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歸啼北上尋風 風不快斷崖涉險
微雨傾城,涼風有性,保寧城雖小但五臟俱全,天一亮,各大商鋪門店逐漸打開了門面,絲雨綿綿蓋不過來往人商的攀談叫賣,在東市坊的一座酒樓門前,魏歸啼四面朝天爛醉地躺在階梯上,屋檐的水滴不斷打在他的千層靴上,絲毫沒影響他的睡意;此時,一名乞丐正佯裝無事地靠近他,只因為魏歸啼的肚上還放著一隻錢袋;酒樓門前的菜販看到這幕乾咳了幾聲,提醒乞丐不要使壞,卻被對方白了一眼。
「到底是餓死,我寧願被人打死~」乞丐嘴裡碎碎有詞,蹲在魏歸啼身旁,顫抖的手已經向錢袋摸去,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
「啪」
就在乞丐的手觸碰到錢袋一瞬間,魏歸啼一手打在對方手背上,發出一聲脆響。
菜販嗤鼻一笑,乞丐不敢叫喊慌忙收手準備逃竄,被魏歸啼伸腳一勾,勾在乞丐的右腳脖子上,緊接著摔了一個狗吃屎。
「爺!爺!爺!餓鬼上身,饒了小的吧,小的沒力氣逃了~」乞丐忙自貶求饒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移動膝蓋的想繼續逃跑。
「你回來,錢可以給你~」魏歸啼閉目仍舊躺在階梯上,伸手拿起肚子上的錢袋抖了抖。
「什麼?」乞丐以為自己聽錯了,爬了幾步靠近魏歸啼,看到對方的臉,差點沒將苦膽嚇出來,雙手已經不自覺地想去觸碰錢袋,理智地又收了收手「爺~小的耳背,您說什麼?」
魏歸啼將錢袋往乞丐身上一丟,發出一陣清脆的銀元碰擦聲,惹得乞丐和菜販皆為之一動,乞丐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錢袋,又看了看魏歸啼和菜販,急忙開始磕起了頭「爺!有啥吩咐?」
「府衙開門了嗎?」魏歸啼含糊地問道。
「府衙?開了開了!」乞丐點頭道,儘管魏歸啼並沒有看他一眼,還是表現得極為奉承。
「去問問,一個名叫風不快的,在府衙的話,讓他過來這找我」魏歸啼說完翻了個身背向乞丐「別吵我了。」
乞丐作出一個『哎』的口型,卻不敢再發出聲音,起身朝著府衙方向狂奔而去。
菜販皺著眉頭著實想不通,這世道怎麼了,看著身前的菜攤子,無奈搖了搖腦袋。
「嘿!嘿!要睡睡對面去,咱家這還進客呢~」一酒樓夥計揣著白布,在酒樓門前揮了揮。
「你小子昨晚多摸了我幾錢銀子,借你幾尺黑地兒小息會兒怎麼了?」
魏歸啼輕聲應答一聲,夥計只好心虛走回了店內。
一晃半日,日光摸著雲彩入了頭,街道上敞亮了許多,魏歸啼眯著眼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坐起身,左右環顧一會兒,嘴裡不自覺地自語道「是何時辰了?」
「午時剛過幾盞茶功夫」一旁的菜販順口應道。
「額?」魏歸啼沒想到會有人回應自己,錯愕一會兒「哦!」
看著跟前的菜攤,魏歸啼心裡犯起了嘀咕『這日後謀個生計,賣菜倒也可以,一天賺個幾十兩我也就有酒喝了!』思考間,魏歸啼打算詢問下菜農「你這一天能進賬多少?」
菜農一聽跟自個說話呢,也是搖頭一笑「哪有進賬一說,一天也就幾十文錢吧~」
「額...」魏歸啼尷尬地不知如何繼續詢問「忒少點了吧~」
「是!是少點,剛剛你佬丟得那一把,聽著響兒,夠我賣半輩子菜了」菜農打趣道「你瞧瞧街頭那家安氏肉鋪了嗎?那個掙錢,一天有好幾錢銀子呢!」
聽到這,魏歸啼擺擺手示意沒興趣,皺著眉頭一臉尷尬『幾錢銀子,不幹!不幹!』殊不知習慣肉林酒池的自己根本不了解民生百態。
「看來乞丐不會回來了~」菜販帶著醋意說道,可話音未落,只聽遠處傳來一陣馬蹄清脆的嘚嗒聲,抬頭一看,乞丐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往這邊跑來。
「這不來了嘛~」魏歸啼站起身走上去,因為他發覺風不快並未跟在乞丐身後,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人呢?」乞丐剛到跟前,魏歸啼一把牽住馬繩問道。
「府衙不讓進,小的就使了銀子問了問,聽衙役說,風不快不在府衙內,讓小的去驛站問問,小的又去了驛站,才知道風不快連夜借了馬板車北上了!」
乞丐滿臉得意看著魏歸啼,見著魏歸啼的表情由疑惑轉變到了凝重,再逐漸透著穩穩的殺意。
「小的,小的沒騙人~」乞丐感覺到了異樣,縮著腦袋害怕起來「小的看得出爺著急,還拿了半袋銀子為爺買了匹高頭大馬~」。
魏歸啼眉頭一橫,望向北城「有意無意,問了便知!」說完將乞丐從馬上拽下,饒有深意地提了一句「這樣識相的人,怎麼做了乞丐?」
乞丐不看正視魏歸啼,顫顫巍巍地回道「昨夜…小的見過您跟金環幫那啥,剛剛沒認出你才敢摸了您的銀子,況且沒吃的,小的定也會餓死,還不如…」
魏歸啼沒心思再聽下去,拍了拍乞丐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別說見過我!」轉身踏鞍上馬朝著北門駕馬而去。
正逢晌午,風不快駕著馬板車載著徐良鳳二人途經巫山跳峽,此峽谷位於閬中縣與巴中縣的交界處,由西向動連綿延伸,四周連峰絕壁,林木荒寂,虯枝蠖動;一條巨川形同巨蟒奔流於峽底,岩石暗杠隱秘湍流之中,伴著兩岸猿啼忽明忽暗婉轉迴腸;在峽谷某處有一通天然的隘口,加上後天的人為開鑿形成了一條絕密通途,盡頭處設有一條鐵索道自南向北直通峽谷對岸,若非為了趕路,是人聽到湍流的滔天巨響都會繞開,而對於趕客而言卻是必經之地。
二人初入隘口,風不快便覺察到了些許異樣,此次北上,巫山的氣氛可比來時寂靜許多,雖說漸入冬季,可猿猴並非忌寒之靈,為何一隻也見不得,只能聽到些啼聲。
「良鳳!醒醒~」風不快下了馬板車推了推徐良鳳,雙眼不斷打量著四周高山峭壁。
「師父~我都趕了一夜車馬了,你可別耍賴~」徐良鳳嘴上含糊不願意,還是坐起身揉著雙眼。
「前方的路需要靠腳走了,別睡了,到了漢昌再讓你好好休息」風不快實在覺察不出異樣點,伸手拿起車板上的佩刀「良鳳,刀先借我用用,回長安給你換把好的!」
徐良鳳應了一聲,跳下車昏昏欲睡地跟著風不快進了峽谷,如若他能夠抬頭看看風不快的表情,怕不會如此安逸。
行走了一刻鐘,撲面而來的水汽意味著離鐵索道的路程所剩無幾,徐良鳳逐漸感覺到了涼意,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也清醒許多,一抬頭髮現風不快的額頭早已大汗淋漓。
「良鳳!」風不快眉頭皺成一條直線怒視著前方。
「怎麼了?師父?」徐良鳳倍感緊張,可以說從未在師父臉上見過如此焦灼的臉色。
「良鳳!背上的錦盒定要背好」
「我一直都系著呢~怎麼了師父?」徐良鳳的聲音漸微漸輕,身形慢慢貼近風不快。
「待會兒,你帶著錦盒沿路返回,找支北上的商隊,隨他們去到長安,再將這錦盒交到刑部,切記!誰都不要信,也不準說認得我!」
「師父~不是說好帶我回長安嗎?」
「看到前方鐵索橋口上方系著的黑絲帶嗎?那是告訴過往的路人,暫藉此道了結恩怨,閑雜人等切勿從這方行走,鐵索那頭定有人在等我!」
「師父!興許就是找別人的,我們一同繞路離開便是」徐良鳳語氣焦急,看到風不快態度平和,反倒是一副無法商量的餘地。
風不快一手搭在徐良鳳的肩上,眼角帶著笑意「那就最好的,那便三天後漢昌見,良鳳...」風不快欲言又止,隨後推了徐良鳳一把「聽話!」
巫山跳峽本就是一條僻路,常年無人跡可尋,風不快還不太清楚名冊上帶著多少秘密,但他明白自己的行跡已經暴露,前方人既然早早等待在此處,自己走到哪還都是一個險字,還不如讓少有露面的小徒弟代自己回去交差,也算不負皇恩。
風不快一手提著刀,走向索橋出,解下系在鐵鏈上的黑絲帶,牢牢地將刀綁在自己手上,背朝徐良鳳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徐良鳳聽令!」
「師...」徐良鳳迷茫地站在原地,眼前的男人對於他這個小乞兒來說,並不是很熟悉,但十幾天的接觸,早已把他當作自己的歸宿,現如今不知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轉折。
「徐良鳳聽令!」
「良鳳在!」徐良鳳錯愕地應道。
風不快初步踏在鐵索橋上,一人的重量瞬間激起了鐵索的晃動,產生清脆的激蕩聲,彷彿是在回應前方等候的殺客,鐵橋雖說晃動,風不快身形並不亂,如履盤山般繼續邁動,隨後背對著徐良的繼續說道「今日,命你協錦盒密令直上長安,盒在人在,人亡...盒不得丟!速行勿慮!」
徐良鳳木訥地站在原地,這一切太突然,為何過橋也能和死亡掛鉤,回想起自己偷東西被風不快抓住時的那一聲『不怕死的話,以後就跟著我』徐良鳳重複那日的回應,點了點頭「良鳳聽話!良鳳這就走!」
人有再多的柔情萬千也抵不過山河激蕩,徐良鳳剛離開,風不快立即解下披在肩上的黑袍往崖下一丟,獨立在鐵索橋中央朝著對岸刀尖朝下一橫「風不快若驚諸位掛候!」
秋木流蘇,拂地楊塵,竹林深處一匹快馬沿著官道朝東北方一路馳騁,馬上的魏歸啼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這一帶常聚山匪,暗杠機關處處皆是,今日卻平靜的出奇,導致魏歸啼半道以為走錯了方向。
「再過半個時辰就是巫山跳峽了,姓風的這麼急著趕路,應該會走這條路」
正當魏歸啼盤算著該向風不快索要多少銀兩時,一個矮小的身影突然從旁道的林中猛地竄出,橫趴在過道上,逼得魏歸啼當場勒馬揚蹄,定睛一瞧發現居然是徐良鳳。
「救救我師父!」
徐良鳳懷抱著錦盒,揚起滿臉土塵的臉頰,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身後插滿了類似羽毛狀的暗器,但卻沒有一絲血液流出。
魏歸啼當即下馬扶起了他,對於其背部的暗器,一眼便識得,心頭突現一絲忌憚『截天羽釘,玉龍雪宗的暗器!』
「救救我師父,求求你了~」徐良鳳脫離魏歸啼的扶持,瞬間跪倒在地,看得出他已經極為虛弱,兩眼皮全靠意志艱難得支撐著。
魏歸啼雖說不是什麼好人,但是見此情景也是有些於心不忍,這剛要詢問,一聲怪吼從林中傳出「終於找到你了!」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蜂鳴聲,數十道截天羽釘奔著徐良鳳身形射去,魏歸啼抬手一掌,掌心傳出一道深厚的暗勁直逼得空中的暗器頃刻間散落在地。
「果然是該多出來立立規矩,否則都不知自己管的是誰家的閑事」
話音剛落,一名身穿羽制白袍的男子自高空緩緩停留在一棵翠竹頂尖之上,此男子眉目纖細,鷹鉤鼻下方長著一張薄若似無的嘴唇,換作常人定駕馭不了那身滿是羽毛的衣裝,搭配眼前男的陰冷長相卻別有一番超脫世俗的氣質。
「都說是閑事,老頭也是路過,就是看看,望玉龍雪宗的三公子莫怪!」魏歸啼微微一笑,目光掃過白袍男子的眼瞼,一眼認出了對方腰間那塊刻有『玄』字樣的青墨色玉。
「呵~居然認得我」男子一扶額頭,手掌遮住自己的上半臉,嘴角露出一個姦邪的微笑「不認得也就罷了,認得...那就是找死!」
「三公子,能否...」
「不能!!!」
魏歸啼想作商量,剛要開口,竹尖的男子自空中翻掌直衝而下,對著魏歸啼的腦門奔去,換做常人,知曉玉龍雪宗的名號后恐會乖乖離去,當作撿了一命,可對於魏歸啼而言,背對他人,那隻能是在對方躺下之後,若非自己有退隱之心,前頭的商榷之言也是多餘的,眼看著白袍男子的掌心漸漸打響自己面龐,魏歸啼一吹嘴角的鬍鬚,一手將身旁的徐良鳳按在地上,另一手往上一抬迎了上去。
「替老夫給你家宗主帶句話,就說魏某得罪了!」
說罷,雙方掌心瞬間碰撞在一起,強大的內力交鋒自二人為中心向四周猛得散開,魏歸啼全身衣物如同被狂風貫穿般索然脹大,頭頂的白髮向四周隨即散開,面容倒是淡定無比,反觀白袍男子在掌心觸碰得一剎那被巨大的內力推回到空中,隨後深感一股暗勁由掌心順著手臂直達胸口隨即爆開,鮮血自口中噴涌而出瞬間失去知覺,整副身軀失去力量如落雁般垂直墜下,在近乎落地剎那被魏歸啼反手就是一提,抓在腳踝處往馬上一丟,跟屠夫掛死豬沒什麼分別。
「你師父也是被這樣打扮的人襲擊嗎?」魏歸啼轉頭剛想詢問徐良鳳狀況,對方卻忽然暈厥過去。
「這...估計就在前頭,把各自的人交過去,拿了錢老頭我就走!」魏歸啼拾起地上的錦盒往身後一背,一掌打在徐良鳳的胸口,將背後的暗器逼出,緊接著迅速封住其穴道,再往馬上一丟壓在白衣男子上方,抬腳上了馬,拍了拍馬脖子,動作一氣呵成「您受點累,今兒個駝三人,拿了錢我請你也吃酒!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