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巍巍大翌 第一百零一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 番外贏渠二
只是儘管慕卿汵的言語之間是輕斥之意,但是慕長安卻也聽明白了她的歡悅。
「我會等大姐姐回家,為我主禮。」
對著這個自小看顧著長大的妹妹,慕卿汵從來都是妥協居多,這時候看著幼妹的倔強性子突然就上來了,她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些什麼。
慕卿汵從小就是一個性子十分溫柔嫻靜的姑娘。
偶爾她甚至是有幾分脆弱敏感的性子。
但武帝在世時,因了長孫女兒這樣的嫻靜性情,對這個孫女兒卻是十分憐愛的。
這會兒的慕卿汵依然是為了顧念著幼妹的心情,所以倒也未曾再與她分辨什麼。
也罷,讓安安心裡留個念想也好,她畢竟還小呢。慕卿汵如是想著,復又將慕長安攬在了懷裡。
慕卿汵生來居嫡居長,身份尊貴,尤其慕卿汵還是三姐弟里唯一一個從小就被柳皇后親自教養長大的孩子。
又因了她是帝王的第一個孩子,所以仁宗對她也有著一份與對其他子女不同的憐惜。
但儘管如此,隨著她年紀越來越大,她的性子卻是越來越沉靜溫婉的,她是個極為聽話的好女兒,幾乎從未讓她的父皇母後為她操心過什麼。
久而久之,對比著旁邊那些會逗她父皇開心的弟弟妹妹們,她自然也就只佔了個嫡出長姐的名頭了。
至於父親的寵愛,或許有,又或許沒有,慕卿汵其實並不在乎的。
尤其是自從母後去了之後,慕卿汵滿心滿眼都是盼著三妹與四弟能夠安安穩穩地長大成人,成親生子,兒孫繞膝享盡天倫之樂。
她的願望一直都是這樣的簡單。
只是可惜她的妹妹和弟弟,有著更為遠大的志向。
所以最後啊,她如了他們的意,來了贏渠。
一晃至今,已經五年了。
「安安長大了。」
慕卿汵像幼妹小時候喜歡的那般一樣,來回撫摸著幼妹的腦袋,輕聲續道。
「個頭也竄高了。」
其實慕卿汵對慕長安的感情從一開始便與慕卿洛對慕長安的初心不同。
無論是在潛邸時還是在住進了翌宮后,都是沒有人敢給慕卿汵臉色看的。
即便她生性柔善,從來不問前朝之事,只是專註地在華安宮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緣由,弟弟與妹妹一遇到正經的前朝大事兒在許多時候也都是不會在她面前與她商量著來的。
因她生性良善,也因她不擅權謀之術,也不擅長掩藏喜怒哀樂。
所以當初慕長安初初被接進宮之後,慕卿洛與弟弟是在忙著布了一整盤棋局在算計九章親王,好將這位親叔叔拉到皇四子的登位陣營里。
但慕卿汵卻不同,她生性善感,所以洛水宮裡的許多謀算都是避著她的,但也正因如此,慕卿汵彼時對胞妹與胞弟的諸多打算是全然不知的。
她只是單純地在第一眼看到那個尚且還躺在襁褓之中的小堂妹時就心生憐愛。
至此,便一直專心地照顧著她。
那時候的隆裕太後年邁,心力難免不濟,所以更多的時候其實是慕卿汵去慈寧宮照顧年幼的小堂妹的情況居多。
到後來,雖然是慕卿洛將人又接去了洛水宮,但多數時間慕長安都是在華安宮裡度過的。
慕長安小時候咿呀學語時,是慕卿汵像母親一樣照顧著她,教導著她,也保護著她。
在那吃人的深宮裡,人人都是一副假面在外行走,胞妹與胞弟與她越來越說不到一塊兒去了,慕卿汵隱隱知道,姐弟二人是在謀划著什麼大事情。
隔閡漸生,但她雖然生性善感,骨子裡卻是從始至終都是十分溫柔的性情,所以她從來也不會過多過問,也不會說出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只是安靜地在華安宮等著弟弟妹妹偶爾來與她說說話,等著弟弟妹妹告訴她,他們在做什麼,走需要她幫著做什麼事。
於是她就這樣,日復一日,安靜地在華安宮等待著。
久而久之,在華安宮裡陪在她身邊最多的,給她解悶的,卻是那個還不會走路,也不會說話的小堂妹了。
小堂妹,是慕卿汵記憶里的那座冷冰冰的翌宮裡為數不多的一處溫柔了。
慕卿汵想到這裡,不禁微微加重了一些力道,將慕長安圈在懷裡。
慕長安彼時心裡正心亂如麻,對她大姐姐的話也並沒有認真仔細地聽,看上去便似乎是有些晃神了的。
慕卿汵抱著小妹,稍稍平復了一下內心的激烈情緒之後,便毅然決然地拉開了小妹說道。
「安安,我這兒隨時都有人進來巡視,你要儘快出去!」
慕卿汵說著,便起了身,牽著慕長安就想往窗戶邊走去。
「這是王后寢宮,為何有人敢進殿巡視。」
待走到了窗邊,慕長安才輕聲問道,眼睛卻是看向了申姑姑,申姑姑一接觸到慕長安的目光,便倏然之間,又落下了淚來。
慕長安的拳頭緊緊捏了捏,又再鬆開。
事有輕重緩急,孰輕孰重,她還分得清。
她知道,今日她不能被贏王發現在此,否則她今日不僅自己走不出贏渠王宮,更會為大姐姐帶來一場不可預估的災難。
於是慕長安側身,仰著頭看向慕卿汵承諾道,「大姐姐,你等我。」
慕卿汵笑了,哄著她道,「好,大姐姐等你。」
之後慕長安喚了一聲千行,千行向慕卿汵行了個禮才帶著慕長安運功離開。
慕長安一直沒有回過頭看上一眼,她怕她再多看一眼,便不想走了,於是她自然也就沒有看見,在她身後的淚流滿面的大姐姐。
「千行,去贏王殿內。」
還未飛出王宮的千行陡然間便聽到了這一句,他略微停頓了片刻,終究還是開口勸著他的主子道。
「殿下,贏渠王庭戒備森嚴,於您安危無益,您得儘快回到燕北城。」
慕長安此刻不想說話,在千行話落之後,少有的沉下了聲音道。
「去找贏王。」
一瞬間,千行的心裡都產生了一種他的小主子是想要在今日刺殺贏王的荒唐想法。
見慕長安的態度堅決,於是千行立刻調轉了方向就往最中央的王殿而去。
透過屋頂琉璃瓦,慕長安也看到了贏王正在與臣子們商量朝政,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吩咐千行落地。
只是等慕長安和千行兩人成功地避開了贏王之後,便挑定了一處暗室準備落下。
然而僅僅是甫一落地,千行整個人便緊繃起了身子來,「殿下,有人在附近。」
他聞到了空氣中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但卻不知那人氣息,也就不知那人藏在何處了。
慕長安落地之後,幾乎是憑著直覺,沿著面前的方向一直走著,待她走到一處角落,便與一蒙面男子四目相對。
她不閃不躲,直視著眼前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的黑衣人,不可否認,蒙面人的眼睛雖然略帶了幾分寂然,但卻依然很亮。
只是儘管如此,她還是聽到了來自面前的蒙面人的一聲特意壓低了聲音的威脅,以及看見了他特意亮出的劍鋒,「不要出聲。」
只是那聲音聽著倒是極為輕飄的,甚至隱隱地慕長安都能聽出他確實受了傷,有些中氣不足。
但儘管如此,也夠慕長安聽清了,是一道極為年輕的男聲。
也正是因了他說出了這一句話,慕長安才又認真地看了過去,她這才看見,是兩個蒙面人。
她暫時還不知道身後的那一個男子有沒有受傷,但想來,應該也是受了傷的,不然這二人不會在這一處待著。
於是她輕聲說道,「不要威脅我,你如今身受重傷,走不遠的,而且我若是沒忍住出了聲,大家都跑不掉。」
言語之間頗有幾分混不吝的,她因了剛剛看見慕卿汵如今的處境,思緒極為混亂,這會兒聽見了那人毫不客氣的威脅之語,她更是不喜。
只是因著方才離開時,慕卿汵特意讓千行也為慕長安蒙了一層面紗,所以她此刻出聲,也叫身影略后一些的男子明顯驚了一下。
「你是大翌人?」
對她的女子之身都不帶絲毫疑問的,是一下子就挑明了重點,極分得清輕重的人。
男子出聲,便是一口標準的盛京官話,於是慕長安也不知怎麼想的,她喚著千行吩咐道,「掩護他們離開。」
「殿下?」
千行並不贊同,郡主的話說是掩護他們,然而此處就只有他們四個人,郡主肯定是不會與他們同行的,那麼所謂的掩護也就只是聲東擊西之法了。
以郡主這樣的身份,怎能因了為他人脫險而去涉險,千行一時也就沒有動作。
慕長安轉身,看著千行道。
「我大翌臣民,豈能喪於贏渠賊子之手?」
千行知道,郡主這是恨上了贏渠了,只聽他家郡主說完那句話之後便繼續說道。
「我相信你。」
這便是她意已決的意思了,千行識相地閉嘴了。
於是他向東邊扔出了腰間的一個玉石之後,飛快運功在宮殿檐上起起落落。
而他們的身後,贏渠追兵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