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進士出身
人與動物的區別就是,人是懂得禮數的,曉得有些事情是違背良心,違背道德的,所以不允許自己去做,大家都如此嚴格的約束自己,這社會也就穩定了起來。
形容戰爭,用的最多的詞就是道德淪喪,奸銀擄掠,殺人虐待等等形容詞,極力的突出敵軍的殘暴,好無人性,對道德橫行無忌,因為戰爭把「禮」給破壞了,人性的黑暗就爆發了出來,此時的人,外觀還是人類模樣,但是內心卻是一頭野獸。
《禮記·曲禮上》全篇文章都教導世人要學禮,知禮,守禮!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歷史,禮儀一道已經深深的融入進了血肉之中,尤其是古時,禮儀更是國之大事兒。
所以狗兒這些讀書人,學的最多的也是「禮」,答這道題並不難,難的是在大家都會做的前提下,怎麼才能寫出一篇讓考官眼前一亮的文章來。
安靜的考場里,不時的傳出一兩道咳嗽聲或者是磨墨的聲響,狗兒手捏著毛筆,眉頭緊皺,慢慢的去想。
這道題,絕對是皇帝親自出的,他出這道大眾題目,是為那般?難不成是因為前段時間,落榜考生們鬧事兒的原因?
思來想去,狗兒還是確定不了自己作答的方向,正想著從前往後再捋一遍時,一位穿綠色官袍的考官走了過來,伸出手輕輕地在狗兒桌案上敲了兩下。
狗兒抬起頭,茫然的看看他,就見那考官嘴角沖著插時香的地方,努了努。
我去,這時香居然燒掉了一半,霎時,狗兒心窩就噗通跳了一下。
拱拱手謝過了考官,就趕緊在旁邊稿紙上,隨意的寫下,破題字眼。
「禮,人之枷鎖也,去之,則暴徒肆虐,戴之,則謙謙君子。」
老生常談的思路,狗兒想自己估計拿不了什麼好的名次了,所以筆走龍蛇,盡情的揮灑寫去。
就在狗兒文泉思涌之時,大宋官家姍姍來遲,他阻止了禮官準備打斷考生,叩拜自己的動作,安身坐在龍椅上,拿眼去瞧這殿里的考生。
先看的自然是離自己最近的考生,因為今科狀元,會大概率出在他們身上,其次便是看這些人年紀和長相身姿。
官家突然出現,一些機靈的考生早已經發現,於是就挺了挺身子讓自己顯得挺拔一些,剩餘沒發現的考生,要麼是專註,要麼就是眼花。
而狗兒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洋洋洒洒的寫完一千字之後,就伸個懶腰,連打了數個哈欠。
他這慵懶的樣子,在眾多精氣神飽滿的考生中,就是顯得有些扎眼,站在大殿一角負責禮儀和維持秩序的禮官們,自然是發現了,咳嗽一聲就奔著狗兒走來。
「你這考生,可是答題完畢。」
狗兒嘿嘿一笑,滿臉輕鬆的道:「那是當然,一千個字而已,算不了什麼。」
考官也是進士出身,他那一科可沒有今科這般,只有一道題,還如此簡單,所以就不屑的瞪了狗兒一眼,道:「時間還早,認真檢查一下!注意,不許再做出失禮動作!」
狗兒趕緊應個是,然後對著他離開的背影,偷偷做了個鬼臉,然後左右看看,不見一人提前交卷,就心裡想,不是允許提前交卷么?咋滴沒人?
一邊想著狗兒抬頭一看,呵,這老頭,咳,這皇帝啥時候來的,我滴娘類,他居然還衝我笑,這一笑,可把狗兒嚇一跳,急急忙忙的低下頭,但是為時已晚。
「這位小郎君,官家說你若是答題完畢,戶早些交卷!」
狗兒瞅著這個面白無須,還發出公鴨嗓子的老太監,心裡就後悔的想大哭。
「回公公,小子,小子還沒答完!」
「哎呀,你可真是頑皮!」老太監笑吟吟的指著狗兒試卷道:「都寫的滿滿的,還說沒答完,行啦,早些讓官家看過了就能早點回家!」
說完這話,他也不顧狗兒回話,直接卷了狗兒試卷就奔著龍椅方向走去。
狗兒:……
試卷一交,瞬間成了眾人目光焦點,這下狗兒曉得了,為何其他人都做完了題,卻是不去交卷了。
「嗯,答的還算中規中矩,小小年紀能做出這篇文章,也算有些功底,念在其首先交卷的份上,酌情提拔,給個二甲榜吧!」
不高的聲調,卻在這大殿里猶如雷聲一般,讓所有人都聽在了耳中。
一旁的禮官看著早就傻了一般的狗兒,趕緊走過來,引著狗兒叩謝聖恩。
木頭人一般的狗兒跟著禮官叩首完畢后,以為自己就可以出去,不曾想,這皇帝居然開口招呼狗兒過來。
這一下狗兒又成了木頭人,然後在旁邊禮官狠狠的責備眼神中,領著狗兒到了聖駕前,恭恭敬敬的跪下。
「你是四川來的考生?」
狗兒道:「嗯!」
「一路上可是幸苦了!」
狗兒道:「是!」
「途中可否遇到什麼不平事兒?」
狗兒回:「無!」
趙構:……
可能是自己威嚴肅穆的形象把這年輕考生給嚇到了,所以趙構努力的擠了擠臉頰,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聊家常一般的道:「家中父母可還康健!」
這一次,少年考生話多了幾個字。
「被金人全殺了!」
皇城之外,狗兒被一位身穿緋色官袍的禮部大官狠狠的訓斥。
「你說說你!看著也是個機靈的人,怎麼能對官家說出那些話!啊!這當下什麼情形,國朝掄才大典,舉國同慶的大事,你真是不知好歹,看看看,那些喪氣話,把官家惹不高興了吧,小小年紀真是一點眼色不懂!」
大官喘一口氣,再道:「這官家本來是對你有好感的,很明顯的要提拔你,我們這些人也都曉得你將來會前途無量,結果呢,真是成不了大事兒,罷了罷了!要不是官家最後關照,你早被罷落了!行了,念在你年幼無知的份上,這次就饒恕你吧,回去好好反思,多長個心眼!真是的!」
噼里啪啦一通斥責,狗兒抹一把臉上被他噴的口水,恭敬的施個禮轉身出了大門。
殿試雖然只有一題,但是該有的糊名,詳定、編排、彌封、抄錄、評判這些程序都要有。
區區數百張卷子,在眾多閱卷官參與下,只一日功夫就把試卷編排好了,除了前十名考生的試卷,其餘的卷子按照文章優劣已經排好了名次。
主考官張侍郎,以及兩個緊急上任的副考官,大概的瞅了一眼,然後眼光就放在了這單獨的十份卷子上。
「兩位!你們覺得這第一名可取那篇文章?」張侍郎率先發問道。
「下官覺得,這片《禮不可廢》可放在第一!」左邊考官先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緊接著右邊又否決道:「此文是不錯,尤其是他振聾發聵的例證很是讓人提神!但是,某覺得這篇《不知禮則道不容》更勝他一籌!」
「不可不可,文中詞鋒甚是有些偏激,吾覺得能把他放在二甲第一名已經是關照了!一甲榜可是不成!」
「詞語偏激一些又如何,禮之一道就是如此,稍微疏忽,就會有潰提之禍,所以馬虎不得,當用醒世警言以告世人!」
張侍郎看著這倆副考官爭辯的臉紅脖子粗的,心裡暗暗鄙視一下,就伸手阻攔道:「你倆人別爭了,這狀元名次,可不是由咱們定的,我說,還是先排了後幾位吧!」
不得不說,這阿諛奉承之人還真的會找到妥協的辦法,十份試卷,被他以書法、文中語句、甚至順眼與否都安排了出來。
然後揭開封彌,嚯,這殿試成績居然和省試成績大相徑庭,排在省試一二名的張奇飛,王少剛居然排在了第九和第十,這前三名居然是,省試二甲里的人,好在這個叫王佐的考生還是穩穩的第六名。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官家還在等信,兩位趕緊用印,也好早些送給官家!」
倆人一聽,也不再感嘆,就取出自己的印章在試卷排名表上用了印。
然後這表以及前十名的考生試卷就被密封在紙袋裡,遞給早就守在閱卷房門口的黃門內侍手裡,然後被眾軍士護衛著遞送到了官家手裡。
趙構剛剛起身想去用晚膳,聽說試卷送來了,就趕緊落回座上,道:「拿來!」
考卷便被端到龍案上,趙構先拿起名次表略略的瞅了一眼,然後取下第一份試卷,一字一句的看去,一邊看,一邊如批改奏摺一般的在上面做著註釋,遇到滿意的就呵呵一笑,遇到不中意的就棄之一旁,十份卷,也就一萬來字,一個時辰不到就看完了。
他看完了覺得不過癮,就喊旁邊內侍到:「再取十份來!」
內侍應了聲是,就急急的出去傳令,不大會兒,馬蹄聲響起,取試卷的人馬又趕了回來。
殿試完第二日,酉時初,所有參加殿試的貢士仍舊排隊等在宮廷門外,這一次,是進行進士唱贊禮,主考官張侍郎負責唱一甲榜,副考官負責唱二甲榜,剩餘的榜就交給隨便一個大嗓門的考官負責。
「一甲第一名王佐,賜進士及第,第二名葉文,賜進士及第,第三名……」
隨著一個個人名的出口,貢士人群里也隨即有一大半人出來叩謝聖恩,然後終於輪到了狗兒。
「龍州趙大狗,二甲第三十八名,賜進士出身!」
狗兒學著前人模樣出列跪恩,然後繼續回到隊伍里。
「朱熹五甲第九十名,准勅賜同進士出身。」
「馮波,六甲第六十名,准勅賜同進士出身。」
……
「以上三百三十一位新科進士,跪謝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