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世事無常】

已經快要十一點了，李勇和趙曉明二人已經從王猛的紀念儀式現場出來了。王猛去世的原因很簡單——上樓梯時不小心被台階絆倒，頭部受傷，不幸當場去世。

很正常，很普通的一個意外死亡方式，老年人因腿腳不便，上樓梯時摔倒，導致頭部受傷，不幸去世，很正常，很普通。很合理，也很合邏輯，但在王猛身上，發生在超市門口的小小台階上，就顯得很荒謬，像是有什麼天大的陰謀在裡面。

可是，根據超市的監控，以及王猛頭上的傷痕。確實是意外死亡沒錯。

一位不為外人所知，但在劍道，在古武界的一位泰斗，不是因為在年長后，因為一次劍術上的論道而死，也不是因為對抗入侵、保衛世界而死。只是一個醉醺醺的老人，深夜酒後，為了在樓下超市買酒，上台階時腳底打滑，然後慘死當場。

很悲慘，很離奇，很夢幻，很現實。

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死掉了。

李勇和趙曉明面對面坐在板凳上，看著眼前的辛辣刺激的逍遙胡辣湯，卻提不起半分食慾，一旁的王萌萌，倒是吃的很起勁。

不錯，李勇和趙曉明在高鐵上遇到的那位，正是王猛的獨生女，六十多歲的王猛，居然有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兒。王猛雖然身為四聖人中的一位，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王猛並沒有大家印象中「聖人」應該有的樣子，沒有仙風道骨，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模樣。

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花白的頭髮，一直沒有漂漂亮亮的變成一頭銀髮，只是由於年齡的增長，白色佔據的比例越來越大，王猛在三十多歲的時候，頭髮就開始變白。四十歲的時候，看了十年頭一點一點發變白過程的王猛，做出推斷，預言頭髮會在十年內徹底變白。五十歲的時候，頭髮變白的程度，依舊是四十歲時的狀態，王猛作出解釋，認為是自己心態上的變化、劍道上的精進，心理上年輕了，身體自然也就年輕了，頭髮顏色只是身體繼續青春的一個在外表現。等到了六十歲，頭髮居然還是二十年前的狀況，黑的黑白的白。

毫無規律可言。於是王猛又得出結論：不要妄圖總結生活，因為世事無常。

好一個世事無常。

「你們怎麼不吃啊？」已經喝了兩碗逍遙胡辣湯的王萌萌說道，「這間逍遙胡辣湯，我在對面學校上學的時候經常來，味道很好的，今天再來回味一下。」

「你就不能多穿點兒衣服。」李勇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確實，王萌萌還是李勇初次見她時的那一身，依舊是那麼清涼。「你是王猛的女兒，不能穿成這樣。」

「我想穿成什麼樣，就穿成什麼樣，跟王猛無關。」不知為什麼，王萌萌的語氣很不好，似乎很不待見王猛。

與人交流時，最重要的部分其實不是談論的內容，而是情緒，情緒對了，不可能的事情，都可能談成，情緒不對了，原本正常的對話內容都可能轉變為爭吵。

但李勇今天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現在我是掌門，你得聽我的。」毫無徵兆的，猥瑣而小氣的李勇變為了無禮的暴君。

「現在你實力不夠，還不能用掌門的身份，現在你就是個行走，不要把氣撒在我這裡。」王萌萌愈發生氣了。

李勇現在成了新的掌門，但由於實力低微，還不能直接接任掌門，只能用行走的身份，繼續待在東海，入世修行。

「跟這個沒關係，你必須多穿一點。」

「大家都這麼穿，我怎麼了。」

「我沒有看到，即使所有人都這麼穿衣服了，你也不行。就這麼定了。」李勇不容置疑的說道。

「李掌門威武。」趙曉明打趣，看來也沒有把現在李勇的掌門身份當回事。

李勇沉默，低頭吃飯。

「要一個胡辣湯，半籠牛肉包子。」這時，一位中年男人，帶著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坐到了李勇他們的對桌。

那男人滿臉倦容，但仍努力的保持微笑，深陷的眼眶，皮膚很是粗糙。男人穿著不太合身的劣質灰色西裝，明顯不太合身的細條紋襯衫，黑色的不太正式的盜版西褲，扎著一根不知道什麼牌子的皮帶，蹬著顏色暗淡的黑色皮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皮。男人的一身衣服都很舊，但明顯是經過極大的努力，讓衣服顯得盡量的合身，但左肩的墊肩明顯是有一點兒塌的。

反觀那女孩，白白嫩嫩的，似乎是化了淡妝，有著一頭到背部的筆直而柔順的頭髮，身上穿著草綠色的短袖，鮮紅色的名牌衛衣，大大的品牌標誌，下身穿著一條藍色JK風格的短裙，由於是坐著，露出了半截白嫩的大腿，長長的粉色襪子覆蓋著纖細的小腿，腳蹬一雙復古白色老爹鞋。

「媛媛，你多吃一點兒。」那男人把胡辣湯又向女孩的方向推了推，「你又瘦了，你現在還在長身體，不要管別人，現在不是保持身材的時候，身體好才是最好的。」女孩沒有動，男人從桌上的筒子里拿出一雙筷子，似乎覺得桌上放著的筷子不太乾淨，「媛媛你等等。」說完這句，男人小跑著到了餐口，拿了一雙一次性筷子，拆開包裝后遞給了女孩。

「你用這個夾包子。」

那女孩終於動了，拿起了胡辣湯里的鐵勺，開始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喝了幾口，那女孩抬起頭，問道：「你不吃嗎？」

「早上吃了，我中午飯一般兩三點的時候才吃，現在吃不下。」那男子解釋道。可是，哪裡又需要這麼事無巨細的解釋呢？

女孩聽到男人的話后，也不回答，繼續低頭喝胡辣湯。

「媛媛，你把包子也吃了，這是牛肉的，包子很好。」男人繼續微笑著對女孩說。

女孩已經進了學校，男人仍舊沒有走開。過了好一會兒，才收斂了臉上的微笑，嘆了口氣，轉身到街邊的小攤上，買了一個干餅，不喝水，也不就著什麼，就那麼大口大口的吃了。

李勇、趙曉明和王萌萌三人目睹了一切，也大致明白了男人和女孩之間的關係。

「不管你和你父親之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你得知道，師傅一定是愛你的。」李勇對王萌萌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