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故人

雖然有幾年沒有回邊城了，可走在街道上的秦秋還是被不少常年在街上擺攤的小商販給認了出來，當年每到輪值休息的時候，他和秦澤楓幾人便會來這邊揮霍他們那為數不多的軍餉，路邊的小攤價格便宜，經濟實惠，是他們經常光顧的地方，對於這個相對貧窮落後的邊境城市來說，向他們這樣時常就能來這街邊吃上一頓的人那是不多的，而幾人也是很喜歡坐在路邊看著形形色色來往的人群，喝著其實味道並不是很好的劣質燒酒，即便是後來幾人都升了職，軍餉多了起來，他們也是不喜歡去那些條件好些的酒樓里喝酒，而是依舊光顧著這些價格低廉的路邊攤。

賣羊雜湯的杜老漢已經在這條街上擺了二十幾年的攤子了，他家的羊雜湯色白湯鮮，味道濃厚，在這邊城是極其有名的，杜老漢老兩口一輩子就守著這個小攤子過活，老人的三個兒子都是在了鮮卑人的手裡，女婿也是因為跟鮮卑人打仗少了一條手臂，這使得老漢對鮮卑人的仇恨極深，所以他的攤子從來不接待鮮卑人，而吃東西的只要是大雍這邊的軍士或是殺過鮮卑人的，老兩口都是只收個本錢的甚至有時候是不收銀子，兩位老人還時常的救助那些因為殺鮮卑人而受傷落下殘疾的退伍軍士，這也是杜老漢的攤子生意一直很好，可老人卻依舊是省吃儉用的守著這個簡陋的路邊攤過活的原因。

秦秋幾人當年可是這杜記羊雜的常客，幾人當兵的時候還都只是十幾歲的半大孩子，而當初秦秋幾人跟杜家的小兒子柱子在一個軍營里當兵，因為年紀相仿，幾人的關係很好，加上幾人不是沒有家就是離家遠，所以幾人沒事常常一起來杜家玩，在遠遠的看見在罈子上忙活的杜大娘的時候，秦秋忙快步走向了攤子，遠遠的就沖著杜大娘喊道：「大娘，我來看你了。」

杜大娘如今已經五十多歲了，接連失去兒子的打擊和常年的勞作使得老人看起來異常的蒼老，饅頭的銀髮，背也比前些年佝僂了不少，老人的人緣在這邊城是極好的，所以在聽到有人打招呼的時候，老太太便頭也沒抬的笑著說道：「臭小子，你是老看老婆子我的還是饞大娘這羊雜湯了。」老太太邊說邊手腳麻利的收拾著桌子上的碗筷，當老人抬起頭看到疾步而來的秦秋時，激動的老人一失手，剛剛收拾好的碗筷全都落到了地上。

秦秋見狀趕忙跑到老人的跟前，扶住了激動的身子有些顫抖的老太太道：「大娘，您不認識我了，我是小秋子啊。」

直到秦秋走到自己的面前，杜大娘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真是當年那個瘦弱的少年，老人激動的伸手摸了摸秦秋的臉說道：「好、好，只要活著就好。」說著老太太趕忙回頭沖著在灶前忙活的杜老漢喊道：「老頭子你快過來，小秋子來看我們了。」

當年正德帝昏庸，雍城局勢混亂，因為雲州緊鄰著北方的大草原，所以當年楚王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與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侵佔大雍徒弟的鮮卑人對抗上了，若不是莫離先生高瞻遠矚，向楚王提出了要提前在雍城安插人手的建議，恐怕如今這皇位落到誰手裡還不一定呢，而秦澤楓就是楚王派去雍城的第一批人手，為了隱蔽身份，當年以數百人的隊伍全殲了鮮卑千人，生擒鮮卑部族首領的秦澤楓不得不詐死脫身，而一直是秦澤楓手下得力部將的秦秋等人自然是被大家以為一同戰死，而秦澤楓在雍城自然是改名換姓的，後來天啟帝登基，秦澤楓雖然恢復了本來的姓名，可做得都是些為天子剷除異己，抄家滅門的不太見得光的事情，以至於大家談起他都是以秦閻王稱呼，叫他本名的倒是不多，所以在這消息相對來說有些閉塞的邊城，不知道他們幾人的消息也實屬正常。

一直在灶台後面忙活的杜老爺子耳朵可能是有些背，沒有聽清楚老太太說的是什麼的老爺子起身有些不耐煩的問道：「你個老婆子喊什麼呢？一會剛子他們就該過來了，你還不趕緊過來把碗洗了。」

老太太知道老伴耳背，又是個急脾氣，所以也不跟他計較，而是又加大了些聲音喊道：「你個死老頭子，你看看誰來了。」說著老太太忙把秦秋往棚子裡面讓了讓。

杜老爺子雖然耳朵有些背，可眼神卻是不錯，透過鍋里冒著的熱氣往外看來，畢竟已經是好幾年沒見過面了，老爺子一時間竟是沒有認出來，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這位小哥是、、、、、、」若不是老太太認出了秦秋的聲音，想來也不會這麼快認出秦秋的。

秦秋看著杜老爺子也是蒼老的厲害，心中不禁有些心疼，疾步上前沖著老爺子恭敬的抱拳行禮道：「大伯，我是小秋子，你老還記得我嗎？」

這離得進了老爺子看著秦秋有些眼熟，再加上聽到秦秋的話立馬就想起了秦秋，也是一臉激動的上前抓起秦秋的手道：「小秋子，真的是小秋子，你小子這是幾年去哪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澤楓、子辰他們都還好吧，你說說你們幾個小子，這麼多年也不知道給大伯，大娘來個信，你大娘可是沒少為你們幾個小子掉眼淚。」

秦秋聽了這話心中也是不好受，開始的幾年他們在雍城做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連自己的本名都不敢用，秦澤楓更是連家人都是一點的聯繫都沒有，就更不可能跟這些相熟的人聯繫了，後來辭官以後又是酒坊，又是蓋房子的，一直忙著的幾人也是沒有時間來這邊看看，秦秋一直跟著瀟然幾人來到了邊城才現身也是有著想順便來看看當年的老朋友的原因在裡面，所以聽到杜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秦秋神色赧然的說道：「大伯，我們都挺好的，當年我們走得急，沒來的及跟你們打招呼，您二老這些年都還好吧，柱子兄弟他們都好吧。」

杜家幾兄弟當年是跟秦秋他們一起當兵的，幾人的關係一直都很好，不過後來秦澤楓去了直屬於莫離先生的虎嘯軍，而杜家兄弟因為身體素質等原因沒能通過虎嘯軍的審核，幾人這才分開，不過幾人也沒有斷了聯繫，在都有休假的時候也是時常在一起喝酒的，所以秦秋這好不容易過來一趟也是想見見兄弟幾個。

聽到秦秋提起幾個兒子，老爺子不禁神情有些黯然的說道：「柱子他們哥幾個沒了，就在你們沒了消息的那年，柱子他們的隊伍在巡邏的時候遭到了鮮卑人的伏擊，柱子他們哥幾個都沒了，只有剛子僥倖活了下來，卻是沒了一條手臂。」雖然已經過了幾年，可一次沒了三個兒子，女婿也落下了殘疾，所以老爺子提起這事也是不禁紅了眼眶，一邊的老太太就更是傷心的直接掉了眼淚。

這一噩耗使得本來滿是期待想要再跟兄弟們聚聚的秦秋呆愣在原地，半晌沒有反應過來，記得他們臨走的前一天，兄弟幾人還聚在一起喝酒談天來著，還記得跟他年紀相仿的柱子當時還說，等把鮮卑人打跑了，他就要娶隔壁的雲芝過門，兩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他至今還記得當時柱子那一臉幸福的樣子，可他卻怎麼也沒想到當年那一別，竟是成了永別。

這使得秦秋也是不禁紅了眼眶，死死的握緊了拳頭咬牙問道：「大伯，柱子兄弟他們埋在哪裡了，我想去祭拜一下他們。」跟鮮卑人打了那麼多年仗，死在他身邊的戰友也不在少數，嫉惡如仇的秦秋本就是恨極了鮮卑人的，這下聽到幾個好兄弟都死於鮮卑人的手裡，此時的秦秋恨不得將鮮卑人都殺光，可他卻是知道如今兩國好不容易平息了戰爭，兩國的百姓也是好不容易享受到了久違的和平，所以他這會能做的也只是好好祭拜一下死去的兄弟，不過若是兩國再起戰事的話，那他一定會重新披上戰甲繼續上戰場殺敵的，而他更加相信不只是他，秦澤楓等人也都會做出同樣的決定的。

「他們都埋在城外的十里坡上，柱子他們活著的時候就交代了，若是他們不幸戰死的話，不要把他們埋進祖墳，因為他們還要跟戰友一起守護邊城，守護他們的家。」

城外的十里坡是一座不是很高的小山坡，鮮卑人進犯邊城的必經之地，不少戰死的將士都被葬在了那裡。

一直跟在秦秋身後的呂大牛和瀟然聽了老人這話也是感動的紅了眼眶，為了這些守護家人而早早失去年輕生命的人而感動，瀟然上前扶著哭得身子都有些顫抖的老太太安慰道：「大娘，快別哭了，您若是哭壞了身子，那柱子哥他們也會難過的您說是不是。」

老太太見瀟然是跟秦秋一起來的，又見瀟然穿著和長相都是極好的，還以為瀟然是秦秋的媳婦，便收了眼淚，順勢牽起了瀟然的手道：「好好好，大娘不哭，大娘不哭了，姑娘啊，你是小秋子的什麼人啊？」

看老太太這一臉曖昧的樣子，秦秋便知道老太太誤會了，於是趕忙說道：「大娘，這是三哥的小姨子，後面的是他男人，他們兩口子想在邊城落戶，我正想帶他們去見見肖大哥，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杜老太太一聽瀟然不是秦秋的媳婦便是有些失望，不過隨即想到瀟然是秦澤楓的小姨子，便又笑著說道：「澤楓今年也二十三了吧，這一晃都這麼多年了，你們幾個小子也都成家有孩子了吧。」

秦秋聽了這話面色也是有所緩和，笑著說道：「可不是，我兒子前陣子剛剛過了三歲的生日，子辰他閨女比我兒子小半年，三哥成親晚，不過也快當爹了，如今就剩下董虎那小子還沒成親，對了，您二老若是有時間這回便跟著我去雲州住上一陣子，正好還能參加董虎那小子的婚禮。」

聽秦秋這麼說，老太太心中也是高興，不住的點頭道：「好好好，你們幾個都是好孩子，你們都好我便放心了，只是你們這年紀也都不小了，怎麼就你和子辰有了孩子，還就那麼一個，你杏花姐和剛子個如今可是都有三個孩子了，你們幾個小子可得加把勁了，還有董虎今年有二十二了吧，怎麼才成親，定的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啊？」

「虎子那小子要娶的是三哥的妹妹，雪英年紀小，所以兩人的婚事才拖到了今年，大娘，杏花姐和剛子哥這會在哪呢？」

提到女兒女婿，老太太的臉上就又是一陣的愁苦，嘆了口氣才又開口說道：「你剛子哥受傷的那條胳膊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厲害，你杏花姐陪著他去醫館抓藥了，一會就能回來。」

果然，老太太話音剛落，就見杜記羊雜的棚子外走來一個只有一隻手臂的男人和一個神色有些憔悴的婦人，婦人懷裡抱著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兩人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女孩，女孩手裡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看著幾人的穿著都不是很好，想來日子過得並不是很好，只見快到棚子的時候，小男孩掙脫了姐姐的手，一邊往棚子里跑著一邊喊道：「外公、外婆，勝兒回來了。」當小傢伙看見自家的棚子里站著的秦秋等人的時候，急忙停住了腳步，有些認生的小傢伙等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秦秋，卻生生的看著杜老太太喊道：「外婆。」

老太太知道孩子認生，便朝小外孫招了招手，牽起了小傢伙的手指著秦秋介紹道：「這就是你爹常常說的秦秋舅舅，還不叫人，你不是常常說長大了要跟秦秋舅舅學功夫的嗎，怎麼見了人反倒認生了呢？」

小傢伙還沒反應過來，棚子外的許剛聽到了老太太的話，急忙快步的跑進了棚子，看見站在棚子里的真的是秦秋，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抖的許剛伸出那僅剩的手朝秦秋的肩膀上就是一拳道：「你小子這幾年都在忙什麼，也不知道回來看看兄弟們，澤楓他們都好嗎？」

看見只有一隻手臂的許剛，秦秋的神情也是激動起來，握著許剛的手說道：「，好，都好，三哥他們都挺好的，剛子哥，這些年的事說來話長，等一會我再好好跟你們說，剛子哥，你這手？」

「沒事，比起柱子他們，我這已經是賺了，你這回來是有事要辦吧，若是有哥哥能幫上忙的你只管開口，大忙哥哥幫不上，可這跑跑腿的事哥哥還是能辦的。」

秦秋見許剛還是如同以往一樣的熱心，心中便是一陣的暖流流過，看著許剛那空蕩蕩的袖子，有些心疼的說道：「我這邊沒什麼大事，聽大娘說你這受傷的地方每逢陰天下雨還會疼，剛子哥，等我這次回去你和大娘都跟著我去白雲城吧，我們白雲城裡那仙子廟的聖水可是靈驗的很，到時候我去給你求上點試試，也順便參加董虎那小子的婚禮，剛子哥，柱子的事我剛剛聽大伯和大娘都說了，如今三哥、子辰我們都在白雲城，這邊城的條件跟白雲城比起來到底是差了很多，剛子哥，不如你就帶著大伯大娘跟我們去那邊生活好了，這樣我們兄弟在一起也好相互照應著點。」秦秋這也是想幫幫杜老爺子一家，因為這一家子如今的生活看起來不是那麼的好。

許剛也知道秦秋這是為了自己好，他也想跟著兄弟們一起，不過沉思了片刻后卻還是搖了搖頭道：「虎子那小子怎麼才成親，沒說得，到時候我一定去參加婚禮，不過這去白雲城生活的事還是算了吧，我們若是去了白雲城，那柱子他們幾個連個上墳的人都沒有了。」

杜老爺子和杜老太太這個時候也是點頭贊同的說道：「是啊，我們走了的話就沒人照看柱子他們了。」

秦秋也知道許剛幾人的顧慮，笑著說道：「這事我們以後再說，剛子哥，我這還要先去趟肖大哥那，等一會我再回來跟你喝酒。」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呂大牛和瀟然，秦秋才想起來正事，便跟許剛道了別，準備先去城主府，至於讓杜老爺子幾人去白雲城的事等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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