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申六

胡寅冷冷地開口說道：「鼴鼠。」

嚴瞎子的臉抽搐了一下，然後恭謹地上前一步道：「小人，嚴瞎子。那個拿桃木劍嘛，是……」說到這裡，嚴瞎子側耳朝向了子兮，那意思是想聽聽子兮的意見。

子兮緊緊盯著自己的腳尖兒，抿著嘴，一言不發。

嚴瞎子擎著耳朵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子兮有什麼動靜，他不禁打了個唉聲，大搖其頭，「那是因為、因為……」，嚴瞎子實在是說不出來。因為當時子兮只是讓自己去偷桃木劍，子兮並沒說為什麼，嚴瞎子自己也沒問。

胡寅的這個問題，還真把個嚴瞎子給難住了。

「報恩！」子兮突然開口道。

「報恩？！」胡寅冷笑道，「偷枚璞的桃木劍是報他的恩？」

這種邏輯，恐怕連小孩子都騙不了吧。

「你不記得我？」子兮滿臉的哀怨，「太白的府上，你點化過我，還饒我不死。」

胡寅聽得是一臉懵，他用將信將疑的眼神看著子兮，他嚴重懷疑子兮是在誆自己。胡寅的嘴角歪了歪，言語間就有些不客氣了，「哦，我還有如此功德？！敢問大姐你又是何方神聖啊？」

「錦毛鼠。」子兮突然抬起頭並雙眼直視胡寅，那眼神就像兩隻手在緊緊捧住胡寅的臉。

胡寅卻大搖其頭，他並不記得什麼錦毛鼠，只不過經子兮這麼一說，他才隱隱地看齣子兮的原身，的確是只毛色漂亮的錦毛老鼠。這點，胡寅現在是可以確認的。

「你真的不記得我？！」子兮失望地看著胡寅的臉，那眼神失落地從胡寅的面龐上滑落，就像從自己臉頰上掉落的淚珠。

「未嘗不是好事！」黃皮湊近到子兮的耳畔，嘀咕道：「你想啊……」還沒等黃皮把話說完，子兮就已經明白過味兒來。

子兮眼前忽地一亮，一對小而淺的圓酒窩凹在臉頰兩側，眼神中彷彿升起了兩道彩虹並向胡寅的臉搭過去。

「哎呀呀！」胡寅渾身不禁打了個冷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要是放在以前，胡寅早就拉人上車走了。但現如今，卻是這樣的反應。胡寅自己都莫名不已，但這種事情還會越來越多。

「都怪上面那東西，要不然，你不會不記得我。」子兮突然指著空中那片依舊停留著的黑雲，高聲叫道。

子兮的話音剛落，空中那片黑雲中頓時電閃雷鳴，陣陣的狂風席捲而來，吹得胡寅幾乎睜不開眼睛。

「吱吱」的叫聲夾雜在風雷之中，那團黑雲開始緩緩落向地面。兩隻獅尾狒狒齜牙咧嘴地怪叫起來，一邊做著各種可怖的鬼臉，一邊分列於黑雲的兩側，落向地面。

「他下來了！」驚慌的眼神如同一頭受驚的小鹿，從子兮的雙眸中直衝而出。子兮本能而習慣地將身子向前一搶，麻利而熟練地躲在了胡寅的身後。

子兮的一眾手下，就跟得到命令似的，都齊刷刷地跟了過來，並胡寅身後站成了整整齊齊的一隊，就像一群將要出發的童子軍，而胡寅就是這隊童子軍的教官。

胡寅心中陣陣地好笑，他扭過頭並剛要揶揄他們幾句時，一股咄咄逼人的妖氣和邪魅的靈氣，就鋪天蓋地而來，那架勢儼然就是一副王者之風範。

只不過，那卻比閻王的王，還要霸道、還要殺氣騰騰、還要震心驚魄。哪怕就算是正牌兒的閻羅王來了，都要退避三舍。

胡寅不禁心中一凜，他定睛向那團已飄落於地的黑雲望去，影綽綽有個身材不高的人，隱於雲間。

兩隻獅尾狒狒罕見地收起了各自的獠牙，分別侍立於黑雲兩側，並躬背舉手將黑雲一分為二，就如同撩起一領厚重的黑幕，恭請裡面的那個人影現身。

「小心！」子兮在胡寅身後探著頭，露出一雙眼睛來。

「什麼？」胡寅的眼睛緊盯著黑雲不放。

「六耳獼猴，一直追我下界，也害了你。」子兮把眼神收了回來，並看著胡寅的後腦勺，怯生生地答道。

「六耳獼猴？」胡寅自言自語地重複道，「沒聽說過啊！」

「就如同你不記得我一樣。」子兮話語間的幽怨，如同裊裊的清煙，在胡寅的耳邊兜來繞去，搞得胡寅一頭霧水。

「嘿嘿，別來無恙啊，降龍羅漢！」一個身材瘦小的人從黑雲中站將出來，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臉的兩側赫然分別張著三隻呈縱向排列的耳朵，總共六隻。

胡寅見到眼前人的這副模樣，駭然之餘，又啞然失笑。

要知道，胡寅可是或世界中著名的金牌主播。他在或世界有很多不同類型的代碼身體，其中不乏用於吸引公眾眼球的雷人造型。

眼前這個六隻耳朵的瘦小男人的形象，與胡寅在或世界中另類的代碼身體造型相比之下，不分伯仲。而且就這個六隻耳朵的形象而言，也給胡寅帶來了小小的啟迪。

「嗯，不錯不錯！」胡寅左臂托著右臂，右手不斷地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喂，AI兄弟！怎麼挑這麼一副入籍身體。我——胡寅，你不能不認識吧？」說罷，胡寅幾步走了過去，並站在那男人面前，笑嘻嘻地看著人家。

胡寅所說的「入籍身體」，是指將自己的身體出賣給或世界中AI的——人的身體，以換取自己的靈魂——意識體，在或世界神經網路中的永存，即達到精神不滅，所謂「永生」的化境。

但，代價就是，這個人永遠無法拿回自己的肉身。

而那具已經沒有了靈魂的肉身，或世界中可以對其隨意進行改造（通常來說，這種改造是通過與或世界有緊密關係的仁智醫院來完成的。），並將AI導入到這身體中，出入現實世界並進行一系列的活動。

然而，這個黑瘦男人身上所具有的厚重妖氣及邪魅靈氣，明白無誤地告訴胡寅，他絕不是胡寅所打趣的——進入人身的AI（雖然，對於人類來說，AI的這種行為，跟鬼附身已經沒啥區別。）

對此，胡寅當然清楚，眼前這個男人與自己身後的子兮一樣，應該是在佛祖駕前聽過經的妖。只不過，胡寅已經並不識得眼前這六耳獼猴了。

「胡寅嘛！知道。我可對你的『底細』了如指掌。」瘦小男人陰森森地笑道，眼中的點點寒光卻直射胡寅身後的子兮，「你就叫我申六吧，嘿嘿！」說罷，申六伸出猩紅的窄舌頭，在自己光溜溜的薄唇上舔了一圈，又打著結縮回嘴裡去，就好像剛剛吃了一頓蒼蠅大餐的癩蛤蟆。

只不過，他自己倒是美滋兒滋兒了，把旁人卻給噁心得夠嗆。

到這裡，想必各位看官已瞭然。子兮和申六，就是前文中提到的，藏在木化的降龍羅漢百衲衣中的錦毛老鼠和六耳獼猴。

子兮說得沒錯，她的確是來報降龍羅漢的點化之恩；而一直對錦毛老鼠——子兮，心心念的六耳獼猴——申六，一直跟蹤子兮至此。

申六剛剛一直在空中不肯壓落雲頭的原因就是，他已看出胡寅的身份——降龍羅漢的轉世人，所以申六才沒敢貿然行動。

申六現在又敢大搖大擺地落在胡寅面前，其原因在於，他與子兮一樣，發覺胡寅這個「羅漢」，少了些什麼東西。而缺失的東西，正是由他——申六和子兮聯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