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懲罰
禧樂居。
「夢琪給老太太請安。」二小姐夢琪乖乖的上前請安，並沒有如同往常般不知禮數，不守規矩地直接就跑去老太太身邊撒嬌。站直身後，還偷偷地抬頭看了老太太一眼。發現老太太面無表情的坐著，頓時心亂如麻。一條江南錦緞的粉色手帕，也在她的手裡，被絞得失去了它本來的光彩，皺巴巴的。
「婢妾給老太太請安。」三姨娘在老太太面前，永遠是俯首作低的姿態。她知道，她如果沒有老太太撐腰，那麼她即使她再懂老爺的心思，再百媚叢生，都不會在老爺面前像現在這般受寵。剛進府的新太太，也不會如此和氣地對待一個要分她丈夫的寵愛的女人，畢竟無論何時，她們都是敵人。
「坐著吧。」老太太口氣淡淡的說道。
二小姐起步走向左手邊的第一個位子，如果是平日里，她必然是要坐在右手邊第一個位子的。畢竟，左右，還是有區別的。否則為什麼太太每次來，都坐在右邊第一個位子？三姨娘識趣地忽略了老太太讓坐的話，站在了二小姐的身後。她心裡也是恨的，憑什麼每次過來，她就只能站著？就因為她是個小妾？
「綠竹，你也坐著吧。」老太太看著守規矩地三姨娘說道。三姨娘在老太太的心裡，一直都是個聰慧的。從小被家裡賣了，進了府後，肯干，聽話，又看的出眼色，規矩也學的好。四個大丫鬟里，綠竹是最早跟了老太太的。綠竹二八年紀的時候，越髮長的像朵花一樣。那時候的太太剛生完大少爺，老太太看沒人伺候老爺，就跟老爺商量著讓綠竹跟了他，做個通房丫頭，等綠竹生了兒女，再提成姨娘。怎麼當年那個知分寸的綠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老太太冷眼旁邊了很久，她發現，從前剛讓她跟了老爺的時候，她是極知分寸的。每天都是素淡的衣服，太太和自己這也是日日守規矩，請安。自從生了二小姐，像個換了個人一樣，真當自己是主子了？老太太覺得，芍藥跟她想的是一樣的，二小姐夢琪是她看著長大了，雖嬌蠻了些，絕對不會有那歹毒的心思，必定是這越發張揚的綠竹，平日里攛掇，教壞了二小姐。
「婢妾謝老太太賞坐。」三姨娘走到二小姐夢琪的下手，坐了半個椅子，好像立馬就要站起來的一樣。
芍藥一揮手，等在旁邊的小丫鬟們開始上茶。
老太太看了一臉忐忑的二小姐和鎮定自若的三姨娘一眼，就垂下了眼睛，又開始撥起了茶。二小姐偷偷抬頭看了一眼，發現老太太像是忘了她們的存在一樣，始終不開口說話。二小姐憋不住了，勉強自己像平日里一樣，牽強地露出一個笑容，看著老太太問道：「老太太叫夢琪跟三姨娘有什麼事嗎？」老太太抬眼看了她一樣，又垂下眼說：「怎麼，沒事就不能叫你們過來了？」三姨娘如往日里謙卑的笑著說道：「老太太念著二小姐和婢妾，是二小姐和婢妾的福分。」
老太太放下杯子，看著二小姐說：「我叫你過來，是想問問你，你三妹妹暈倒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終於正題來了。二小姐很自然地回頭看了三姨娘一眼，很擔心地問道：「妹妹還好嗎？夢琪這幾天聽說妹妹還未醒來，天天擔心的吃不著睡不好。那天也沒什麼，只是上午逛園子的時候，妹妹就已經臉色不怎麼好了。我還勸妹妹早點回去休息呢。果然妹妹身子是嬌弱的，從老太太回去的路上突然就昏了過去。」其實，當時她害怕極了，也不知道怎麼辦，周圍都亂七八糟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聽雪閣的。
「是嗎？那你三妹妹，是怎麼知道李家上門來退親的事的？」老太太的語氣，眼神都越發嚴厲起來。
「的確是我告訴三妹妹的，我也是擔心三妹妹，才告訴她，讓她想想辦法，畢竟被退親的女子，往後都很難嫁的，我都是為了三妹妹好。」二小姐想著當初她害怕的睡不著時，三姨娘是怎麼勸她的，又是怎麼幫她想的說辭。
「你的意思是，我不告訴她，就是不擔心她？不為她好？滿口胡言！」
「夢琪不是這個意思，夢琪知道老太太是極疼我們小輩的，所以就想著讓三妹妹來好好和老太太說說。」
「說說？說什麼？說讓你代嫁？我就是太疼你了，越發讓你無法無天了！」老太太氣極了，端起杯子，就往二小姐那邊仍。三姨娘救女心切，也顧不得什麼，起身就去擋。二小姐眼看那杯子往自己這飛過來，整個人都愣了，她從來不知親切和善的老太太會這樣對她。
杯子落在了三姨娘的身上，剛上的新茶，滾燙的茶水就這樣，濕了三姨娘一身。三姨娘也顧不得自己，拉起二小姐，就跪到在了地上。二小姐也不哭，也不鬧，就愣愣的坐在地上。三姨娘猛地磕了幾個頭，眼淚汪汪地對老太太說：「老太太明鑒，二小姐萬萬不敢有這樣的意思。二小姐也是想幫幫三小姐，以為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想勸勸她，想開點。二小姐從小也是在老太太身邊長大的，二小姐是什麼xing子，老太太也是知曉的。老太太就看在二小姐平日里極孝順的份上，饒過二小姐這次吧。」
「饒過她？她差點害死三丫頭！你以為你說兩句，這件事就過了嗎？來人！」老太太對著門外喊了一聲，立刻有兩個身材魁梧的粗使婆子走了進來，立在門邊。「平日里老爺管著府外的差事，沒空管二丫頭，你身為生母，她不好，就是你的錯。來，將三姨娘拖下去，打三十大板。讓屋裡的丫鬟都去看著，攛掇著二小姐說謊，不知分寸，不守規矩，就是這樣的後果。」三十大板，就是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也要將半條命打去，更何況這次又是老太太發話，還讓小丫鬟都去看著，這不是要她的命嗎？三姨娘這才開始後悔了，早知道，當初直接讓二小姐低頭認錯就是了，撇清哪有那麼簡單！「老太太饒命啊，婢妾再也不敢了，老太太饒命啊……」三姨娘怕得身子都開始發抖。
二小姐剛從震驚中醒過來，就聽見老太太讓人打自己生母三十大板，頓時嚇得哭著跪著移到老太太身邊，抱著老太太的腿說：「老太太，夢琪知道錯了，夢琪再也不敢了，老太太就放過姨娘吧。」老太太無動於衷：「拖下去！」二小姐看著那兩個婆子上前來就要拖三姨娘下去，也不管不顧起來，跑到三姨娘身邊，抱著三姨娘，不讓兩個婆子動手。母女兩個頓時哭成一片。兩個婆子看是二小姐，也不敢上前硬扯，拿眼去看老太太的意思。
「祖母。」就在這個時候，夢語進了門。門外守門的丫鬟著在夢語身後，一臉緊張地瞄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連忙起身，就拉著夢語坐在她旁邊，責怪道：「不是讓你休息的嗎？剛醒過來，怎麼就跑出來了!」
「祖母，能不能不罰三姨娘了，這事不怪姐姐，是我想太多了。再說了，三姨娘畢竟是二姐姐的生母，這樣對二姐姐太殘忍了。夢語已經沒有母親了，不想二姐姐跟我一樣難過。」夢語拉著老太太的手，一臉懇切的說道。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她還想要在這個家裡幸福快樂的生活，她不想就這樣為自己創造兩個敵人。
老太太看著夢語，臉上的表情是真誠的。「好孩子，如果都跟你一樣善良，這日子，就和順了。」轉頭對著三姨娘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三姨娘拖下去重打二十打板。」又對二小姐夢琪說道：「既然你三妹妹幫你求情，你就回屋思過。三個月不許踏出房門，半年內，不許私自與三姨娘見面。」
三姨娘自知，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只能默然接受了，二小姐一步三回頭地往門外走去。
此事總算終了，只是不知，日後相見，三姨娘和二小姐，是否還會如從前般對待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