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集、孤獨症

雖然是對林宇的嘲諷，可是他看著程初夏的眼神深深地印刻在了韓睿的記憶里，那種志在必得的眼神，讓他有些莫名的危機感。

吃飯的時候一群人坐到了一起，趙一浩摟著韓睿的肩膀，「睿哥，剛才那個出場怎麼樣？怎麼說請我吃飯也應該吧？」

陳弘接話：「你這明顯就是狗咬呂洞賓，人家的早餐被你吃了還得給你諷刺一頓，也就咱們夏夏在，不然動手都有可能了，你也太不厚道了。」

程初夏打斷他，「別扯上我……求放過。」

趙一浩氣不過打了陳弘一下，「說誰是狗呢？嗯？」

兩個人立刻扭打在一團。

程初夏看韓睿一直不說話，像是在發獃的樣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被一把抓住。

韓睿笑著看向她，「怎麼了？」

程初夏想到還是在學校趕緊抽回了手，「這句話是我問你吧，怎麼突然發獃。」

「我在想……」韓睿故意停頓了一會，「你說人家都追上門來了，我是不是該生氣一下？」

程初夏也是很無辜，「生氣什麼？我又沒有答應？」

「拒絕得不夠徹底。」

醋味太濃。

「嗯……這是……吃醋了？」

程初夏歪頭看他，韓睿故意躲開了她的注視。

剛剛跑開的趙一浩不知道又從哪裡冒了出來，「你們倆別撒狗糧了，我沒吃飯都要飽了，睿哥快請我吃飯。」

說著就把韓睿拉著去給自己買單了。

韓睿點完菜回頭問程初夏，「還要不要加點什麼。」

「不用，和你一樣。」

韓睿已經習慣了和她吃一樣的菜，所以乾脆點了她的份。

趙一浩：「嘖嘖嘖，吃個飯都秀……」

韓睿和程初夏吃東西的時候都是不喜歡說話的，所以就只剩下趙一浩和陳弘在聊天，程初夏聽著，遇到好笑的點也會笑出聲來。

倒是韓睿的異常，因為趙一浩的活躍沒有被注意到。

……

一整天的高強度學習，一群大男孩們回到宿舍都已經是很累很累的狀態，簡單的洗漱之後哥哥都倒頭大睡。

連一直嚷嚷著考試沒有任何壓力的趙一浩也是早早進入了夢鄉。

短短的一個晚修，刷題和試卷的持續輸出，任誰也是難受的。

宿舍陷入了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微微呼吸聲的靜謐。

可是韓睿一點入睡的跡象都沒有。

早上在走廊的那一幕就是奇怪地一次次在腦海中回放，一種忘記已久的感覺在身體里慢慢復甦。

韓睿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窩在被子里將自己捲縮了起來，成了一種最原始的自我保護的姿態。

夜晚還是很漫長，有的人休息得滿足，有的人一夜無眠。

韓睿就這麼看著窗外，看著皎潔的月光升起落下，看著天空漸漸泛出一層魚肚白，漸漸染上霞光……

連續一整周，韓睿的話越來越少，只有很少的時候才有那麼一點點少得可憐的睡眠。

林宇已經沒有繼續給程初夏送早餐了，可是換成了送各種小禮物，有時候是小糖果，有時候是旅遊的紀念品。

程初夏已經「不勝其煩」，拒絕得多了，她對林宇，慢慢從沒有興趣，轉換成了討厭。

倒也不是全是因為他總是送禮物，更重要的是，每次看到他過來一班這邊，韓睿就會很明顯的一整天都很少說話。

大家都看的見的韓睿的狀態變得低迷，可是誰不是呢，最後衝刺的日子，各種熬夜和複習，大家的狀態都是如此，有著黑眼圈來上課也是常事。

程初夏問他是不是準備考試很累的時候，他總是笑著跟她開玩笑，「看不起誰呢？」

那樣的笑容好像失去光芒一樣，可是程初夏也沒發現，到後來韓睿的話變得很少，他的笑容只是對她了。

這天難得老謝幫上了最後的有一節課，一向喜歡拖堂的老謝，代課也要將拖堂的習慣進行到底。

趙一浩已經感覺到獨自在抗議了，無心課堂，轉頭一看，林宇又等在了窗外。

「誒，你情敵，又來了。」

邊說邊用手拍了一下韓睿放在桌子上的手臂。

韓睿整個人有些害怕地抖了一下，迅速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才感覺到有那麼一絲絲的「安全感」，像是受驚的孩子一樣。

趙一浩差點被他的反應嚇到，沒了調侃他的心思，他的反應也太不正常了。

「你沒事吧？」

韓睿回過神來，「沒……沒事。繼續上課吧。」

趙一浩看著他，又看看外面站著的人，不應該啊，什麼時候韓睿會把外面的那個人當回事了？

持續半個月的失眠，以及越來越差的狀態，折磨韓睿的漸漸也不止是林宇對他的挑釁了，還有之前的那些不好的回憶。

老謝剛剛宣布下課，韓睿就迫不及待地背上書包走出了教室。

林宇看見一個人出來的他有些驚訝，今天的他竟然沒有等程初夏。

趙一浩看到還在認真改題的程初夏，忍不住叫了一聲，「程初夏！」

程初夏回頭，這才發現韓睿的座位上早已經空掉了。

趙一浩終於醒悟過來韓睿的反常，著急地沖著程初夏說著，「還愣著幹什麼？追啊！」

程初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跑了出去。

在門口，林宇拉住她的手攔住她，「他已經走遠了。」

程初夏甚至沒有正眼看他，睜開他的手，厭惡地甩開，「放開！」

林宇的手懸在半空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跑開，心裡的疼痛，比她掙脫時指甲劃破的那層皮膚更痛十倍。

儘管他再怎麼努力說服自己，只要他一直堅持下去，就沒有不可能達到的目標。

學習是這樣，生活上也是這樣一直一直地要求著自己。

但是他這一次終於肯承認了，感情是例外的。

這是唯一的一件，再怎麼「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

在這場漫長的追逐中，其實不是三個人的糾纏，只不過是他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罷了，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卑微，這真的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

放學的樓梯上人群擁擠，可是那個護著她的人已經走遠了。

程初夏只想快一點擠出去，拚命地向前，也沒注意到腳下的台階，踩空了一格，整個人就摔在了樓梯轉角。

學校的樓梯還是水泥的質地結構，磕在上面別提多疼了。

疼痛瞬間傳遍四肢五骸，手上多了兩個擦傷的傷口，火辣辣的疼痛感。

「程初夏！」

人群因為這突然的意外變得鬆散一些，匆匆忙忙趕來的趙一浩看到了摔倒的程初夏，趕緊跑過去將她扶起來。

「手怎麼傷成這樣了。」趙一浩看著她那個傷口確實有些觸目驚心，也顧不得什麼韓睿了，還是眼前的事情要緊，程初夏要是有什麼事，估計韓睿也不會放過他，「趕緊的，先去醫務室處理一下。」

程初夏拍掉手上沾到的灰塵，「沒事的，韓睿他，到底怎麼了？」

「他上課的時候看到林宇突然間變得很奇怪，我擔心他有什麼事，所以趕緊告訴你，唉——」

「不行，我要去找他。」剛想邁步，腳上突然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啊——」

「崴到腳了？」

「噝——應該是吧。」

「趕緊去醫務室看看吧，別去了，反正學校對住宿生是封閉管理，他也跑不出去，應該會回宿舍的。」

「可是——」

「可什麼是。」趙一浩覺得事情應該是與輕重緩急的，「你這個樣子被他看見了還不得殺了我。而且你也走不了了，你怎麼追？」

雖然不想，但是趙一浩說得不是沒有道理，她這個樣子，自己走下樓都困難，更何況去找韓睿。

「走吧。去醫務室。」

……

趙一浩畢竟是男生，好在後來程初夏的同桌趕來，扶著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

程初夏讓趙一浩去找韓睿，「你去找他吧，我可以的，還有琪琪在。」

「好。我找到他就讓他去找你。」

……

趙一浩最後在足球場的邊緣找到了韓睿。

「你怎麼跟過來了？」

趙一浩把書包往他身上一甩，氣都沒喘過來，「你老婆……」

聽到程初夏，頓時緊張起來，「她怎麼了？」

「在醫務室……」

話還沒說完，韓睿就丟下趙一浩自己跑了。

校醫幫程初夏處理傷口的時候，一邊幫她消毒還不忘教訓她。

「你說說你們這群孩子，都高三了也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手壞了怎麼寫字你說，高考沒幾天了，還好只是皮外傷，要是骨折怎麼好？小心一點嘛……」

校醫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學校的同學都是知道這個校醫的，因為她很善良，和同學們關係最好的也是她。

琪琪接了她的話，「校醫，她呀，還真的不用考試。」

「不用考試？保送啦？」校醫有些意外地看向程初夏。

「嗯。」程初夏出於禮貌，還是回答了。

「這……不用考試了……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嘛……」校醫幫她包完傷口又囑咐了幾句，「這傷口盡量不要碰水哈，腳上的扭傷大概一個星期就能好，回去用冰敷一下，沒什麼大的問題，下次注意咯。」

「嗯，好的，謝謝校醫。」

琪琪扶著她走出了校醫室，沒想到還沒走幾步就遇上了韓睿。

韓睿看到她單腳著地，手上還纏著紗布，直接衝上來扶著她，問：「你傷哪了？傷口消毒好了嗎？腳上有沒有傷到骨頭，手的傷口嚴重嗎？在哪摔的？校醫怎麼說？」

琪琪先走一步，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

一連串的問題程初夏都不想回答，她只想知道為什麼他今天會突然反常。

「我沒什麼事，都是皮外傷。」她感覺到他的力量在支撐著她，也終於可以放心依靠著他，「韓睿，你最近怎麼了？」

問及這個，韓睿一時間也無法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些壞的，負面的情緒和回憶，全都不受他控制。

「我沒什麼，可能……考試的壓力太大了吧。我先帶你回去吧。」閃爍其詞，這不是他說話的方式。

程初夏不甘心，反問：「韓睿，你能不能正視我的問題，不要有事只想躲著我好不好，如果你真的信任我，應該是我們一同承擔的，不是一把把我推開。」

「程初夏，有些事情，我還不確定……我不希望你擔心……」

程初夏有些生氣地甩開他的手，可是他握得更緊了，「我為了追你都這樣了，你還擔心什麼？我有多擔心你你看不出來嗎？」

韓睿抱住她，也不管這裡是學校領導隨時有可能經過的辦公樓了，他想讓她冷靜一下。

他總是習慣保護她，這次輪到他有問題的時候，他想的也是怎樣可以讓她不察覺到。

今天下課前趙一浩的那一番話可能刺激到了他，他不想讓程初夏看到他的失態，離開的時候，他甚至都無法掌控自己的行為，只是下意識的想要「逃走」。

程初夏被他突然的擁抱禁錮住，他消瘦下去的骨骼硌疼了她，這段時間，她真的關心他太少太少了。

見她冷靜下來，韓睿才緩緩開口：「給我點時間好不好，等我把一切都弄清楚，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韓睿的語氣帶著乞求，此刻的他似乎比任何時候都還要脆弱更多。

短暫的沉默之後，程初夏抬起頭，「好，但是你說的，你會告訴我的。」

「好。」

聲音已經帶著沙啞。

……

晚上，韓睿還是睡不著。

手機上的通訊錄已經打開許久，但是那一通電話號碼遲遲摁不下去撥通。

那個號碼的主人，是他之前在治療孤獨症時幫助過他的一個主治醫生。

之前他就跟他提過，其實他的孤獨症並沒有完全的治癒，現在也只不過是短時間的康復期，如果受到過多的情緒刺激和波動，複發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

最近的癥狀越來越嚴重了。

韓睿知道，撥通那個電話，他就可以知道真相，可是又好像已經知道了真相，又不敢去深究了。

因為經歷過，所以他深深地知道，這個治療的過程會是多麼的艱苦漫長，而身邊的人又是會受到什麼樣的折磨，他自己忍得住，無所謂，但他覺得，程初夏不應該和他一起去承受這一些。

夜更深，他終於還是打了那個電話。

他想，至少先給自己一個真相。

電話的那一頭，劉醫生還在加班做研究，接到韓睿的電話時有些意外，「怎麼啦，小睿，怎麼就沒見，想我了？」

韓睿沒有和他開玩笑的心情，深夜打電話給他，他應該也能猜出來是什麼事了。

「老劉，我可能……會複發……對不對？」

那邊一聽他的話心裡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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