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念
朝夕飛的速度太快,導致林昔臉布滿了風沙的刮痕以及一身疲憊,一日來不眠不休的處在上空稀薄之氣,使得她精疲力竭。
她幾乎是飛速撲進林府大門的,那個曾經牢籠般的禁錮,在離開的這一年就變成了朝思暮想的地方。
林府的擺設和氛圍都和自己預想的截然不同,整個府上充滿著一股妖魔之氣,陰沉燃燒著,熱烈又蘊含著喪。
林尚德並沒有迎接,反而是何書。他臉色暗沉,看到林昔居然沒有絲毫興奮。
「你不應該回來的」何書小聲嘀咕,他見林昔身後還有一個人,身影碩大,「這位是?」
「是翼族朝夕。」林昔介紹了下「多虧了他,我才能一日從京都到雲南。」
「哦,是翼族大王子」何書一如既往的客到和虛情假意。他最適合這種虛情假意的社交場合了,可以字字珠璣,點到位置,他問道:「不知道,朝夕殿下是否代表整個翼族?」臉上的若有尷尬,和幾分為難的表情讓人讀懂幾分,過了許久他才解釋道,「是這樣的,林大人發出玄冥法師玄冥貼號召九族天下,各族匯聚於林府,這兩天陸續各族到來,其中就不缺乏翼族,是朝暮大公主為首的。」
林夕忽然覺得其中關係特別複雜,翼族內戰撕裂分成兩派,朝夕一黨以及朝暮餘孽,兩派水深火熱勢不兩立,加上各族的關係也是頗為玄妙。天下魔族本來紅白兩派相互不對付,如今還有虎視眈眈的妖族。
「那朝暮是否和白魔族一起來?」林昔心直口快地問到,「叫子寒的少年。」
何書在京都的時候,玉草堂眼線分佈廣闊,關於子寒和林昔的事情多多少是有所耳聞,特別是彩虹傳情的這一段,早已經成了京都茶餘飯後的佳話。
「哦,那倒沒有。」何書語氣頗為小心翼翼,要知道林昔和珏擇已經成婚,所謂拜過高堂的正式夫妻,如今這樣訊三問四,加上本來就有閑言碎語,倒是讓人浮想聯翩,新婚燕爾就獨自回了娘家,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詢問前情郎的下落。
「小姐,不不,如今要稱呼三皇妃啦,」何書看似問東答西,實際上拐彎抹角提醒林昔現在的身份,不可失女子徳懿,「知道三皇妃心繫林府,可如今貴為人族皇妃也得顧全大局。」
林昔不語,被教育得啞口無言。
林尚德看來也是故意避而不見,不讓人落話柄,如今這局面,想必是讓人吃閉門羹啦。
「何書向來識得大體,字字在理,只是京都到這裡,千里迢迢,可否借我露宿一晚再回程。」這時林昔也才發現自己早就滿身傷痕,她畢竟沒有金剛羽翼護身,可謂高處不勝寒,這一路也是又凍又餓,疾風如刀刃刺骨傷肉。
「這位朝夕大哥,也是我救命恩人,沒有他我恐怕早死在千里迢迢的途中」林昔又補充道。
「是是,朝夕大俠早就為您準備好了上房,老爺協同玄冥法師廣昭各路英雄,翼族自然是上賓。」說著何書打了個手勢,讓下人來帶朝夕去客房。
只是眼下尷尬的是,何書和林昔四目相對僵持不下。
原來搞了半天,不受歡迎的是自己啊,這可是朝思暮想想回的娘家。
朝夕走遠之後,碩大的客廳就只剩何書和林昔兩人。
「小的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有些話想必還是為小姐好。」何書拱手,身子向前鞠躬給了個大大的禮數。
「說吧,林尚德讓你傳個什麼話,再難聽都報上來。」林昔此時已經熬酸背痛,體力不支,找了個紅木凳便癱著了。
「三夫人,如此不告而別,逃回娘家,必定陷整個林府於不仁不義地位,說白了,景帝由此借口誅殺全族,也未必不可」何書神色嚴肅,「再來,玄冥法師祭祀大典,各組英雄彙集,關係錯綜複雜,天下大戰一促即發,小姐又何必要捲入其中。」
林昔望了望外邊,天色已黑,烏雲密布,還有陣陣妖風呼嘯。
她本來盤腿坐著,耷拉著腦袋,聽完何書這義正嚴辭的一番話之後,明白自己今晚是怎麼都進不了這個門了。
「沒錢了,藍色珠釵也沒有帶」她一下子起身,何書這才發現凳子上有些血跡,打量一番,是林昔小腿在滲血,估計是路上塵土石沙傷到的,「給點錢,我住店去。」
何書心裡一酸,這樣一個柔弱姑娘遍體鱗傷,換作不認識的人也不會見死不救。
可是想到林府現在千萬雙眼睛盯著。
「林府出去的錢財也都是有林府的印記的。」這句話,何書說的顫顫巍巍,都不敢正視她。
林昔頓時語塞,感覺天下之大無處容身。
此時屋外有動靜,有馬屁風塵僕僕停靠的聲音,伴隨著黑色風沙,那朦朧月色被黑旋風徹底遮蓋一片死寂。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這兩天的林府此起彼伏登門拜訪之人絡繹不絕。
但惟獨這敲門聲詭異的很。
下人打開門探頭一看,是為九尺男兒,身材高大,披著黑色斗篷也看不清臉,他想接著燭光湊近照一照,那黑的漫無邊際,那臉好像是黑洞般,燭火也隨之熄滅。
「啊啊啊啊」一陣哀嚎。
何書和林昔趕緊本能沖向門口,這股黑色靈壓自然是同時警覺到了朝夕,還有已經入睡的朝暮,兩人不約而同探出窗外,見到了彼此。
朝夕第一次看到成人之後的朝暮,她面容精緻卻是神情幹練,一派女中豪傑的模樣。
「你妹妹長得真不錯,」魔蝶打趣的調侃到,「你看她這眼神,估計想是把你千刀萬剮吧。」
朝暮看著朝夕,他的眼睛果然恢復了。她心裡嘀咕著。
兩人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此時妖風化作一股黑旋風盤旋的直接往林尚德房間襲去。
月色又漸漸舒坦開來。
門口敲門那人放下斗篷,借著月光,看清他那俊俏的側顏,是珏擇。
何書和林昔攙扶起暈厥過去的管家,兩人面面相覷。
這個人絕對不是珏擇,一來他不可能如此速度趕來,二來他神色獃滯,倒是和那天見到的皇后一樣,彷彿傀儡,被人附體。
「不請我進去」珏擇陰陽怪氣的說著,一手推開了虛掩著的門扉。
「三皇子深夜到訪有失遠迎,」何書也察覺出了一些端倪,但是說不上來哪裡特別不對,只能先順水推舟。
不一會,林尚德便從屋裡匆匆趕來,他容顏憔悴,「林昔,怎麼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也不通傳一聲。」他邊說著邊打量著珏擇。
珏擇一襲黑衣和斗篷,和平日里的裝束截然不同,眼神空洞,渾身散發著黑色魔氣,和素來紅紫雲煙大不相同。
「回稟父親,是我和林昔婚禮舉辦的倉促,這娘家回禮是三族中必不可少的,於人族於魔族於精靈族,都是必要的」珏擇語氣平緩,有點機械。倒是堵上了悠悠眾口,畢竟林昔乘大棚展翅單槍匹馬回來這件事,也就她和朝夕知道。
林昔心裡有了譜,那日皇后慫恿自己離開和今日這個珏擇突然登門,想必背後始作俑者是同一個人,而且此人功底深不見底。
「我累了,父親是我們到的太倉忙,我們先退下了,今日夜已深,父親也好深休息,」林昔搪塞到。何書一臉驚詫,這個小姐明明剛是逃婚的樣子,怎麼現在就改了說辭。
林尚德感覺哪裡不妥,可是眼下局勢總有不在掌控的。「乏了,先都去歇息吧。」
林昔和珏擇來到了她從小長大的閨房,林昔看著他的臉,默不出聲。
「看什麼?」他依舊面無表情。
「看傀儡之術,如何現形」她眼神犀利。
「你不虧欠?」他質問道,依舊語氣平靜,「可惜可惜。」他就在林昔的眼皮子底下虛化成了塵埃,之留下那件斗篷,斗篷里還包裹著些什麼。
是畫冊,是之前在珏擇書房看到的畫冊。
對比自己現在身處的房間,林昔一頁頁翻閱,她更確定,那畫像中的就是自己,連林昔房中的燭台都一模一樣,還有那個她親手做的極度拙劣的兔子燈。
「難道傀儡之術需要一樣貼身物件?」林昔瞬間想通了,「想必那藍色珠釵就是為此所用,怪不得留言盛傳拜堂當日皇后水翻媳婦頭簾的事情,傀儡已經替自己圓了這婚禮之儀式」
現在怎麼解釋都沒有了,自己就是三皇妃了。她有些許喪氣,只是看著那畫冊,她腦袋中莫名想起了敲鑼打鼓京都街頭迎去新娘的樂聲。
他現在怎麼樣了?林昔居然嘲笑自己有一絲念想。
那頭朝夕沒有和朝暮大打出手,兩人都覺察出了府上的異樣。
「這個人不是珏擇,」魔蝶認得珏擇的氣息,那種讓她沉溺的味道。
朝夕點了點頭,「那他是誰,而且剛剛那股黑色旋風又是誰?」
魔蝶不語,她只知道那股靈氣壓迫到自己顫抖。
而朝暮在等天明,子寒和自己在那西河分到兩路,按照時日推算,他明日應該可以匯合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