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家，從爺爺那一輩開始算起，就很頹廢。

爺爺死的早，奶奶好像也死的早，我這一生幾乎沒有什麼祖輩的親人，除了我外公。其他的，都不親。

包括我記憶中爺爺的哥哥。

兩家子的人都擠在一個小小的厝中。

在我記憶的時候，整個家族是分開來的——分家。一個小小的厝里，分了兩大家，爺爺一家，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我爸我排行老二；大爺一家，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就這一座房子里，除了廳堂（祭拜祖先地方）其他都分好了。二爺有三個兒子，分的房間多一些，但是分的房間都是在西面——那時候可講究地理位置的優越性，西邊的房子，夏熱冬冷。後來，家族裡犯了一些事，在我記憶的時候，就變了模樣。

爺爺死的后一年，大伯犯事，被關15年，三叔犯事，被關3年。好像是因為奶奶叫她的兒子去流通假鈔的原因，奶奶是和某個「和尚」計劃好的大買賣終於露出了馬腳——被公安局的發現了。現在家族裡還仍存在著2萬多假鈔沒有流出去——20元面鈔的，10元面鈔的，厚厚的一疊再沒有機會流出去了——現在的紙幣都換掉了！

奶奶也叫了他的二兒子——我爸。我的父親也是應該去蹲號子的，好在他娶母親比較早，母親讀過四五年的書，比同齡人更懂一些大義明理，用她大義明理駁斥了她的婆婆。婆婆生硬地發財致富，導致大姑小姑早早出嫁，「出嫁」的一些錢，用在還罪上。家裡，整個家族，背上了長時間的負債，沒有人願意去銘記，沒有人願意去承擔。因為家裡，真的是一貧如洗了，要不是土地是國家的，估計呢，整個家族，七個男丁卻還不到3畝的土地，早就被奶奶賤賣去了。土地，分來分去，都是國家，不算是什麼財產

厝裡面有個院子，院子里有口井，上世紀70年代修建的，也修了三個洗衣池——這是本村的標準。

自從出事了之後，爺爺這個家的三兄弟也終於分了家產。

我家是在那口井的後面，三個屋子和一家草房。三個屋子裡還有著一屋餐廳配廚房，一屋是客廳配卧房，一屋是我爸媽的婚屋。我家樓上是一座媽祖小廟，寫著「明教」，裡面一副對聯是一位得道高僧在媽祖廟開光當天路經於此，得於靈感，順手一提，用繁體字在牆上寫下：「千家萬戶求必應，老母兒童保長生」。

這間小廟雖在我家頭上，卻不屬於我家的，卻能一直保佑著我家平平安安，雖不能大富大貴，但這樣的平安的日子，我們也是知足了。

我沒有任何關於爺爺奶奶的記憶，祖父輩的親戚，只有外公、祖伯公和祖伯母了。祖伯公在卧在隔間的病榻上，我早就忘記他的容貌，印象中只是存有一些隔間的記憶。記憶比較深刻的是我母親讓我給他送一些甘蔗練練牙，我很不情願。不情願有二，一是我自己那時候都吃不了幾次甘蔗還要送給別人，我很不情願，尤其眼前看著母親洗乾淨，挑勻稱的甘蔗送去，心中多一些不悅；其二是祖伯公的那間屋子，實在不適合人進去，起碼我是這麼覺得。房間的昏暗，還有一直迷茫著老人的各種味道，我說不上來。

沒多久，他就死了。我記得他走後的一年，我家的狗也最終吞鐵絲走了。

祖伯公給我印象就兩個，一個是我給他送甘蔗的事情，一個就是他死的事情。

小孩子對死亡是沒有任何概念，我沒有哭聲，我的哭聲只有被我母親的嚴打之下出來的。

祖伯公死亡那些日子，我記憶中吃上了第一次宴席，參加宴席的村裡人和我一樣幸福滿滿的，吃的飽飽的。吃完，就在地上往一個大鐵鍋里扔各種紙錢，紙人和紙屋子。還有一些金燦燦的祭拜媽祖的貢銀——我當時是以為是家裡發生某件喜事和佛事。

沒有人認真地對我解釋，死亡的程序，我對那是一竅不通。

對愛情來到的程序，我也是那樣的一竅不通。

我這樣的事情，和劉醒說了一遍，和程七暖聊了一天。

我也很樂意和程七暖說一些，往事。

有一封信，是我和她錯節盤根的故事的承載品。

這封信，承載著混亂我和她的故事。

這封信，可能是她真心的表現，卻被我狠狠拒絕。

這封信，一直在我這裡，讓我覺得有點對不起她。

程七暖，是第一個明確向我表白的女生，是第一個以文字的形式說喜歡我的女生，也是第一個我死活不願意接受她。

……

肖雲嵐

嗯，我已經形容不出這亂七八糟的感覺了，比較明顯的是整顆心都是又酸又痛，還有被誤解的小委屈？我展現真的好愉快，還以為你是……現在有點暈，所以字有點亂。

差不多明白了你為什麼會說我在玩你了，我一直覺得對待男生需要理性思維，但是很明顯我不會，結果我這樣了，只是我真的難以理解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在玩你了，是我隨口喜歡的某個男生的替代品呢？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為什麼會喜歡你，我的答案沒有明確，本來只想默默地埋在心裡，但是看你這樣子，我忍心不了，我先解釋一下我喜歡的那個人。

我第一次見他是第一次的社團大會，他和我初中暗戀的人有相似之處，性格上，作風上，我對他的感覺是一種哥哥的感覺，我對他的感覺或許不算是喜歡，因為第一眼就有感覺的人事不適合長久的；而你，你不是他，也不是我初中喜歡的人，你就是肖雲嵐，我喜歡的就是肖雲嵐。至於你問我有沒有看到你的閃光點或者回答你我喜歡你什麼，我想說，一個人喜歡一個人，她的閃光點可以找出一千條，但是我這個人不是很喜歡用語言來表達喜歡這種情感，我覺得你問我這個問題就好比你喜歡的那個女生問你你有多愛她，這不是白痴的問題嗎！我喜歡你，不是什麼「備胎」，「樹洞」什麼亂七八糟，因為以前跟你玩的很開心，而且你有時候很會照顧人……我會照顧別人，但是不會照顧自己……所以，我很珍惜你。你也會考慮別人的感受，我很討厭不顧別人感受的人；你的性格比較安逸一點把，我說過我喜歡的男生是比較安靜一點的，但不是說真的就是那種悶騷的人，是我主動喜歡你的，所以天大的委屈的都會忍著，真的很抱歉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額……我之前說你的「騷姿勢」、「舞步」、「有x有xx」。「球技難以想象」這些都是開玩笑的，真的，只是在逗你玩的啊，跟我玩的比較近的人我才會這樣「調戲」，因為比較近所以才這樣啊，不熟的話鬼才敢這樣「玩」別人。好吧，我忽略了男生固有的自尊心，真的很抱歉！

是的，我生氣的理由應該就是感覺自尊遭受到踐踏，所以很理所當然的認為程七暖在玩我！種種跡象表明，她真的在玩我。

你那巨大的困惑我看出來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你肯定有疑惑，我很多次都想直接到對面你的教室去，面對面跟你說清楚，是我沒有在一開始跟你表達清楚，是因為我害怕那樣會導致你討厭我，甚至噁心我，但是結果，恰恰相反，我不是很習慣向別人表露自己內心的世界，我連我閨蜜都沒有！所以……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和立場表達清楚。

剛入社團的鬼屋那次，看到你要出來跟我們一起鬼屋玩的時候，我是很反感你這樣的男生，對一個女生來說，根本不認識的就約出來玩，這不是當純地拿我這些妹子開刷么，但是我後來在學校還是去找你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主動向你靠近。鬼屋那次，是因為到了最後只剩你和我，我怕尷尬，以及討厭你，當時討厭你，以及家裡人不讓去，所以沒去，不是因為別的原因。

在這裡得表示看你的信讓人感覺恐怖。

對了，中央空調只是表面上的看法，把這個帽子仍在你的頭上只是表面而已，我他媽當然知道大多數男生寧願不發生那種事也不要和自己喜歡的女生在一塊。

寧願不發生那種事？哪種事情？

啊啊啊，對你的畫畫也是一樣的，只是逗你玩的啊。我承認我忘了男生都有自己的自尊心，我不懂什麼現代還是後現代的畫畫，你在黑板上版畫還沒塗色的時候的那一版，我覺得很好看，只是，我說不出口，我，我不能特意地向你說你畫的真好看，有點虛偽，也有點害羞。這真不是嘲諷，只是朋友之間的損而已，就好比，我和同桌之間會指著教科書的某圖案說，這個是你，傻逼一個。

真的只是玩笑。

我記得我沒有向你說過我喜歡的那個人，我只是說他跳舞很好看！說你身材的前面已經解釋過了，只是普通的玩笑而已。拜託，你提哦啊的機械舞也很好看，只是一些扭腰什麼的，我們女生真的看不下去，因為真的很搞笑，一個男的竟然做出「s」型……

真的沒有想到我那些玩笑話會讓你覺得我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好吧你的自尊心……

你覺得我在玩你啊……那次唱歌，說實話，我練珊瑚海什麼鬼的歌，喉嚨是真的練啞了，……對不起，被我喜歡的人在差不多，好像都會覺得我很煩，很討厭，初衷就是這樣（神奇)，因為我每次都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我怕，我害怕那樣會導致對方的遠離以及會喜歡上別人，就好像我害怕你喜歡上陳靈毓，但是，這樣做讓你更疑惑，導致了對我的厭惡。

我第三的要求，真的不想讓你喜歡上陳靈毓，因為，我害怕失去你。

關於相冊的那件事，只是我密碼沒改成。真的，不是在耍你。還有那個相冊當中你也看到我要寫給你的那三句話的表白，還有其他的，包括我喜歡那個人，以及學長，陳靈毓，以及其他的，就是我把對每一個人的第一印象寫在紙上，我寫了都有給他們看的，你的沒有。你的當中三句話之間是沒有聯繫的，不要想太多。

「謝謝你會喜歡我，謝謝你到現在還在玩我」？我……我難以理解，MD！你覺得我像是那種隨便找漢子然後撒感情的那類女生嗎?

嗚嗚嗚，我跟你表白是因為我發覺你的某些情緒有點存在誤會，覺得再那樣下去會不明不白地被你疏遠，於是就把對你喜歡說出來，我哪知道結果會……

媽的，我他媽哪裡嬌生慣養了！什麼狗屁的玩人的手段和想法……我，我玩你什麼，我也很討厭大小姐那種高傲什麼破氣質。我沒有常看韓劇，「卻被你盯上了」又是什麼鬼？

你問的問題，基本上都是需要我打開心扉才能知道答案，但是有一些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又不是什麼都懂的，尤其在愛情這方面。在這裡表示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對一個男的這樣打開心扉，包括我爸，包括藍顏。所以你突然要我給出哪些問題的正確答案，我，回答不出。

（那時候程七暖對我表白之後，我們倆之間的矛盾越來越重，我那些問題沒頭沒尾，似乎還夾雜著想對「嬌」問的問題，躺在宿舍床上，和她又一次打著電話，我糊裡糊塗問程七暖幾個真心話的問題。我告訴她，回答要是假，我就停止和她聯繫。對的，很直接。我忘記了我問的問題了，也不在意她的回答的真假性，似乎整個人都迷糊了。）

寶寶的確喜歡一個人就會表白！

但是我沒有還沒對那個人表白。

你把我們的事情向別人說，我表示很生氣！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受害者的確是你，是我沒有解釋清楚，讓你難受。

我喜歡一個人，只要防著就還了，至於早戀這個問題，我也不很想在高中發生。

好吧，是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對不起。

額，那三個要求，如果那幾天你有沒有屏蔽我，你說是不小心，你就會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這三個要求是我的害怕而想的太多。

真的害怕，你會喜歡上陳靈毓或者女爵當中的某人，看你平常和她們的關係挺好的……這是真的，真的很恐懼，很害怕……對不起。

你還是來社團吧，但是，陳靈毓現在也想學機械舞，因為她看那兩個女同學跳覺得挺好的，我真的會害怕，你能不能不教她，至少讓你的徒弟王少成教她們，畢竟他們是一個班的。

你每次在看女爵跳舞，你不知道女生多少都會覺得你對女爵當中某人感興趣，你不知道我的感受！特別是像陳靈毓那樣，還有就是一整個社團就你一個人會盯著她們看，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字跡潦草，有點歲月痕迹，挺模糊的。）

學業和戀愛我個人覺得沒有衝突，我初中的時候因為和喜歡的人（沒談），所以成績蹭蹭蹭提高了，上課聽得很認真，副科成績都取得A的水平，才進入這個高中，不然我只能走後門了，可能是我覺得成績不好就沒有資格再搞那些感情的事情。

（有點像我。當時確實也這麼想的。）

孤獨？我又做錯了事？你只要回頭看，會發現我一直都在，我說了，我喜歡就會一直陪著。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不是有意刺激你的。我發出去看到你信息才知道你生氣了，與之前的誤會又混雜在一起，對不起，真的害怕失去你。

想回到過去，因為我們之間的情況很亂，我想像以前那樣，開開心心的，——好吧，我的錯。

我發給你的第四個要求真的希望可以實現。

想讓你做我的男朋友。做寶寶的初戀對象。

這不是遊戲，寶寶不會接受自己不喜歡得人做男票。

程七暖

20166.4

6-7張紙，塗塗抹抹的痕迹還在，字跡潦草的痕迹很用力。

看到這樣的文字，滿滿地嘆息，不知道為什麼嘆息，但還是有點開心，不知道為什麼會開心。我不記得她說過什麼「會一直陪著」，可能被我屏蔽了，我沒收到。我記得我曾有一段時間屏蔽了她。

她的堅持有點好玩，她在後來的不久就談了戀愛。

不知道我的決定是不是對的，我是該慶幸自己，還是要帶一點點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