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亂紅 (修改版)
這一夜,對汴京城的百姓來說,沒有什麼不同。唯一能讓他們勉強回憶起來的是那夜從街道上傳來的腳步聲。
直到第二天,起床後人們現,大街小巷內全是府衙的衙差和穿著軟甲的廂兵。
大宋朝的這一天伴著陽光一起來的是一個從來不熟悉的名詞――戒嚴。
全城戒嚴了,禁止通行,禁止買賣,禁止左鄰右舍串門嘮嗑。
「九月辛酉親從官顏秀等四人夜入禁中謀為變宿衛兵撲殺之。」
史官用這短短几句話記載下了這五六個時辰內所生的事情,就交代了皇宮內漫天的血腥,以及這背後政治陰謀。
這一天史稱――顏秀之亂。
沒有人再去探尋那一夜皇宮裡到底生了什麼事情。
就連包拯也對這夜聯調衙差廂兵避諱入深,所以也就沒有人知道那夜包拯如何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和公孫策號令人馬;也沒有人知道那夜汴京街頭的小偷之王,翠湖一點的傳人――劉小北如何大刺刺的接受了王朝之中以耿直著稱的龍圖閣大學士包拯包龍圖的一揖參拜,只為讓他傳信,通知城外廂兵,迅速集結。
同樣,這一夜也是展昭終身難忘的。他這一生艱險很多生死一線更多,但是這次在他腦海里深深的刻上印記不曾忘懷的,不是因為危險也不是因為身旁那個美如月光的女子。
而是因為,從不曾相信過的玄異的東西第一次在眼前活生生展開,以致記憶深刻。
沒有人能想象到,「蟒蛇」能長那麼大,只是在較量過後,眾人才現對於這個龐然大物稱呼蟒蛇是不對的。
打破僵局的是慕容錦一個手下。也許是那個吞吐的長信太過駭人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這位仁兄手裡的朴刀,砰然墜地,在死寂的地宮裡產生了一連串的迴響。
蛇信猛然抽回,大頭微微側向一旁,背上竟然呼哧哧的立起長長的像魚似背鰭,透明泛著五色光華。
從展昭指縫裡看著這樣的場景,林若梅雙膝一軟,驚懼的倒吸一口涼氣,喉頭裡出類似哭泣的呻吟。
――被驚動了,展昭和林若梅離這廝太近。
說時遲那時快,展昭一扯林若梅,閃電般的激射而出,靈巧的躲開先是蛇信再是身軀最後是尾鰭的接二連三的攻擊。眼看馬上就要脫離這條蛇攻擊的範圍,迎面卻是一團白光還有一種奇特的嗚嗚冷風。
慕容錦和布魯圖拿捏得很好,正是展昭老力將盡新力未逮之機。展昭終於被逼退了,與慕容錦的圓刀對了一招后,身影不穩的正對背後那股嗚嗚作響的涼風退去。
竭盡全力的避開,那東西在耳邊呼的飛過,落在布魯圖的手裡。脖頸處一陣辣的痛感,身子再也無法掌握平衡,斜斜的摔將出去,卻不忘使出最後一分氣力將林若梅拍開,送向一旁。自己卻身子一輕,被一條柔韌的信子攔腰捲住,是那條大蟒轉過頭來,正好對著展昭下落的方向。
「展大人!」林若梅猶如泣血的呼喚,展昭無力應答。
心臟跳著震的胸腔隱隱痛,眼前再是花昏也能看到那雙暗黃色的眼睛里浮現的冷酷快意。手下是粗糙的鱗片,以及在腰間越收越緊的信子和漸漸張開的大嘴。
要被它吃了!展昭有些無奈的看著,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一點力氣。手中的劍出奇的沉重,後背和腰腹間的傷口在擠壓下疼得刺骨。就這樣死?在這裡,被蛇吃掉?一閃念竟然有那麼多種的想法,展昭對自己的清醒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展大人,展……」林若梅嗆咳著哭喊,為自己種種有了悔不該的想法。心裡疼痛的猶如摘取了一半,她不知如何做才能改變現狀。
眾人被眼前這幕震撼的無法出聲無法移動。
林若梅哭倒在地,再也顧不上滿地的鮮血和石塊,直到她的手碰上了一把丟棄的朴刀……
無法形容這個柔弱的女人在這一瞬間爆出的勇氣和力量。
林若梅沒有了恐懼,滿眼是展昭那無力的身形和點點滴落的鮮血。她猛然立起,一甩頭,咬住一簇長,合身就向那個龐大的軀體撲過去。
誰也不知道,愛情早早的駐紮在這個女子心裡。在她看到展昭第一眼的那刻起,便完全淪陷,毫無掙扎。
一刀下去,只是在堅硬的鱗甲上畫出了一道白印。
此時迸現在腦海里的是展昭溫潤潤的微笑,第一句是,「在下是開封府的展昭。」輕輕的像是要安撫什麼,「姑娘可有什麼冤屈,儘管道來。」
蒙辱而活,含污納垢,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可是不想死,不想離這樣的人太遠,遙遙相望就好。
第二刀下去,又砍出一道白印。
你不能死啊,女子心裡想著,根本聽不到展昭讓她離開的喊聲。滿心滿目的是不能,不行,不可以。
一雙眸子,從沒有對自己顯現過鄙夷和唾棄,一直是深深的憐惜和鼓勵。
他說,你是美好的,一直。
第三刀,有了點點血跡。
淚水瘋狂的在臉上縱橫,早知道這樣的結局,還不如自己死了算了。不要他救,不要他有危險……
第四刀……
展昭無力的探出手,想去制止林若梅這種類似自殺的舉動。但是林若梅充耳不聞,展昭一直等待著蟒蛇張開的嘴巴,也在林若梅瘋狂攻擊下閉上了。
上懸半空,無處借力,加上蟒蛇鱗甲厚重,展昭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擊而中,一直等待著這條大蛇張開它的嘴巴,他相信在那柔軟的嘴裡,他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現在,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想用的袖箭第三次飛出,目標是蟒蛇那大燈籠似的眼睛。
六枝袖箭現在只餘三,可艱難的應該還在後面。
意料之中,蟒蛇躲過袖箭。收緊了身軀,下一刻便把展昭扔了出去。
顧不得右肩上的劍傷,展昭雙手握劍,在與牆壁做大力的碰撞之前搭個緩衝。一聲脆響,幾點火花。巨闕不愧是柄神器,彎成一個弓形,竟然不曾折斷。強大的力量震裂了展昭的虎口。借著反衝,展昭搶在蟒蛇之前,把林若梅從死神手中又一次救了回來。
展昭身形很快,誰也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耳邊還在迴響那幾聲哭喊之後,慕容錦和布魯圖才現,自己和蟒蛇已經面對面了。
目瞪口呆的看著因為美食到口稍有點滿足的蛇臉,在看到煮熟的鴨子又飛走後的遷怒,慕容錦的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憤怒使背上透明鰭全部張開,根根鰭骨如箭般的立起,低沉的竟然從喉頭裡出咆哮。這條怪物已經不能說是蟒蛇了。
尾巴不耐煩的在身後拍來拍去,打碎了的細小碎石四濺開來。
展昭訝異的揚起眉頭,不曾料到這時整件事情竟然有了這種轉變。
沒有察覺林若梅欣慰的在自己懷裡長長的吐氣,展昭只是暗下思慮,運用得當的話,他已經能肯定等待慕容錦他們的將不會是什麼愉快的場面。
所謂藝高人膽大,展昭決定放手一搏。低下頭,看著林若梅一雙因淚水清洗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低低道:「抱緊我!」
深深吸了一口氣,雙腳虛踏,步履生煙,展昭帶著林若梅似一抹虛幻的影子漂浮在空中,徑直向蛇頭撲去。
布魯圖猛然察覺展昭的意圖,尖聲大叫,還未等說完,眾人皆是一頭霧水。此際,憤怒中的怪蟒蛇已經被展昭引領向他們而來。
尖嘯如泣,三方具是行動如飛,攻撲似電。
煞蜂刺,鬼頭刀,包括布魯圖手上那個傷了展昭的「?」字飛輪,交錯在空中飛旋。
而展昭則用無與倫比的輕功,靈巧的在間不容緩的剎那閃開躲避,引領怪蛇和慕容錦他們戰成一團。
「你,狡詐!」慕容錦豎眉嗔目的大叫。
聞此言展昭淡淡一笑,微微側了側身,閃開流星錘,額頭上已是細細密密一層汗珠。
林若梅看著,心裡一陣抽痛。她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展昭,如果沒有她,展昭會輕鬆很多。摟住展昭的雙手能感到一縷一縷濕滑粘稠的帶著體溫的熱流不斷湧出,點點滴滴斑斑洒洒浸透了這個挺拔男人的衣服也侵濕著自己的雙手。
他很疼,一直微顫的身體背叛了主人的精神,很清楚的告訴林若梅它在遭受著怎樣的折磨。
眼眸不爭氣的潮濕了,林若梅緊緊咬住嘴唇,她怕自己下一刻就會哭出來就會放開手,可是她也知道這絕對是在為展昭找麻煩。
沒有人知道展昭已是強弩之末,原因是他表現的太過於輕鬆和遊刃有餘。
他飛翔的姿態很漂亮。請原諒我用飛翔這個詞,因為誰也沒有想到作為一個人能夠停留在空中如此長的時間。身後是遊動著地動天搖稀里嘩啦的怪物,身旁是呼嘯而過的武器,忽上忽下的人影夾雜著無影腳大力掌,頭頂還時不時的落一片木屑掉一塊石頭林林總總的什麼邊角料,身前是柔弱的林若梅。換一個人就應該是狼狽的,可是這個年僅十八歲的展南俠卻躲得瀟洒避的優雅。在間隙夾縫裡中迴旋出擊,該退的時候退該進攻的時候抓緊機會毫不手軟,運動到了極處,紅色身影遠遠望去似一道紅魅的雲影。
不出半盞茶時間,慕容錦這邊就又損失兩個人。
一個是被怪蟒捲起擲向牆壁摔了個骨斷筋折,一個被展昭擊退,一個跟頭從半空中摔下,掉落在瓦礫當中生死不知。
淺青色的巨闕在半空中燦燦亮,一道淡淡白氣若有若無的纏繞在劍芒中,無不讓人目眩。
七步一霎,這是當年玄衣客孟若虛的成名絕技。
一步花開,一步花落。一霎灰飛一霎塵定,步步是生也步步抑死。
生死相間花開葉落,佛祖拈花一笑,不泯靈台一點清明。
七步一霎,雖然每一招都是用一種花朵的名字命名,卻全毫無矯揉造作陰柔小巧之感。勇之劍,大開大闔,猶如春花般的絢爛。破土露蕊迎風招展,花開四季香飄萬里,又怎能是弱所為?
這便是南俠第三技――劍術。
此一戰淋漓盡致的展開在鐵血江湖上,沒有背景沒有權勢的展昭未及弱冠便與北俠並駕齊驅所憑持的資本。
一人卻有破軍氣勢,從出現的那刻起一直是勇猛的壓著打,直殺得眾人手腳酸軟,心萌懼意。
劍芒燦爛處又綻開一朵幽蘭,細長的葉瓣抖動幻化出萬點星芒,水銀瀉地的兜頭蓋住,怪蛇不由得縮回頭,卻一聲嘶鳴,像是肉與肉擠壓出來讓人齒酸的聲音。尾尖的薄翼刷的合攏,猶如銳利的尖刺,撞擊在牆壁上反彈回來,把剛躍在半空的一人戳了個透穿。慘號一聲,手中的煞蜂刺脫手飛出,甩在同伴的身上,骨骼折斷的脆響分外?人,倆人俱是鮮血濕衣的橫倒,兩雙大睜的眼睛在眨眼間失去焦距。
面對這樣的慘境,縱是鐵石心腸如慕容錦也痛呼出聲。
展昭飛身掠去,長劍一撩將下墜的煞蜂刺勾起,未等眾人臆測,展昭在空中竟然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在一個令人想不到的古怪角度,將煞蜂刺迎頭甩上怪蛇。「噗噗噗。」一個個倒鉤毫無阻攔的埋入蛇身。怪蛇禁不住鋮銅的銳利,慘嗥翻滾起來,眾人只覺一陣疾風,耳邊是轟隆隆的擊打,煙塵瞬間瀰漫了整個空間。
夾雜在這震耳欲聾的翻滾聲中,一個細細的斷裂脆弱渺小的響起。
展昭第一個察覺出不妙,情不自禁的出口提醒,「小心……」話音未落,灰濛濛中一個巨大的黑影落了下來――那是支撐地宮天頂的大梁。
地宮塌了,終於在這連番折騰中,這個堅固的宮殿崩潰了。
展昭連連提氣,在空中一刻不停留的閃過集密下落的石塊,視線里全是讓人止不住嗆咳的灰塵。火把早不知何時熄滅,只有頭頂上那輪皎潔的明月霧蒙蒙的在慘淡的指示一線生機。展昭現在全憑著一口氣在支撐,雙臂麻木刺痛只覺得林若梅的體重在逐秒遞增,雙目在灰塵刺激下淚流不止,但是大腦不停的告誡著自己,一定要救回林若梅,一定要讓她好好活著,她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得到幸福。
展昭誰也沒有告訴,他對這個女孩子抱著多麼深的憐惜。
在新阜,他從穩婆手裡接過那薄薄一張驗傷診明,上面一筆筆清清楚楚寫明了這位少女遭受到的讓人無法想象的虐待,隨後展昭看到了這位少女,雖難掩傷痛卻哀而不絕,悲而不倒。
林若梅就這樣鎮定娓娓細述自己所遭受的苦難,不曾歇斯底里不曾丟掉理智,堅強的讓人止不住敬佩。
「我相信天網恢恢。」沒有恢復的少女在得知全家慘遭不幸的消息后,蒼白著櫻唇,堅定地說。然後是盈盈拜倒,抬起臉對著展昭,「小女子要去開封府,我要伸冤!」
一步步行來,她鼓足所有的勇氣來面對已經過去的噩夢以及這個禮法森嚴的社會對女人的鄙視。
所以,你一定要讓她活著。展昭暗自說著,打起最後力氣,向被炸裂的縫隙奔去。
眼中一片灰暗,林若梅明白此時此刻已是到了最後關頭。聽著展昭的呼吸越來越紊亂,終是耐不住擔憂,「放下我!」林若梅出聲后便在展昭懷裡稍稍掙紮起來。
「不!」頭頂上傳來展昭微細聲音。隨即,林若梅驚恐地感到一滴滴帶著鐵鏽氣味溫熱的水滴也伴之落下,「展…..」眼角處看到身邊突的現出一個黑影,一個濕漉漉柔軟的東西迅疾襲來,甚至有舔在臉上那種逼真感覺。展昭顧不上林若梅,手腕一翻急抖出一十二勢在同一時間裡不分先後猛然擊出,意圖逼退擋在眼前的怪蛇。沒有想到這條蛇竟然靈活的一轉頭,避開這勢,旋而鏟子樣的大腦袋突飛而至。林若梅聽見抱著自己的少年極輕哼了一聲,劍鋒迴轉貼在手肘之處,轉身堪堪與那個蛇頭擦肩而過,粗糲的摩擦聲讓林若梅暴起一身寒粒。猛然間,林若梅眼前一亮,一團柔和的光芒從蛇頭上翻轉跌落下來,幽然曳著一道光帶緩緩向下方墜去。
黑暗中響起幾聲驚喜的呼喊,衣袂帶起的風聲隱隱響起。
好整以暇展昭側過身子長臂輕舒袖箭出手,?的打在那團光華的邊緣,清脆猶如泉水的響聲一連串的響起,那團光華被袖箭激的回跳,正好落在展昭平伸的右手上。
連串的動作耀花林若梅的雙眼,未等將驚喜喚出來,異變生了。
但見展昭手上那團光華,驟的閃過幾道藍光,於是下落石塊,躍起人影,分叉長舌上往下滴落的血絲……一切的一切都停滯下來。在半空在地面,就像是按下了暫停的按鈕,一切靜止。
唯有一道道光華從展昭手上翻卷開來,像是蓮花一層一層綻開花瓣,展現絕世芳華。
眾人都不能動了,唯於可以轉動的眼球,卻一動不動的死死盯著這個開放的奇異的幻化蓮花。
林若梅驚嘆不已,情不自禁的鬆開環抱展昭的雙手,才現自己竟然可以懸在半空,一時驚喜異常,「展大人,」伸手去拉展昭,卻不料竟然是一手鮮紅的濡濕,「……」林若梅此時才現展昭的一身紅衣已叫鮮血浸透了,甚至連袍角海藍的水紋也染成斑斑銹紅。
展昭吃力的轉過頭,對身旁這種玄幻的情景雖然很震驚,也不明白為什麼好像只有自己和林若梅能夠移動,但顯而易見的這是一個多麼叫人嘆為觀止的脫身機會。只是,自己卻再不能移動半分,在鬆口氣的剎那,力量也隨之消失。
看著眼前這美麗的女子,展昭微微揚起嘴角,淺淺露出一絲笑意,「聽我說,若梅,」艱難的吐出話語。
林若梅猛然捂上耳朵,瞬間以往鎮定、淡然、超脫都統統瓦解碎裂,她尖叫著,竭力睜大雙眼不讓溢滿眼眶的淚水流出,「不,不要說。要走,我們一起走!」
但是,她的尖叫掩蓋不了展昭孱弱的語聲,「若梅,你先走。」眨了眨眼,儘力讓語氣顯得輕鬆,「你看,我需要幫助…..」
「鏘。」花瓣翻開了最後一瓣,波紋似的藍光從葉瓣上傳遞開去,扭曲了整個空間。
見勢不妙,展昭一咬舌尖,用疼痛讓自己從半昏迷的狀態驟然清醒,大喝一聲,勉強聚起僅剩的真氣,真氣與這個詭異空間里竟然凝聚成形,形成了一條淡白色的龍,圍繞著林若梅向洞口撲去。
「展昭!!」林若梅拚命的扭轉回頭,頭頂上的石塊如雨般落下,身後巨闕長鳴,展昭與慕容錦又戰在一起。
腳下一實,林若梅被展昭拋出了洞口,回身望去,但見煙塵衝天,轟轟隆隆,地宮塌陷下去,四周的灰土花木不停倒灌,大地抖動,花葉齊飛,煙塵與金桂清香攪在一起,「展昭。」林若梅放聲大叫。下一秒,便看到三道人影在漫天的塵灰中衝天而起,淡青色的光芒雖然暗淡可仍然犀利敏捷。
天色微明,鬥了一夜,三人具是筋疲力盡,招數之間都沒有給自己留下餘地。尤其是慕容錦,原以為手到擒來的功勞,被展昭破壞成了一場鏡花水月,恨恨之餘,下手更為毒辣陰狠。
「布魯圖,加把勁,這小子撐不住多長時候了!」閃過展昭的巨闕,慕容錦盯著被巨闕的劍氣割下的一縷長,狂笑出聲。
他明白,展昭力竭在即,否則自己的半拉腦袋就早被砍下來。
不出所料,又一次兵器相交,震耳?聲,巨闕在擋住圓刀之後再也抵制不住「?」字輪的猛砸,身體被彈飛出去,跌落在地。展昭一個掙腰便想立起,只是還未曾立直,雙膝一軟終是單膝跪倒,巨闕也鏘然拄地,勉強支撐起將倒的身體。
這邊,慕容錦和布魯圖一身熱汗,如釋重負的噓了口氣,全然放鬆,根本無視一旁林若梅,帶著一抹冷酷的笑意逼近展昭,視展昭為囊中之物。
布魯圖抹了左耳上一把血水,在方才彈飛展昭之時,巨闕也毫不留情的割下了他的耳朵,留下無法癒合的傷痕。
「這小子真是怪扎手的。」布魯圖說道。
慕容錦則從鼻腔里哼了一下,湊近了展昭,停在三步開外,仔仔細細打量,「南俠?!」他點點頭,「很厲害,我旗下十三名好手拜君所賜,留屍此地。要我說你什麼好呢!又要我怎樣對你好呢?」
展昭制止林若梅向前,見自己真的無法起身,輕輕一笑,索性將劍一放,合身坐倒,「慕容旗主怎樣做,展某都樂意奉陪。」
「呵呵。」布魯圖將視線投在林若梅身上,「我想還是先和小娘子親熱親熱好了。那日密林之中小娘子的熱情還是讓在下回味至今呢!」
布魯圖早已認出林若梅,也隱隱猜到失利的原因。
慢慢向林若梅逼近,卻注意展昭的反應,「剛才看到展大人對小娘子關懷有加,如若在展大人面前火熱一番,肯定會讓人終身難忘。」
聽到此話,驚慌失措的林若梅反而鎮定下來,深深的看了一眼展昭,閉上了眼睛,「如若梅能讓你高興的話……」
「住口!!」
「小心!!」
兩句短語先後喊出,一道冷光電閃般擊出,卻不是去向布魯圖而是奔向林若梅。
布魯圖一愣,無暇反應慕容錦喊出的那句小心,就這獃獃一愣,那暗紅的光華刺向林若梅間的金釵,連帶著林若梅摔倒在地,而金釵卻沒入布魯圖的胸口。
這招拿捏之准,力之巧,用意之妙,完全出乎布魯圖的意外。不可抑制的鮮血汩汩流出嘴外,可是依舊無法相信的看著展昭。
慕容錦狂的撲向前去,圓刀刺入展昭的胸膛。把坐在地上已無回手之力的展昭帶起來,直直的頂在一顆高大的金桂樹上。
「你狡詐,你卑鄙,你無恥……」慕容錦血紅著眼睛語無倫次的嘶吼。
展昭左手握住刀刃,口唇微張,殷紅的鮮血順著唇角瀝瀝而下,喉頭出微弱的聲音。
「你說什麼?」慕容錦問道。
展昭抬眼,拉起一絲譏諷的微笑,聲音清楚的說道,「我說,你離我太近了!」隨著這句話,左手放開圓刀,圓刀透體而出,鐸的一聲釘在了樹榦上。慕容錦也因衝力往前了一步,但覺喉頭一涼,展昭左手撫過,將最後一枚袖箭送進了慕容錦的咽喉。
慕容錦一臉震驚的看著展昭,卻見那個少年依靠著樹緩緩合上了雙眼。初生的陽光照進樹林,照耀在展昭的身上。飛舞在半空中的花瓣慢慢落下,有一瓣金黃帶著清香停留在已失去意識少年長長的睫毛上。
慕容錦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他轉身踉蹌的走出兩步,仰面倒下,恍惚想著終於還是瓦罐井上破了。
身子一陣冷一陣熱,腦海里全是過往種種場景,最終停留在展昭那支帶倒林若梅的袖箭上,牽牽僵硬的肌肉做出笑的模樣,想著展昭太過小心,怕布魯圖死前難傷害林若梅,所以才摔倒林若梅,可是……
眼中是一碧長天,慕容錦沒有再想下去,他勉強聚在一起的神智被一聲驚呼震散。
「昭兒――」
至死,他沒有想他的那個李姓皇上聽聞此事將會怎樣暴跳如雷。
這個清晨無風無雲,晴翠清朗。
真好……
慕容錦最後一口氣呼出,然後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