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巍巍大翌 第十一章 星漢西流夜未央
當時尚年少的修昭聽過之後還曾回府向老爹說起過這檔子事。
話里話外無一不是他爹口裡別人家的好兒子殺父弒母,「真是堪為年輕兒郎一代表率」。
這句話是大將軍經常對兒子提起的。
彼時,修昭只顧嘲笑老爹,將這話送還了去,直把一生不善言辭剛正不阿的大將軍氣了個半死。
少將軍此時回想起年少時的驕狂,也很是不大自在。
「其實當年京城鬧得風風雨雨的,好多事我也只是聽說,如今看來他既沒被燒死,莫非當年黎王府里另有隱情?」
「與我何干?」
修昭聞言,側首多瞧了她兩眼,方轉身落座,不緊不慢言道,「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好事兒,可你這心未免太寬了些,本該葬身火海的人突然投奔於你,你竟丁點兒不盤查一番?」
少將軍自個兒斟了杯茶解渴,「他那臉,應該也是未曾動過的吧?」
他此時深陷王府妻妾爭寵,黎王大義滅庶的橋段里無法自拔。
修昭是極為喜歡這種看似迷霧重重,卻又即將被他親手一步步剝絲抽繭的感覺的。
「你怎知我沒查?」
長安回身,拂袖落座於他對面。
「倒是不必翻來覆去將他生平查個底朝天,他有目的,心中自有成算,如此方會用腦子行事,且他之所求與我並不衝突,於我而言,倒是能省下許多心力,何樂而不為,於他於我,皆大歡喜。」
已經許久不曾聽見她一口氣說如此多的話了,少將軍此時本也無意將大好時光耗在追究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兒上。
「罷了,你既然心裡有譜兒那我也不多話,免得討人嫌,正事兒回去再談,今兒既然來了,你必是要讓我看一眼那烏衣花魁的。」
旁邊剛被白鶴傳來伺候的丫鬟很想上前告訴眼前的這位貴公子,那是魁主。
烏衣樓的魁主,不是什麼勞什子的花魁。
或許是因為眼前的公子著實沒什麼架子,言談間也隨和得緊,到底是年輕,竟不知不覺間將心裡話說出了口。
修昭為人向來曠達,倒也未曾斥責,只是少將軍十分不解,花魁與魁主有何區別?
那不都是青樓里最美的姑娘嗎?還有個高低貴賤之分不成?
雖是疑惑,然少將軍是從來不會將時間浪費在此等瑣事上的,對著那丫鬟便道,「你們這兒花魁的競價何時開始?」
他問得誠懇,那丫鬟索性便權當聽不見他的花魁二字,恭恭敬敬垂首行禮答道,「回公子的話,待周姑娘這一曲唱罷便該是倚華姑娘登台了。」
少將軍聞言,難得擺出了幾分氣勢,「行了,這裡不用你伺候了,退下吧」。
懾於他一瞬的威風,俄而便只剩下他們倆人。
少將軍摸了摸自個兒腰間,又想了想自個兒俸祿,著實難過了一會兒。
然他在外向來隨性也隨意,是以十分理直氣壯地直視前方,朗聲問道,「長安,你的銀票呢?」
「我可以將人喚來,只是你需得應我來日一諾。」
修昭聞言,難得遲疑了一會兒。
長安與他是自小的情誼,又豈能不知他此刻所想,徐徐道,「放心,必是你力所能及。」
少將軍反應難得快了些,「反正我自小應承你慣了,但你是知道修家家訓的,可不能害我挨板子。」
「你在回南做的這些,哪一樁不夠你挨大將軍六十板子的?」
長安郡主難得十分認真地望著少將軍好奇道。
修昭被噎得狠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得強迫自己謹記面前這個人打不得,打不得,打不得……
「條件談妥了,花魁趕緊給爺帶過來。」
少將軍決心要找回場子。
「你將人都趕跑了,難不成讓我去給你找姑娘?」長安郡主十分自然地道出了疑惑。
連續吃癟,修昭倏地一下起身向前方眾人處大踏步而去,「不勞大駕,本將親去」。
倒是很有幾分怒氣沖沖的架勢,長安郡主如是想著。
少將軍前去人堆里湊了會兒熱鬧,而後跟在他身後回來的是一位樣貌姣好,面帶英氣的女子。
他入內便大步上前落座,也不說話。
那女子落後數步一路低首前行,近前見著前方的人便行禮道,「殿下,主子臨走時吩咐了,倚華姐姐下台後便來。」
長安此時便是不看向修昭的方向,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灼灼。
果不其然,修少將軍哪裡是能耐得住的性子,當下便驚道,「人總是要來的,你方才竟還戲耍我半晌?」
若非遇著了這個白鶴叫來伺候的丫頭,他還指不定要被她戲弄到什麼時候。
一想到這裡,少將軍忍不住轉眼看向那正等著叫起的丫頭,「你喚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