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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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徐徐,山林深處偶爾傳出幾聲鷓鴣啼鳴,看似寧靜的遠山處處暗藏殺機,密林間,一道黑影突現於半空中快速穿梭,其身形所到之處,除了揚起絲絲風塵外,連小憩於枝幹間的鳥兒都不曾察覺。

突然,黑影的後方驚現幾聲刺耳的蜂鳴,利箭掠過那黑影突突正中在一旁的樹榦上。而後,林間憑空又多出幾道身影,正是方才被魏歸啼制服在地的金環幫二把手,不過此時他的身邊不再都是黃衣打手,而是多了一位執劍黑衣老者,和幾名蒙面的江湖打手,來者氣勢洶洶,各個透著股騰騰殺意,幾人環顧一圈似乎跟丟了目標……

「魏歸啼!你個老畜生!俺知道你在這,縱使你武功再高,今日俺也要拿了你的梁子,來祭俺舵爺在天之靈!」幾道遲來的身影停下了搜尋的腳步,二把手高舉著大刀朝四方呵斥著。

「魏歸啼!!!魏歸啼!!!你給俺出來!」二把手不斷咆哮著,但除了幾聲鳥兒的驚鳴作應答,再也無人應聲。

「二當家!你這樣喊,會驚動官府的,以老夫看,還是先走吧~」見二把手越喊越狂躁,黑衣老者連連勸到。

「官府,俺怕他個鳥兒官府,保寧這塊兒,哪裡不是俺說了算?」二把手氣急敗壞到了極點。

「二哥!咱們先走吧,聽說風不快也來到了閬中,說不定就在保寧城內,咱們還是謹慎些~」同行的金環幫眾也幫著勸到。

「風不快?俺……唉!」二把手欲言又止,最後只得無奈嘆氣一聲,重重揮下大刀砍在身旁的大樹,樹榦頃刻斷作兩段「唉!先避一避!」

簡單幾句對話,幾人匆匆離去,像是十分忌憚那個姓名。

片刻后,在不遠的樹冠陰影后,先是有幾隻雀兒撲騰而出,緊接著傳來一道悠哉的哈欠聲,魏歸啼正慵懶地坐在數丈高的樹榦上,躺胸露乳地伸了伸懶腰「原本還想偷摸著撈點棺材本,還是被人發現了!哎,要想人不知,除非…」

牢騷音未落,林中再次有人呼起了他的名號。

「魏歸啼~」

「嘩~」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喚,魏歸啼確實被嚇得夠嗆,瞬間從枝幹上滑了下去,近乎同時,伸腳一勾牢牢地倒掛在枝幹上穩住身形。

「誰?」環視四周沒有發現任何身影,數十年的江湖經驗告訴自己並沒有聽錯,魏歸啼再次凝視著周圍,雙耳顫動不想放過一絲聲響「能在老夫眼皮底下作妖,功夫不錯啊!快出來~」

「魏歸啼~」聞聲望去,一名身著黑袍的男子從樹陰間走出。

魏歸啼緊眯著雙眼,借著月光聚神地看向地面,此男子小臉齊眉,劉海從額頭間偏向右臉頰,俊秀的臉龐頗有幾分英氣,只不過眉宇間有道淡淡的皺紋,想是常年忖量憂思之人,頭頂的黑髮被編成一股髮辮垂在身後,整個身形藏於黑披風之下,除了腦袋,看不出其他的動作,身後跟著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少年身形幹練,只不過眼神不太友好,好像十分警惕高處的自己。

「恭候多時了!」黑衣男子語氣平靜,並不像是來尋仇的,但還是能感到絲絲急躁也不知為何「魏歸啼,可否快些下來?」

魏歸啼居高臨下,在看清男子的樣貌后翻身從空中落下,站穩腳跟后,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又是你小子,技不如人,還賴上我了?」

「魏歸啼,那金環幫的花名冊應該還在你手上,請務必交給風某,風某便不再纏著你!」黑衣男子拱手略帶客氣地說道。

「哈哈,這名冊早有人預定,至少能換幾百兩銀子,閣下說要就要?放什麼屁呢?看你的樣子,既不像闖客又也不像個走江湖的,這麼不懂規矩~」魏歸啼說話間慢慢走近黑衣男子「早早候在此地,像是提前知道般,那幫金環幫的嘍啰,估摸著是你設了局引來的?」

「是用了點伎倆,對於江湖上響噹噹的『拈花信手』,不耍點手段,風某自知很難見到」黑衣男子說話時像是在強忍著什麼,眉頭不自覺地會抽動起來,而其身後的少年見到魏歸啼不斷靠近,別在佩刀上的手已經不斷冒著手汗,手掌時不時開了又合,合了又開。

魏歸啼繞著黑衣男子走了一圈,在目光掃過男子披風上的金色牡丹紋路時,心頭一驚「金牡丹~帶刀客!前些天沒發現你是朝廷的人~」

「您不知道在下?」黑衣男子有些驚訝,數十天暗中的交手,加上自己以『風某』自居多時,魏歸啼好像並沒有去查探自己的身份,看來確實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啪!」魏歸啼突然一拍腦門「風…風…風不…」

「風不快!」黑衣男子連忙接上話語。

「對!小子,你既是朝廷的人。還缺這區區百兩銀子?」魏歸啼頓時雙手傲嬌地叉在腰間,破爛的袖口被風一吹,任性地擺動著。

「金環幫牽扯到朝廷內部的一樁案子,在下必須緝拿其頭目歸案,當晚我發現這金環幫主暴斃於房內!雖然暫時查不到是何人所為,但已經不重要了,你憑空出現奪走的花名冊,才是我要的東西!」風不快輕聲輕語,身旁的少年卻蠢蠢欲動,一副準備隨時拚命的樣子。

「把名冊給你了,我有什麼好處?」魏歸啼臉上漸漸揚起詭異的笑容,右手掌輕微朝下,一道氣流從掌心直達地面,幾片落葉如同復甦般順著掌心的小旋風逆流而上,就在接觸手掌的瞬間,被他用二指頃刻間夾住。

「師父!他要動手了!」一旁的少年看到魏歸啼手部的動作,如臨大敵,連忙拔出腰間的佩刀,繃緊全身對視著前方。

「良鳳!不得無禮~」風不快眉頭緊皺瞪了少年一眼,隨後轉眼看向魏歸啼「錢不是問題,風某可以給你,這名冊請務必交給在下!」

「我行走江湖數十載,除了不跟官府做買賣,還有一條規矩,那就是守信,答應金主的事,我魏歸啼可不單純是為了錢,這名冊你就別動心思了!」魏歸啼雙指一彈,手裡的兩片樹葉瞬間離了指尖射向風不快。

「師父!小心啊!」一旁的少年拼了命大喊到,生怕風不快沒看見魏歸啼的動作。

「嘶!」就在落葉接近風不快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落葉割成了兩半,落葉即刻失去了動力飄落在地。

「魏歸啼,你的事我多少聽說過一些,想殺我,十天前你就動手了,不如我們也做筆買賣如何?」風不快像是心頭有急事,說話語氣明顯加快了許多。

「冊子,免談!教訓,我不介意多給你一份」魏歸啼說罷,掌間再次多出幾片落葉。

「慢!我還沒說條件呢!」風不快面部抽搐,強忍著內心的躁動「你最近在鬼市不斷散出要收手的消息,看樣子是歸隱心切,你覺得你那些仇家會答應嗎?就像今日,被人打擾的滋味不好受吧?」

「是你散播我的行跡,還順道說我殺了人?」魏歸啼略帶怒意地昂起脖子。

「你的行跡確是我透入,但不曾污衊你,你可能不清楚,當晚在你來之前,金環幫主已經死了,所以我相信不是你所為!」感受到了魏歸啼的誤解,風不快立即解釋道。

「老夫也不在乎,繼續說你的!」對於魏歸啼而言,多一條被追殺的罪名也沒有影響,這些年自己背的黑鍋並不在少數。

風不快鬆了口氣,看魏歸啼的眼神竟有絲捉摸不透「魏歸啼,這江湖,大到盟會幫派,小到山莊草寨,多少跟你魏歸啼都有過節,更有甚者視你為仇敵,這些可算作要殺你之人;而剩下的,少有沒找你做過買賣,你有沒有想過,你知道太多人的秘密,你就算收手了,但他們的秘密卻還在你手中,你認為這些人會放過你嗎?屆時你又該怎麼辦?」

「老夫自不會亂語!」魏歸啼嘴上沒有服軟,心中卻皺起了眉頭,風不快字字點到了自己的難處。

看出了魏歸啼的心思,風不快邪笑著搖搖頭「懷璧其罪!誰會將自己的把柄放在他人手裡?時機一到,仇家與那些金主都會視你為眼中釘,天下再大也只謂二字『江湖』」

魏歸啼捋了捋下巴上幾縷參差不齊的鬍子,眼珠子直溜溜地轉著『這小子有備而來~』

「那你的意思?」魏歸啼問道。

「我可以教你如何從江湖脫身,而你呢!把冊子給我,我也會給你些許錢財」風不快語氣逐漸平淡。

「先說出個一二,我再考慮考慮!」魏歸啼明面上答應了,可是滿臉都是奸詐二字。

「我信不過你,先把名冊交給我…」

「先給你無用,我想奪回來,只不過著林間多兩具獸糧而已」

魏歸啼此話一出,風不快身後的少年嚇得一哆嗦,手裡的佩戴瞬間滑落在地,這些天,他可算是見過世面了。

風不快看出對方的執著,不過既然願意商量,那說明還不有戲「你身在江湖,自然聽過金盆洗手大會了…」

風不快話音未落,魏歸啼瞬間沒了興趣,扭頭正要走「老頭我無門無派,根本沒有公信力支撐這種大會!」

風不快立即向前一步「你無門無派但能在鬼市召開金盆洗手大會,這影響力足以媲美任何一個江湖勢力,這麼多年過去,鬼市盟會的幾位引路人多少會賣你些面子,到時候自會在大會上為你主持公道,江湖恩怨一次了結,屆時便可堂堂正正的退出江湖,按江湖規矩,以後再無人敢找你麻煩!」眼看著對方要走,風不快也不再賣關子,一口氣將心裡話一股腦全部說完。

魏歸啼聽完後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風不快也不敢出聲打擾,三人就這麼在林間站著,半響后一本名冊從魏歸啼手中脫出飛向風不快,再一看,魏歸啼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讓人感覺不到有人來過。

「不見了?」少年在不遠處驚嘆一聲,隨後跑到風不快身邊「師父!他不見了!」

「終於到手了,快幫我拿一下」風不快一改冷酷的作態,將名冊隨手丟給少年,開始拚命地在身上撓了起來「我的天,千防萬防,沒想到栽在南方的蚊子上,啊啊啊啊!良鳳快幫我撓撓背,早知就不埋伏在這林中!」

「噢!好」少年應了一聲,卯足了勁幫風不快抓著後背「師父,北方沒有蚊子嗎?我都習慣了!」

「有是有,沒這麼大的,換做他人我還能透些內力護身,這魏歸啼馬虎不得,憋死我了,剛剛想抓又不能抓,啊!舒坦,右邊再來幾下…」

「師父,名冊拿到了,您是不是就要回長安了?」

「嗯!你跟我一起走,我帶你見見你的幾位師哥!」

「真的…嗎?」

「當然!只要你答應我不再偷東西,快快快!左邊再來幾下,啊~」

黑雲散去得恰到好處,彷彿就是為月亮遮擋方才的鬥爭,此刻林間只剩二人的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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