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突圍

烏沉沉的夜空下，幾十上百隻巨大的變異蜘蛛一隻壓著一隻，像潮水一樣涌動著，翻滾著，只只捨出命去撞擊著廠房。

扭動，糾纏，變異的螯肢和恐怖的甲殼相互摩擦。

小小的廠房在蜘蛛群的衝擊下，像一座海嘯中四面環海的孤島，岌岌可危。

斯坦克喘過氣來，不再跪著，但現在站在蜘蛛的環繞四周的撞擊聲里，聽著它們腿腳糾纏時的「簌簌」的摩擦聲，他只覺得血管都在跟著咚咚跳。

名倉雄一在進到廠房后不久就醒了，白著嘴唇，坐在遠離眾人的角落裡。紐頓還沒醒，由一個與他交好的隊友照顧著。

斯坦克揉了揉漲痛的太陽穴：「接下來......有人有想法嗎？」因為在冷風裡跑了太久，喉嚨受了風，聲音艱澀難聽。

沒人回答，只有蜘蛛堅持不懈的撞門聲。

起初人們躲進這個廠房，一半是受夠和蜘蛛的追逐賽，一半是寄希望於廠房會有東西幫助他們迎來轉機。然而廠房裡空空如也，剛出嫁的小姑娘的臉面都沒它乾淨。

現在看來，一切只不過由追逐戰轉變為困獸之戰了而已。

斯坦克見眾人不說話，啞著嗓子說：「我有一個想法......」他停下來，頓了頓保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才扯著嗓子，拔高聲音說：「我們可以炸了這些蜘蛛。」

一言既出，周圍彷彿瞬間安靜了下來，甚至連蜘蛛的撞擊聲都聽不見了。

有心急的隊友開口追問：「怎麼炸？」

斯坦克的目光在隊員臉上一個一個掃過，最後落在司墨雪身上。他沉聲開口，嘶啞的聲線穿過四周的嘈雜，落入每個人耳朵：「我們之前在科研辦公大樓發現了一個地下室......」

這個化工廠在末日伊始還運營過一段時間，地下室里堆滿了廢棄的化學試劑，這些試劑因為純度太低，沒有工業提煉價值，因此被遺棄在這，儘管如此，引發一場化工廠範圍內的爆炸已經足夠了，足以消滅這些蜘蛛。

「但是那個地下室的入口坍塌了，只剩下一個小口，我們誰都爬進不去。」梁文偌見許多人眼裡再度燃起希望，上前一步擋住斯坦克，打擊道，「時間不允許我們把入口全部清理出來。」

司墨雪自從進入廠房后一直低著頭，但斯坦克在看著她，她是知道的，包括後來梁文偌擋住斯坦克的視線——她的手指緊緊的抓在野戰褲上，這是她臨出發前桃爾買給她，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手背青筋暴起。

梁文偌擋在斯坦克身前，屏氣緊張的注視著她。

「......我去。」司墨雪突然開口，聲音里是糾結許久後放下一切的輕鬆，她抬起頭，目光清澈毫無雜質，「那個入口你們爬不進去，但我可以，對嗎？」最後一句是司墨雪對著斯坦克說的。

梁文偌急急地張嘴想要說什麼，但因為斯坦克在場，他有話說不出口。最後他幾乎微不可聞的輕嘆一聲，移開目光。

「呃......女孩子身形比較瘦小的話......確實是可以爬進去的......」斯坦克收回摁在梁文偌背上的手，摸了摸鼻子，眼底閃過一絲心思被人戳破的尷尬，藏著手掌下的嘴角卻勾起一個得逞的笑容，「既然你願意的話，那就辛苦你了。」

他乾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聲音變得威嚴起來：「那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下如何出去的問題。」

斯坦克的神情變化，俄普斯從頭至尾都看在眼裡。聽到司墨雪說「我去」的時候，他面帶幾分驚訝的看向她，司墨雪卻又低下頭，手指玩起了她的野戰褲。

「咱們出去？打出去。」俄普斯嗤笑一聲直起身，走到斯坦克旁邊，硬是憑藉身高，把斯坦克的氣勢壓下去一截，「據我所知，在座的都是戰鬥型的基因混種人。大家人生地不熟的，時間又緊，也別談打什麼配合了。」

他垂下眼，咽了下口水潤潤嗓子，喉結上下動了動，而後抬起眼繼續說：「依我見，大家乾脆直接打出去。厲害的多抗幾隻，差一點的少抗幾隻。打得過，就活；打不過，就死。」

俄普斯站在斯坦克旁邊，這一番話說得比他還要像個領隊。

斯坦克被搶了話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又敢怒不敢言。

所幸天色已黑，手電筒又光線昏暗，隊員們的注意力都在俄普斯身上，沒人注意到他像變臉一樣飛速變化的臉色。

剛收拾好情緒，斯坦克冷不丁聽見俄普斯在跟他說：「隊長，我主動申請當前鋒，可以嗎？」

斯坦克「啊？啊？」了幾聲，努力保持面上正常：「可以啊，既然你主動提出，那就由你擔任好了。」

反正是俄普斯自己主動提出的，要是他出了什麼事那邊問起來，他也有理由推脫。

「那就......動手吧？」

俄普斯說著，脫掉身上的短袖，疊好放進腰包里，上身的肌肉線條在手電筒光線的照射下投下飽含力量的陰影。

他順手抓住一邊水泥牆壁里露出一截的鋼筋。

「咯吱咯吱——」

鋼筋發出不堪重負的牙酸聲響，不可抗拒的從底部脫離水泥的桎梏，向著俄普斯彎折過去。

俄普斯抓著還連在牆上的鋼筋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形便拔高一分，身上肌肉便鼓脹一分。

待走到門口時，這個本來瘦高的清俊少年已經全然變成了一個身高超過2.5米，體型健碩，肩背隆起，被毛粗密的金棕色人熊。

俄普斯握著鋼筋的手略一使勁，那根極粗的鋼筋「嘣」一聲從底端折斷，像一柄長矛握在俄普斯手裡。

他回過頭，面上也生出粗短的金棕色被毛，他開口，原先乾淨清亮的音色變得低沉：「出發！」

俄普斯飛起一腳踹向廠房搖搖欲墜的大門，沉重的門扇徹底脫落，伴隨著巨響倒飛出去。旋即俄普斯揮舞著手中的鋼筋，擊打在最先撲上來的變異蜘蛛腹部。

變異蜘蛛厚厚的甲殼在這一擊下應聲而裂，腥臭的漿液飛濺出來。蜘蛛怪叫一聲，趴軟了下去。

還在廠房裡的隊員被這凌厲一擊所驚到，心裡也燃起了熊熊的鬥志。

一時間，眾人吶喊著，尖叫著，跟隨著俄普斯直直踏入外面猶如洪流般湧來的變異蜘蛛群里去。

司墨雪被夾雜在人群中央，身上的野戰服早已掛滿了變異蜘蛛甲殼迸裂時濺出的漿液。

她不像那些擁有利爪的基因混種人，奮力一爪便能在蜘蛛身上留下深深的抓痕。在人群與蜘蛛群的交接處，她手中小刀猶如銀蝶一樣上下飛舞，既然無法破開蜘蛛的甲殼，她就刀刀都準確無誤的扎進變異蜘蛛的單眼裡。

梁文偌基因解放后變成一隻人型巨鼠，看上去憨態可掬，但是下手狠辣，全然展現出一個中級荒原獵人的實力。

他正在與一隻立起來有成人那麼高的蜘蛛纏鬥。沒注意到一隻巴掌大的蜘蛛，從後面摸過來，半月型的口器開合著——赫然是一隻毒蜘蛛。

梁文偌沒注意到身後的危險，但是司墨雪在不遠處將這一幕收盡眼底，她手腕一抖，手中小刀飛射而出，見那隻毒蜘蛛釘死在地上。

隨後她就地一個翻滾，躲過凌空掃來的蜘蛛螯肢，拔起插在地上的小刀刺進與梁文若纏鬥的蜘蛛眼裡。

蜘蛛慘叫一聲，轉身想逃，卻被梁文偌抓著後腿拖回來，結束了性命。

「謝謝。」梁文偌說。

司墨雪微微一笑。

「啊啊啊啊——」

隊伍後面傳來一聲慘叫，司墨雪閉了下眼，面上閃過不忍——每當這樣的慘叫聲響起，就意味著又一個隊員被蜘蛛抓住。

那個慘叫的隊員的腰被一隻異常巨大的變異蜘蛛的口器咬住，叼到半空，但依然尖叫著拳打腳踢，手中武器往蜘蛛頭上招呼。

變異蜘蛛完全沒將這饒癢一樣的攻擊放在眼裡，口器一合，隊員的尖叫聲戛然而止，斷成兩截的屍體跌落在地上，手裡還緊緊地握著他的武器。

然後那隻變異蜘蛛在原地站了一會，足有人腰長的口氣緩緩開合，似在回味人血的味道。旋即它移動著四五米長的長足，從其餘較小的變異蜘蛛頭上邁過，朝著最前方的俄普斯爬去。

俄普斯橫握鋼筋，鋼筋頂端鋒利的斷口「撲哧」一聲沒入蜘蛛的腹部，隨後他右手下壓，將變異蜘蛛仰面狠狠貫在地上，旋即在蜘蛛爬起來之前，抽出鋼筋，刺入蜘蛛頭部。

他偏頭看了眼身後，一隻最大變異蜘蛛正踏著其餘蜘蛛，勢如破竹地朝自己奔來。

俄普斯眯起眼，反身揮擊，長達15厘米的爪尖，將一隻撲來的蜘蛛從腹部和胸部的第一腹節分為兩半。

包圍圈就此打開。

「跑！」伴隨著一聲熊吼，俄普斯厲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