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漫長一日

第二十六章 漫長一日

仆倒在地面上,鼻翼間是充滿腥氣的泥土味道。

一個聲音細小的在上方低語,「展昭?御貓?」語氣間不屑意味濃重,「對不住,留你不得!」隨著聲音,沒有刀劍出鞘的前兆,一股陰冷的寒氣便罩住背心。

手腕一翻,手邊的巨闕靈巧的翻個身,剛好架住那急落的一刀,展昭抬頭,不出所料正是那個「領路」的人。

展昭長長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自己還算是機智!

「什麼?」偷襲的不明白剛剛那麼虛弱,被自己打翻在地的人臉上會露出這樣如釋重負的笑容。

「太好了!」展昭彈身而起,出手點住了剛剛明白過來的人,笑嘻嘻的沒有一點隻身誘敵後的危機感。

「有了你,我想,就算不太明白也應該不會是一頭霧水了!」很滿意的加上註解。

那人臉色青青白白,惶恐莫名的樣子,看來知道的應該不少。

「能不能先說說,剛才那個是個什麼東西?」

被展昭一招制住驚恐的心,對於未知將要來臨命運的恐怖,被這句問話驅散的乾乾淨淨,「展大人,你相信鬼神嗎?」青白色的臉上流露出惡意的嘲諷,「他是鬼,從閻羅殿里跑出來的惡鬼。他不會放過你的,不會的。」

「他,展大人你說的那個東西,他叫冥河姥姥。」

「你一定會被他殺死的。他不會放過傷害過他的人。大人,展大人,你害怕了吧?我可是看到過他是怎樣把那些活生生的人殺死的!你看到他身下的那些鮮血了嗎,那都是被他殺死的人流出的。展大人,你會不會是其中的一個呢?」

「武功再高有什麼用呢?誰能跟惡鬼斗?」

展昭沉默,冷靜的看著那雙眼睛閃著狠毒笑意。此時,頭頂上一陣暗索滑動的聲音,一道明亮光線從上面照射下來,王朝緊張的聲音也隨即響起,「展大人,你還好嗎?」

之後,開封府尹暴怒,驚堂木拍的啪啪響。

「展護衛,你可知錯?」

大堂上站著展昭跪著囚犯。

誰也沒有料到,包拯問案先問的卻是展昭。

前去接應的四大校尉神色不安的想要上前,卻被主薄一把撂下毛筆挑著眉威脅的瞪了一眼,就紛紛縮了回去。

「屬下知錯!」倒是展昭很謙謹緩緩說道。

啪,包拯又一拍驚堂,「錯在哪裡?」

展昭張開眼睛,有些迷惑。

望著嚴肅的包拯,輕微的吞咽了一小口唾液,仔細羅列著語言,「呃,屬下應該先請回稟,還有不應私自……」展昭有些卡殼,一抬頭,包拯還在等他繼續說下去,「私自……」展昭囁喏了一句,還是說不下去。

「不顧自己,隻身誘敵此為一,」包拯惱怒的驚堂又一拍,原本還顧忌大堂審案的一線清明現在完全被怒火燃燒殆盡,「知情不報,隱瞞事實此為二。身為四品官員,卻不知調度協調,以身犯險此為三。展護衛,本府說的可曾有錯?」

聞聽此言,展昭出現幾秒的詫異和受傷。低下頭,緊咬住唇,緩緩單膝跪倒,「屬下知錯,還請大人責罰!」

堂下那個紅色身體一徑跪倒,包拯執著驚堂的手條件反射般捏的死緊。抬頭,和主薄公孫策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公孫策輕微搖搖頭,示意包拯繼續下去。

包拯心中感慨,有些茫然,不知要說些什麼,才能對堂下跪著的這個青年說明白。拿起驚堂,在空中晃晃,卻沒有拍在堂案上,「展護衛,你先下去,閉門……」思過,這兩個字,還是不願訴出於口。

「是!」展昭立起身,垂下眼睫,沒有看包拯與眾人,轉過身走出大堂。

「包大人真是四兩撥千斤啊。幾句話就帶過展昭犯下的重罪。」柴文意嗤笑著從後堂走上來,不漏痕迹的掃了一眼堂下跪著的人。

冷冷目光如同毒蛇一樣,讓跪在地上的囚犯打了個寒戰。

柴文意背過臉,依然吃吃笑著:「包大人號稱明鏡高懸,卻也是這樣包庇屬下。不過,」柴大壞蛋邊走邊說,摸摸條案,又伸頭看看公孫策手邊卷宗記錄,「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啊!」

媽的,他以為他是誰?一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口吻。四大校尉連帶堂上眾衙役齊齊翻白眼,對這位忠烈祠世子非常不感冒。

這個傢伙一眼看去邪氣衝天陰沉得很。

從他在開封府露臉那刻起,便是一種我是流氓我怕誰的表情。

活的別具一格的囂張。

就像地里橫七豎八的野草,帶著對一切規則的蔑視,張牙舞爪的蓬勃縱橫著。

包拯用眼皮撩了一下公孫策,明顯找茬來的柴世子是不會讓他有空去審這個犯人了。不過……包拯笑笑,給了自己主薄一個明確暗示,看著公孫策意會神領的帶著眾人下去,這才對著柴文意,接上話茬,「看來世子對包拯和展護衛有所誤會了!」

「誤會?」柴文意斂去笑意,「私放謀逆刺客,斬殺無辜良民,瞞上欺下,作威作福,可是包大人嘴裡的誤會?」

包拯作揖,將情緒掩在寬大的袍袖後面,「如此這樣,包拯願聞其詳!」

「不用三堂會審嗎?還是你要包庇展昭到底?」

「清自清。」包拯毫不畏懼,「包拯只信證據!」

包拯說完這句話,立起身體,脊背挺直如後世人傳頌那樣猶如陡峭堅鐵。開封府尹二品冠帶烏青色沉澱著堅於青銅的銳利。

包拯不迴避柴文意濕滑的猶如蛇信子的目光,他的坦蕩他的堅持,在冷冷眉目間清楚顯現。

「沒有證據,任何言辭臣只能以誣陷論處!」包拯說,完全弊除公孫策受意的虛與委蛇。論朝廷,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裡面是人說鬼話鬼說獸語的一大染缸;論權術,他知道所謂恩寵不過是帝王籠絡下臣做給世人看的溫情面紗。柴文意此時此刻竄出來仗著顯赫身份拿捏開封府查辦展昭,不過是給眼紅皇上太后的浩蕩皇恩一眾人等出出氣找找平衡罷了。皇子皇孫多了去,權帶黨派也抱團,黨同伐異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他應該像公孫策教導的那樣,弓著身子低下頭說,世子說的對,做作姿態,罰罰展昭,這道梁子就算是揭了過去,於是天大烏雲散開,大家皆大歡喜。開封府不因恩寵而招嫉恨,眾人也算因不受重視而出口惡氣,於是一團和氣。

話是好說。可是因為那是展昭,是出生入死不計安危剛剛成年的孩子;是一腔熱血可化丹碧的忠貞之士。斷不能就這樣被人輕易的污了去,輕賤了蔑視了。

包拯看清了那一瞬間,在展昭垂下的眼中,那如電光稍縱即逝的詫異和疼痛。突然,為自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難得糊塗隨手糊泥的態度和做法感到臉紅。所以,他站直立穩,不卑不亢的反駁柴文意對展昭的橫加指責。

柴文意冷笑。一般壞蛋在自認一切盡在掌握中都會這樣笑,冷然邪惡又絕頂愚蠢。這種笑容你可以用截然相反的詞語去形容,但卻一點不會過分和生硬。

通常如果普通人做這樣高難度的面部動作,一般會做的扭曲或乾脆面癱。但,我們這裡的第一號通天徹底的大反派,因為做這樣的表情做得多了練習的順了,所以沒有遇到技術上的難題,所以很信手捏來的做到恰到好處,當然也就提醒了包拯,面前的這位說的做的有恃無恐,看來並不是空穴來風無的放矢的。

「管我要證據?」柴文意笑道,「會給你的,不過要到金鑾殿上,你我共同面聖。你如果不怕的話!」

分明是挑釁。

包拯也微微一笑,「包拯奉陪!」

兩人都笑的呵呵,場面大眼看去及其融洽。

公孫策急急趕來,一見二人的表情,心下暗嘆。柴文意笑的滿臉血腥,包拯笑得一腔隱怒!看來誰也沒有做到韜光養晦四字。

公孫策向上一步回稟:「大人,方才那個犯人――死了!」後面八個字是壓低聲音在包拯耳邊說的。不過,也讓身有武功的柴文意聽了個真真。

一時沒有隱藏好,柴文意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正撞在公孫策眼裡。

包拯穩住呼吸,點點頭,「知道了!」

包拯和公孫策皆是心裡焦慮面上不帶出半分毫的人精。二位忍耐功夫讓柴文意暗爽,得意洋洋告辭離去,全然不知開封府上下的眼刀子颼颼的把他戳成篩子。

柴文意花蝴蝶似的背影一經消失,包拯才收回目光,回身走回大堂,公孫策亦步亦趨的跟著,到了大堂中央,那個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包拯抬起頭,一絲略帶嘲諷的譏笑從眼中隱去。

「明鏡高懸?!」語氣寂寂,不明的情緒很濃厚。

「明鏡高懸!」公孫策一旁介面,「因為很難達到才彌足珍貴。」

包拯嘆氣,踱上高階,「理想美好,因為美好所以只能是理想!」把臉埋在手掌中,挺立的脊背松垮下來,似不勝重負。

「大人灰心了?」公孫策問。

包拯悶悶道:「沒有,只是覺得累!」

公孫策沒有出聲,靜待下文。

包拯取下頭上烏紗,默然片刻,「先生,展護衛那裡可好?」

公孫策笑笑,沒有回答。

沒有聽到迴音,包拯有些納悶的抬頭,「有事瞞我?」

公孫策頷,笑道:「大人,沒有問那個犯人如何死的,卻問我展護衛可好,想是大人有所了解!看來,就是學生相瞞也是瞞不住的!」

包拯抬眼,舉起手來,四個手指豎起直直的,「蹊蹺有四,一,柴世子來意蹊蹺;二,犯人死的蹊蹺;三,四大校尉此刻不見蹤影;四,就是刺客……誰要我死呢?還這麼迫切?」包拯沒有說下去,卻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那犯人死透了嗎?」

此時,這一天才剛剛接近黃昏,漫天的雲團堆積,綿軟的夕陽照上去分外慵懶混沌。大堂四周竟然寂靜無聲,能清楚的聽到府衙外那走街串巷的叫賣聲,一聲長一聲短帶著韻律,別具一格。

公孫策的聲音帶著一種神秘,「死透了。大人,學生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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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罡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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