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書店

篎回來了，我招手示意，她略帶微笑的卻眉頭緊鎖地站在我面前，用手撫順了一下裙子，坐了下來。

「怎麼去了那麼久？」我注意力回到了篎的身上。那時候的篎更純真一點吧。

「去抽了支煙。」她拿出了「RAISON」的煙盒和一次性火柴放在桌面上。

我認識這一款香煙，女式款的，1mg的尼古丁，吐出的味道也沒那麼嗆人，反而更顯的女性的柔情。我記得很清楚，我的思遠她也是抽這一款的。我喜歡她帶著這款煙味的小舌頭。

很喜歡。

「喂！」

「嗯哼？我怎麼了？」

「心不在焉，都要結婚的人了，怎麼還是喜歡看小女生。小妹妹把奶茶放下好久了，你眼睛一直往櫃檯的小妹妹身上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你還在看！」

顯然她又誤會了。

「啊，沒有呀，你誤會了。」哦，篎不知道思遠發生的事。我誰也沒說，我也不想和別人說。

「啊，什麼啊呀！死性不改。」

「不是，我在想事情。」我好像想起來我和她不歡而散的緣故了。

「想什麼？」

「我和你是怎麼認識的。」

「你說說看。」篎興趣十足。

「在想著，當初怎麼認識你的。我你能夠走過這麼長的的歲月也是不容易呀。十，十二年？十三年了吧。」

「話說當初你轉學過來的時候，還是我學習的對象呢。」

「為什麼呀！」她眉毛挑得很高，兩腮被燈光照的粉紅，有點18歲的感覺。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就像當時你注意到我一樣，我也注意到你了。只是那時候我不想去或者是不會表達吧。」我盯著她眼睛。雖然過去了差不多十年，但那種感覺還是存在的。她身上還有些曾經的氣質。

「繼續說呀，別不好意思，都那麼久了。」她把眼睛睜大了，反過來盯著我的眼，我弱勢，把眼睛瞥到吧台，眼珠轉著屋子裡的裝潢，試圖做些自然的動作。

「也沒有什麼，就是感覺吧，那時候自己感覺你比較文靜，像納蘭容諾詩裡面的女主角——你還記得第一次自我介紹的時候背的那句詞嗎？」我喏喏說道，「讓我看到你身上有種和別的女生不一樣的氣質吧。」

「不記得了，我最近不喜歡納蘭容若。」她略略地搖了搖頭笑了。很可愛。

「那你在書店，說的那些。」

「只記得那首。」

「哦這樣子。」我在說服自己相信她。

「對的，可能因為你和別的女孩子不同，或者那時候我見到的女孩子不多吧。」我思考著。

「哈，謝謝。那我現在，還有沒有不同？」

……

「和老師通了電話，老師說臨時有事，就不來了。」

我從手機屏幕里抬起了頭。我想說什麼來著？

「老師還說讓我們直接進去就好了，她跟門房說好了。」

「哦。」怪怪的感覺在心理瀰漫。

感覺，篎這時候是要……泡我的節奏！我當初泡妞也沒這樣呀。

「那走吧。」

「等會了，我喝完這杯。我叫個車。」

「不了，我有車。你沒開車來，對吧！」她笑得好甜，不是嘲笑，不是嘲笑，像是得意，意料之中的笑。

「我沒車。」這句話是偽命題。我還是有車的，只是我的資產不再這裡，「這幾年發展的一塌糊塗。啥也沒喲，哈哈哈。」

「看樣子不像呀。」收了收腿，想聽我再講故事。「我有什麼樣子？衣冠禽獸而已。」確實是衣冠禽獸，沒有我的出現，那位善良的姑娘現在依舊能夠活力四射。

「沒事，有我呢。可以回來。」好溫柔，突然間，好溫柔。

我肖亓翰要吃軟飯了嗎？

沒必要吧！我活得還可以吧，該有的都有了，差一點就結婚了——哎，差一點盡善盡美了。

「不了，不了，我那幾個錢還能花挺久的。」我訕訕道。

「我又不是說要包養你。想多了呀你。走吧？」

她帶上米色的圓帽，很用力地點了點頭，像是賣萌，不過似乎不合時宜。

在車上。

「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發什麼挺多的事情，然後，抽煙，喝酒，有一段時間，都不知道在幹嘛，很亂，不知道自己在幹嘛，那時候吧，開始抽煙的。」

「嗯，我理解。在酒吧工作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還是多少能夠理解的。我也有過混亂的時期。」包括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過來？

「之前一開始抽的都比較猛，現在也戒不了，一天那個也能抽個幾包的。」她又笑了。很自在的笑了。真好。我也想像她這樣笑起來。

「你不喜歡抽煙的女孩紙嗎？我記得你女友也抽煙。」

她還以為我的未婚妻還在人世。我也希望我的思遠能夠在那場車禍中倖存下來。而不是現在的「失蹤」。中國人真有意思，整輛公交車因為乘客搶奪方向盤而發生車禍從那麼高的橋上掉下長江，撈也撈不上來，救也救不回來，卻沒有直接說是死亡，而是失蹤。

這件事，我不想提。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的錯。對不起她。對不起。

我深吸了一口氣。「是的。應該是這個牌子的。」我指了她放在儀錶盤的RAISON。

「你車上的味道也是這種的。有些酸奶的味道，沒有嗆人的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我還是能接受的。」

篎點了點頭。

「你和她都很好。知道我不喜歡煙味，懂得避開我找地方抽煙。哪怕是1mg的RAISON。」思遠還是穿上她的厚厚的羽絨服出去抽。

那個冬夜，本不想認識思遠的我，主動要了她的聯繫方式。

「謝謝你。」

也謝謝思遠。

到達目的地。

本可以憑著班主任的關係開進去，但是我還是想走一走。

這樣也好，我和她結伴進了校門。門衛大爺都認了我們這一對。我不想多說什麼。我內心極力的避免思遠的事實，舊地重遊的任何事物怎麼都和思遠有著關係呢？怎麼都能讓我想起，我和她發生的一切。

我內心極力避免著，我臉上，還是正常。

我很了解我自己。

這是我的長處，別人通過我的表現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內心的想法和布局。除了思遠，她好像知道我，很了解我，總是可以畫龍點睛。

初中挺小的，變化卻是很大。操場前面的那釘子戶終於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綜合樓，空調外機掛滿了的外牆，很是氣派。

曾經搬離過好幾個教室，但初三那個教室走的方向路感還在，感覺複習的道路就在腳下，直走就對了，不要在意道路兩旁的行人對我的驚訝。教室也粉刷過幾次，都是學校統一粉刷的，說是學生在牆上寫的文字太多，以至於沒幾年白牆成了黑牆。那曾經我在牆上隨筆寫的一首小情詩，也被白粉覆蓋了。

那，曾經專屬於我的唱歌看台……也早沒了情緒。

當初不羈的少年，也就宛若14-15歲的年華。

「你的那個她很漂亮。看得出來她對你很好。」篎轉過頭我說，我都不知道這是篎第幾次提及思遠了。

「還以為當初離開你會是正確的選擇，以後我還能在大學能遇上自己想要……對我好的男生，上進優秀的男生，還以為在大學里總會遇上的……唉。」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我一臉驚愕。我知道該怎麼接話，但是對於篎來說，我卻怎麼也不想接下去，不想再當她的「男閨蜜」。

「沒什麼，就是最近我被甩了。那個渣男是我大學一個學生會的部長，說到底，還是在利用我，追回他的前任……」

「還有這樣的人呀！」我很清楚，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說了，呵呵，男人。」她冷笑了一下。

「沒事，這是好幾年前的事情。」

「嗯……」我很想說點什麼，「你覺得這奶茶——還是咖啡怎麼樣，味道如何？」

「你還記得高三畢業那年暑假，我和你一起去杭州的時候，在那邊一起喝過的奶茶就像是這樣的味道。」

我沒有說話，我忘了什麼奶茶味道，但記得打算和篎一起去杭州旅行。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怎麼老是說關於我的破事。」

篎深深地吸了一口奶茶，兩眼若有所思。風掠過大榕樹的聲音，街區吵雜聲，汽車鳴笛聲，人群穿梭的聲音，一時間，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肖亓翰，真的，還是覺得你最好了。」她深情地望著我，「知道你也快結婚了，現在說這些似乎有點不太合適，如果有讓你煩惱的地方，請你再原諒我一回。」

「在初中，在高中很多女孩子都猜測你以後會找怎麼樣的女朋友，怎麼樣的老婆。還記得你開玩笑似的說要娶一個比你小10歲的女孩。」

「你未婚妻比你小几歲。」

「我能不回答這個問題？」我認真地對篎說，「篎，她死了。別說關於她的任何事情，好嗎？」

她愣了一下，看著有些惱火的我。

點了下頭，說「對不起。」

「繼續走吧。」我說。

……

走走逛逛停停。爬上了五樓。

「當初我轉過來著初中的時候就在路上看到你獨特的一面。那是我對你的第一印象。那時候我就想著，要是和這樣自在的男生在同一個班級的話，自己也會變得比較自由一些吧。」

「嗯哼？」我驚訝著。「你在沒進入班級之前就知道了我？你是這個意思嗎？」

「對呀。」她笑了，笑得很自在。我也跟著笑。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巧合。

「哈哈，亓翰，你邊走路邊唱歌的那段時光。」

「哈，那個……年輕嘛。」我也笑著。

「還沒輪到介紹自己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太顯眼了在最後一排。」

「顯眼？我阿時候可沒有什麼奇裝異服，除了唱歌，其他都差低調——成績也超低調。」

「哈，我知道你和同齡段的男孩子不一樣。帶上耳機，感覺能在自己的世界活得最精彩。我真的很羨慕你那種不顧別人的看法，會讓自己好受很多。」

「挺美妙的，那時候，還好我唱出歌聲來，反正沒有認識我，當初不做的話，都不知道現在的我會怎麼樣。」

我像是自言自語，在舊地的看台上，眺看著五層子高的風光，曾經都是孤單影只，也只是後來陸陸續續的有人願意靠近我，以前班級上不怎麼講話的男生似乎變得親密起來。還記得他們說我以前太高冷了，走路都是仰著頭，感覺看你的人都欠你錢似的。但是和我接觸之後就感覺原來我肖亓翰骨子裡還有逗比的氣息……都是回憶了。

「嗯，以前看來看去都一個樣，現在看起來真的有點時代感覺，有點懷舊的感覺。」篎的回答讓我意識到我後面還有一個女人，離我還挺近的。

對於身邊的老同學，也該道別了。

但是似乎不太合適。

但是也該意思意思就好了吧，彼此之間最多也只是兩天的戀人關係，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大於純純白白的同學的感情？

是的，沒有。老早老早對自己說了好多遍了。

我和她彼此都有些問題，而我們似乎心照不宣地不想解答，可能是歲月教會了彼此妥協吧。

「還記得，你就是在這裡唱歌的。」篎說話了。

「嗯對的。」我點了點頭，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那時候的我似乎被全校的同學認識，也許有人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但是一提關鍵詞：那個「邊走路邊唱歌」的男生，就能想起我來了，儘管過去十幾年，但那回憶總是讓大家深刻，讓我深刻。

「那時候，你一直唱的是周杰倫的吧。」

「嗯對呀，初中的時候就沒幾個人喜歡周杰倫，包括我弟雕，都是聽徐良許嵩的歌曲，還一直都對我說，周杰倫的歌過時了，都是老歌。」我試探性的說出雕的名字。

她隨口就說到：「你們還同時表演過節目呢。」

「嗯哼？」

「你忘了，就是中考前的數學課上，你和雕唱的歌好像就是周杰倫的。什麼歌名我不知道，當時被一個男生打斷了，直接貶低你，不然手機就能聽得出你唱什麼歌了。」

「哦哦，想起來了。都過去了。」我繼續說道，「你記性真好。」

「沒有啦。」她聚了一下下巴，嘴唇撅起，若有所思。

有點嬌媚，有點可愛，也有點失望。

我看得出來篎有心事，心事中有我。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還是麻煩的事情。

篎撩了下頭髮，繼續說。

「轉過來的時候真的沒有朋友可以說說話，我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認識別人，對待別人。我也試圖對我周圍的同學好一點，分享道理也懂，也有和他們閑聊。可是總會有的時候，周圍的同學太得寸進尺了，感覺是在欺負我。我很苦惱。真的很苦惱。」她認真的點點頭，我一直看著她嘴巴，沉默寡言。

「還好，那時候是不是有找你說說話，有時候感覺你是我的哥哥，但是我不想你做我的哥哥，這麼溫柔的哥哥有點怪。總的感覺你像是我的閨蜜，是最要好的朋友那一種，或者……就是……我的男朋友。像高三畢業后的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很溫暖，很甜蜜。」

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就在一起了？是嗎？

「我算你初戀嗎？」我突然說話了。

篎兩手相握，想了一會，「算。」

「真的？」我追問。

「嗯。」

是嗎？篎好像不打算把她和雕的青澀的歷史和我說一下？還是本來就沒有多長的歷史？就不足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