似筆架的高聳山峰,頂端好似被利器削平了一般,其上修建有一座古樸的宮殿,一隻牛犢般大小的黑色烏鴉,正站在大殿的屋脊之上,朝著天空中的太陽盡情的伸展羽翅,這隻烏鴉不但體型巨大,它的一雙眼珠子居然還散發出淡淡的金黃色光芒。
殿前懸挂的牌匾上書寫著「金陽殿」三個大字,這座古樸的大殿正是烈陽宗的議事大廳,此刻正有七八名裝扮各不相同的修士,聚集在殿中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各位師弟都請安靜一下,按照慣例觀雲國的皇子,此時應該已經動身正在前來的路上,一個內門弟子的名額是少不了要賜給他的,只是在坐的各位師弟誰願意將他收歸座下?」一名頭帶紫紅色蓮花冠,面容方正的中年道士,盤膝坐在大殿當中的漢白玉高台上,扭頭朝著下方眾人朗聲問道。
「林宗主,來人不過是一名質子罷了,依我之見何不將他編入百草峰,交由煉丹堂的青稞師侄管教,如此一來宗內說不定還能多出一名低級煉丹師。」坐在左側的一位肥胖老者,搖了搖手中的芭蕉扇,笑呵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