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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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若幾言便讓淑太妃瞭然等閑的藥物對她無用,料定她們不敢冒著打草驚蛇的危險,直接給她下一劑最毒的葯,倒也算間接地成就了她一心裝作鴕鳥,清閑度日的念頭。
恍然之間,幾日便就這般匆匆過去了。那一本福兒好不容易得來的雜書,也被小若翻得紙張都有些爛糟糟的了。畢竟這宮裡,能識得字的又能有幾人除了主子那裡,宮女太監們要那沒用的書做什麼
正低頭看著手中的書,實為發獃的小若,突然覺著身邊的光線好似暗了下來。心中微微一怔,未曾細想便抬頭看了過去,這一眼,便讓小若如何也移不開視線了。
床榻不遠處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男子。一襲黑色勁裝,在這明媚的陽光里顯得格外顯眼。雙手背在其身後,整個人不言不語,就突兀地站在那裡,看著小若一眼不眨,一動不動。
手中的書掉落在了床榻之上,小若卻猶然不覺。身子越來越顫抖地厲害,那兩瓣嬌嫩的唇,也越發抿得緊了些,眼眶之中越積越盛的淚水,剎那間就猶如決堤的河水一般傾瀉下來。淚水模糊了小若的視線,她還想看得更清楚些,便直接伸手,想要抹去那流也流不盡的淚水。
無言,並非是她不想開口,而是怕她一開口,便從夢中醒過來。並非她不相信她的眼睛,只是這一切出現地太過突然,突然地有些讓她不知所措。
那一張熟悉的臉,仍然記得那一年她被府中姨娘庶女誣陷,當時他是為她如何的不忿,又是如何地自責那一年他竟狠得下心離家從軍,將她這嫡親的妹妹單獨留在家中;仍然記得那一次她被藍宇成誤傷,他是如何不惜內力耗盡,抱著她朝著山莊趕去,又將傷她之人,記恨在了心上。
哥哥,是你嗎小若多想將這句話宣之於口,可她不敢,怕這一切不過是炎炎夏日之中,衍生出來的海市蜃樓。淚水再一次滾落了下來,好似沾染了這夏日的暑氣一般,滾燙地有些嚇人:既然擦不盡,那便不擦了吧
小若捨不得將視線移開,怕下一秒就再也尋不著了。慢慢從床榻之上摸索著下來,當她赤著腳踩到那冰冷的青磚之時,卻也未曾停下腳步。床榻邊的繡花鞋已被她跑出腦後,她現在滿心滿眼之中,只有眼前這個與她流著同樣血液的哥哥,那個疼她愛她的哥哥。
一步又一步,朝前走去,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小若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正在加速著,鼻尖的酸澀感也越發濃重,嚴重得讓她覺得有些快要窒息了。
只是還未來得及讓她伸手觸摸到哥哥,便覺得一切天翻地覆了。哥哥還在,只是她的脖頸之處那隻沒有絲毫溫度的手,正在遏制著她的喉嚨,威脅到生命的真正的窒息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她撲面而來。更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便是那隻想要結束她生命的手,竟然是她思念了這麼多年的哥哥的。
小若的雙腳已經離地,懸空著的身子,讓喉嚨口的負累更加嚴重。失去了腳底冰涼的觸感,小若頓時便掙扎著用雙手拉扯著那隻沒有一絲溫度,冰涼到徹底讓她心寒的手,熟悉,卻同時異常的陌生。
「哈哈哈,當真是一出好戲啊」突然,房間的大門敞開了,藍士康站在最前面,冷笑著拍著雙手大聲叫好。
還未等小若來得及反應,便聽見一個聲音從藍士康的身後傳了過來:「如此對你好似一朵嬌花的親妹妹,你未免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還不快快放下了咯咯咯~」說完,便是一陣令人深覺有些惡寒的嬌笑聲。
脖頸間的束縛陡然間鬆開,小若有些貪婪地呼吸著這瞬間湧入的空氣。許是太過心急,許是情緒有些激動,小若剛癱軟地坐在地上,便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藍士康身後的羽扇公子,輕搖著他那一把潔白的羽扇,慢悠悠地走到了小若跟前。扇子抵在了小若的下顎,羽扇公子皺著眉頭,頗為惋惜地說道:「嘖嘖嘖,追魂三息煉製的材料可是價格不菲的,你竟還能活著,實在是太浪費了。」
小若漸漸平復了呼吸,甩頭便想躲過那把羽扇,只是眨眼間,卻在脖頸之處留下了一痕淡淡的血印,那鮮紅的血液也漸漸地滲了出來,順著脖頸,緩慢地流淌著,印紅了小若那一身素色的衣裳。
顧不得藍士康在眼前,顧不得從前殺自己的人在眼前,顧不得自己脖頸之處那一抹正在留著鮮血的傷痕,小若痴痴地看著林志傑,她沒有認錯,剛才那個拿著扇子的人也說了,她眼前的這個熟悉的男人,的確是她這一生的親哥哥,即使剛才,他差點殺了她。
只是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冰冷,比她身下的青磚還要冷得讓人心寒。哥哥是在氣她讓林府捲入了謀朝篡位的滅門慘案之中嗎還是在氣她沒有保護好自己哥哥對她永遠都是那麼溫柔的,這次肯定是氣壞了,才會如何看著她的。
可是為何哥哥會與藍士康在一起,難道他不知道父親就是被藍士康抹黑了他一生的功績,然後斬首在菜市口的嗎難道他不知道祖母、母親就是被藍士康身邊的那個不男不女的人殺了的嗎難道他不知道,林府上上下下那麼多人,都是因為這些人而死了的嗎
委屈的眼淚,再一次落下,沒有心思再去探究為何藍士康會發現她就是林夢語,也沒有心思再去為自己謀算下一步,她只想知道,幾年不曾見到的哥哥,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為何會如此看著她,看得她想哭。
在一旁一直未曾出聲的藍士康挑了挑眉,看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的小若說道:「林三小姐,看見自己的親哥哥站在面前,感覺如何」
小若移開視線,朝著藍士康看過去,看著那一臉玩味的笑容,她恨不得現在就伸手將它打掉。緊了緊拳頭,小若啞著嗓子說道:「你到底把我哥哥怎麼了」
千思百轉的念頭,卻壓不住她最深處的恐懼。她情願哥哥是被藍士康騙了,亦或是哥哥為了活著,不得已當了藍士康的走狗,她情願發生任何事情,也不希望哥哥變成了她心中所想的那樣。若是她不曾知道,那該多好。
「咯咯咯,你瞧著你哥哥這幾年應該未曾變老吧如此一來,倒也不會埋沒了他那一張臉。當了我羽扇公子名下的頭號隨從,該是他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了。」羽扇公子拿著羽扇掩著口,嬌笑得如同花枝亂顫一般。
小若搖著頭,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向了林志傑,那空洞的雙眼再次驗證了她的想法。無論這裡發生任何事情,他都沒有一絲反應,就算她剛才真的死在他的手下,只怕與死了一隻螞蟻一般,毫無區別。
那時候還在山谷之時,神機老人與蔣先生有一段時間經常早出晚歸,偶爾之間還提起過,江湖中一些門派的領頭人物突然間消失了一些,偶然出現,卻完全不認得從前的親友,猶如被攝了魂一般,見人就殺。當時神機老人就說過此事可能與藍士康有關,卻不料想,林志傑的突然消失,竟也變得如此這般模樣了。
「哥哥,我是夢語啊,我是你妹妹啊,你醒醒,快醒醒」小若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了林志傑的面前,伸手用力地搖著他。她明知這樣做根本就是徒勞,可她卻還是這般義無反顧地做著。
藍士康冷笑了一聲,沒有興趣再繼續欣賞下去,便對羽扇公子道:「好好照顧她,莫要讓她有什麼閃失,朕還準備用她來將朕的那位好侄兒引出來。」說完,藍士康便帶著人轉身離開了。
「屬下明白。」羽扇公子躬身行禮,直至不見了藍士康的蹤影,這才轉身將羽扇朝著林志傑一揮道:「帶上她,咱們回咱們的地方去」說完,便扭著腰身,朝著門外走去。
聞言,林志傑伸手便是一掌敲在了小若背後的脖頸之處。小若雙眼一翻,便直接暈倒在了林志傑的懷中。
當小若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一件類似牢房的地方。除了門上有一扇小窗之外,此處沒有任何的通風口,直接將她想要逃出去的念頭徹底打斷了。
坐在潮濕的稻草堆上,小若迷茫的視線開始慢慢聚攏,也慢慢想起來之前的事情。師傅說過,被攝了魂的人,已經成了活木偶,雖然還能行動,卻已經與死人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氣息,沒有任何溫度,即使受傷,也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她要怎麼辦那是她的親哥哥啊無助,無力,疲憊不堪的感覺朝著小若瘋狂地湧來,她就像一根瘦弱的稻草一般,漂浮在廣闊無邊的大海之中,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卷過來的風浪徹底摧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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