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不想要自己

她不是不想要自己，或許只是純粹的認為，自己跟著安炳峰會過得更好。

人總是容易自以為是的，把自己認為好的去強加給自己愛的人，但是卻忽略了那個人想不想要，或者說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安寧理解嚴氏的做法，但並不代表她會接受。

在聽到安寧的聲音之後，嚴氏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然後平復好大一會兒時間，她才慢慢的轉過身體。

只是露出的臉色，卻是蒼白而無血色，眼睛也是紅腫不堪，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讓人看不到生機。

瞬間，安寧就心疼了。

「你不該回來的，寧寧，你走吧，跟你爹去京城，以後別再回來了……」

雖然心中不舍，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穆一說的話是對的。

安寧去了京城，就是丞相千金，有位高權重的父親，有才華橫溢的哥哥。

丞相府沒有女主人，也不必擔心會有人為難。

靠著這些，不管是在生活條件上，還是未來說親的時候，都會佔有很大的優勢。

可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不但不能成為她的助力，反而會成為她的拖累。

她留下，就算自己再有能耐，也只能去養雞餵豬，一身勞累的蹉跎年華。

「娘說這些話的時候，知道我來的路上在想什麼嗎？」

安寧說著，卻並沒有等嚴氏回答，而是自顧自的道：「起初知道是娘同意他們把我帶走的，其實我心裡非常失望，可是後來想想，便釋然了，我跟娘從小相依為命，娘更是把我當成自己的命護著，又豈有不愛我的道理，即使最後選擇讓我離開，也肯定是為了我好……」

安寧一邊說著，嚴氏已經泣不成聲。

而安寧，卻還在說，「我理解娘，可是娘也要理解我啊。

都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畜生尚且懂得知恩圖報，更別說是人了。

娘覺得，我就那麼不知不覺地去了京城就能過的好了嗎？

不，不會的。

哪怕穿著錦衣華服吃著山珍海味，可是我卻會惦記著家裡的母親和弟弟如何，一輩子受著思念之情，卻又毫無反抗的能力……」

「寧寧，別怪娘……」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偏偏上天要讓她承受那麼多。

她是真的承受不了了。

她也是真的好想解脫。

年輕時，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安炳峰給了她希望。

她以為那是救贖，即使他對自己從來都是不冷不熱的，即使從一開始她就是那麼的卑微，她也知足了。

可是偏偏，安炳峰救了她，卻又親手把她推向深淵。

那時候她才知道，她以為的幸福，不過是泡沫幻影。

而對他，除了一個名字之外，她竟然是一無所知，就連後來想要尋找，也不知該從何下手。

當時，如果不是還有年幼的孩子需要撫養，她一定會堅持不住的。

起初，她還抱著希望在等。

總認為著，哪怕他不喜歡自己，可是他們還有孩子。

或許有一天，他會想起她與安寧，重新回到這個地方。

整整10年，從希望到絕望，從期待到麻木。

她自己都已經放棄了，只把他當成年少時的一場夢。

可是偏偏，他卻為何要在這時候回來？

哪怕他的目的只是安寧，其中並沒有自己，甚至連面都不願意露，只吩咐人要把安寧接走。

可是事隔多年，再次聽到他的名字，依舊讓嚴氏無法呼吸。

「娘是我最親近的人，我永遠都不會怪娘，可是娘，你能不能也答應我，別再去想安炳峰了？

京城在繁華，可那不是我們的世界，就如同安炳峰和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安寧，你怎麼會這麼想，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安寧：「可是在我心裡，他甚至比不上一個陌生人讓我覺得親切！」

啪！

安寧也沒想到，這一巴掌突然就像自己甩了過來。

她也不是沒有機會躲開，只是卻不想躲。

「寧寧……」

連嚴氏自己都沒想到，她竟然會動手打了自己最疼愛的孩子。

她只是，看著安寧貶低安炳峰的時候，她的心中太不是滋味了，她也沒控制住自己的手！

在嚴氏心疼的想要過來拉住安寧的時候，安寧已經從炕邊上起來了。

對嚴氏，她說不清是心疼還是失望。

又或許，早在曾經，她就已經料想到了這一幕。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卻是，安炳峰對嚴氏的影響，遠比她想象中的要重許多。

嚴氏如今的狀態，不能說是油鹽不進，可是她對安炳峰的執念，卻也積攢的太深。

安寧抬著頭，強迫自己不讓眼淚落下來，可是看嚴氏如今的模樣，她的心卻在滴血！

看著這樣的她，安寧突然想起來一句在現代流行很深的話，「娘，人的心很貴，但給對了人便是無價之寶，給錯了人卻是分文不值，別總是做出傷害自己也傷害真正在意你的人的事情來，也別等到沒有回頭的餘地了，才想到去回頭……」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至於能不能想得通，還得靠嚴氏自己。

重新把小牛抱起來走出房門，在門口，碰見了同樣一臉憔悴的高木頭，正獃獃地站在門口，見她出來，也是一言不發，只是看著安寧懷裡的小牛，在若有所思。

「爹，有時間說幾句話嗎？」安寧問。

高木頭並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那我們出去說吧。」安寧再次道。

高木頭跟在安寧身後，一路上都是一言不發。

安寧也沒有說話，只是懷裡的小牛不知大人的憂愁，扭來扭去的沒個消停。

天色逐漸陰沉，一副想要下雨的模樣。

周圍的樹木全都光禿禿的，被寒冷的冬天帶走了生機。

池塘周圍的蘆葦全都泛黃，只留下個枯黃的根葉，顯示著它們曾經的茁壯。

站在池塘邊上，安寧開口，「小時候就經常聽別人說起安炳峰，但是在記憶中，卻從未有過他的模樣，曾經幻想過自己的父親會是多麼的高大威猛，可是卻在這幾天，終於見到了他的模樣，與我想象中的有很大不同，但是外貌上不管從哪裡看，都比我想象中的要出色許多……」

「你也覺得我配不上你娘？」安寧的話，讓高木頭突如其來的憤怒。

這兩日，他聽過太多別人的閑言碎語。

也明白，他與安炳峰之間的差距。

可是卻始終接受不了，一個消失了十年的人，如今卻連面都沒露，僅僅只是一個名字，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打敗了他，而他連翻身的餘地都沒有。

「安寧，兩年多的時間，你跟你娘在高家的生活不說多麼的如意，可是我高木頭自認，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你們最好的生活，甚至對你，比對大牛和小妹他們還要好一些，可是安炳峰他做過什麼，在你剛出生沒多久就拋棄你們母女，十多年了又可曾盡過一點做父親的責任？」

「我知道，所以我回來了。」安寧抬頭，很認真地看著高木頭，「爹，你愛我娘嗎？」

「什麼愛不愛的我不知道，可是，從打算娶你娘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想跟她好好的過日子，我在外掙錢，她操持家務，一起把你們幾個拉扯大……」

這是很多人普遍的思想，他們不知道何為愛情，但是卻都在為著自己的家人努力。

直到白髮蒼蒼，回頭看著已經成人的子女，亦不求回報。

再看看身邊的老伴兒，原來已經執手過了那麼些年。

安寧：「只要爹還願跟娘好好過日子，那我永遠都會站在爹這一邊！」

瞬間，高木頭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安寧。

「你……你真這麼認為？」

這兩天，他聽過太多別人捧高安炳鋒卻貶低他的話，甚至，就連他的親生母親，也認為安炳峰是天上的高高的雲，而他，就像是地上的一坨臭狗屎。

可是卻萬萬沒想到，他所聽到的第一個認同他的話，竟然是來自安寧的。

安寧微微一笑，「自然，其實，我娘也未必就是真的喜歡安炳峰，只是對於出色的和美好的一切，人心中總是莫名的嚮往，安炳峰曾經救過我娘，避免她流落風塵，所以，她才會把安炳峰當成了她人生中的救贖，只要爹還願意繼續包容她，關心她，相信她總有一天能夠走出自己編織的美夢，認清楚誰才是對她最好的人，爹願意嗎？」

高木頭點了點頭，終於露出了這幾天臉上從未出現的笑容。

高木頭道：「只要你娘不離開，我願意陪她一起走出安炳峰給她編織的美夢，安寧，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比你娘想得開！」

安寧回之一笑，「我只希望，爹娘能夠餘生安好，便心愿足矣。」

高木頭：「會的，我們一定都會好好的。」

「爹，我娘這幾天狀態不好，就讓小牛跟我回去吧，我先照顧他幾天，等娘心情好一些了，再讓他回來……」

不管是高木頭還是嚴氏，現在的狀態都不太適合照顧孩子，把小牛留在高家，安寧實在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