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6章 講經說道仙人指路

晚飯過後，楚惠兒今晚要住在瀘溪宮中，一群貴婦又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現在各個都是名利雙收，有錢有時間消磨，說話嘮嗑就成了貴婦們聚會的重要內容。

沈雲卿一頭扎進書房，他還有很多公務需要處理，自己也年紀一大把，但是公務仍然堆積如山，比三十年前還要忙。

八點前後，玥兒端著補藥來到書房。

「來，喝葯了。」

「好吧，我也沒什麼指望了，就每天指望這口湯。」

「瞧你說的，這湯可是爺爺和爹潛心鑽研多年的大補湯，可靈了。椿兒現在也喝呢。」

「他小小年紀，一不勞神，二不勞心，他喝這葯做什麼。」

「他現在就知道修長生，聽說下個月還要去雲藏。」

「去雲藏！」沈雲卿聞訊嚇了一跳，忙是放下剛端起的葯碗說：「他去雲藏幹什麼？」

「不清楚，要不你去問問他。」

「我明天就去問他，簡直開玩笑。」

周椿這些年一直跟著獨孤築勤、獨孤群二人學醫，也在軒禾書院學習一些植物、礦物和健體，還經常跟道士聚在一起討論如何修長生，反正這位小王爺就是不務正業。

喝完葯湯，沈雲卿覺得味道不對，遂即問道玥兒：

「這湯好像變了。」

「你才知道呀，早就變了。」

「是嘛，我怎麼最近沒嘗出來？」

「那一定是你最近口苦，所以沒嘗出來。裡面改了三味葯，加了藏紅花。」

「哦……對了，這事我倒是給忘了，藏紅花的供應現在穩定嗎？」

「挺多的，而且還便宜，你這一碗葯，就有兩錢半，擱以前就是一碗黃金湯。」

「是嘛……」

自從引進藏紅花后，現在都種在雲藏和西域都護南地阿富汗西北地區，因為岐帝國境內只有這兩個地方適合種植藏紅花。

藏紅花之前一直被烏茲曼壟斷，但是當年陸文虎、朱賀攻滅沃爾薩森國后，沈雲卿火速派人前往小亞細亞半島，地中海沿岸，尋找藏紅花，並把植株給帶了回來。

藏紅花的原產地其實在希臘和土耳其的小亞細亞半島，但是，真正具有藥用價值的藏紅花只產在中東、伊朗、阿富汗、青藏一線。

當前藏紅花沒有擴散，所以出產藏紅花的產區只有烏茲曼一個地方。由於烏茲曼壟斷了藏紅花，導致他們坐地起價，價格奇高。

獨孤築勤為了製藥，一直想讓沈雲卿搞到藏紅花引進國內種植，但始終沒如願。但自從攻滅沃爾薩森之後，沈雲卿終於等來機會，火速派人前往沃爾薩森搜尋藏紅花植株，引進國內。

由於藥用藏紅花對氣候要求極為嚴格，因此只能種在西藏和阿富汗地區，直到三年前才基本培育成功，目前產量還非常有限。

雲藏的藏紅花作為雲藏贊普與朝廷專屬貿易，成為雲藏重要的創收來源，同時朝廷也向雲藏輸入了大量農業、手工業技術，極大促進了雲藏的經濟發展。

而西域都護南地的藏紅花由朝廷直屬管轄，由朝廷統購統銷，並且利用藏紅花經濟，向西域都護南部大量遷徙人口，建立城鎮實邊戍邊。

雖然引進了藏紅花，但效果上要比烏茲曼進口藏紅花差那麼一些，但自從國內有了藏紅花之後，岐帝國就有了與烏茲曼議價的能力，否則你沒有自己的資源，就喪失了定價權。

「你也注意身子，別整日起早貪黑累壞了自己，你現在可不年輕了。」

「放心，再過幾年我就致仕不幹了，咱們也歸隱田園過過舒心日子。」

沈雲卿拉著玥兒的手，暢想著未來生活，現在確實到了考慮自己的隱退和權力交接問題。

之後幾日，內閣連續磋商了數日，就技術轉讓和工業品出售問題進行緊鑼密鼓會商。

現在隨著權利和官僚改革，內閣漸漸形成了兩部分，以「省」為核心的內閣，與「部」為核心的內閣構成了一套，但是職責有別的新內閣架構。

省為核心的內閣稱為御前內閣，部為核心的內閣稱為朝廷內閣。現在御前內閣主要側重於布置任務、下達政令和決策，而朝廷內閣負責提出問題、反饋問題、編列計劃，接受御前內閣任務制定方案，實施方案計劃。

因此現在都是御前內閣擬定框架，然後下發朝廷內閣討論，如果是重大問題，御前內閣也會參與討論。

在御前內閣和朝廷內閣的邊界之上，還有中央集權這個大原則進行協調統籌。

內閣一連討論多日，拿出兩套方案，優先執行第一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的核心就是「拖」，以工業需要調研和配套培養人才為名，先向洛倫薩提出岐帝國派出考察團前往洛倫薩進行考察，確定洛倫薩的國家工業和實際需求，待等明確洛倫薩工業需求之後，岐帝國視情況出售一些蒸汽工業技術，電力、通信技術與高端製造業依然禁止。

既然是去考察，肯定需要很長時間，少說得拖個兩三年時間，然後岐帝國開始擬定計劃配套生產，加上運輸、安裝、人員培訓等等，還得四五年時間，前後就是七八年時間，等到這些工業設備開始投入生產，產生效益，怎麼也得是十年後了。

十年後岐帝國可能連飛機坦克都有了，洛倫薩還在攢著蒸汽動力。

而為了能讓洛倫薩接受第一套方案，第二套方案在技術轉讓和工業品出售上做了閹割，美其名曰岐帝國不知道你們的國情，所以不能瞎指揮仙人指路。

我也不敢把什麼都賣給你，萬一你買回去不會用，或是不需要，結果變成了廢銅爛鐵怎麼辦。所以我是為你考慮，量力而行。

確定了應對方針，沈雲卿先讓周文斌前去試探蘇亞雷斯，摸摸態度。

之所以讓周文斌去，因為周文斌和周啟很像，非常善於耍心機玩權謀。

周文斌此人沒有太大的外交天賦，但是他善於搞貴族外交。岐帝國與洛倫薩都是君主制，而外交院、外藩寺的官員多數都是平民和官宦子弟，善於搞貴族外交的沒幾個，而周文斌是天生就有這方面的天賦。

所以雖然周文斌不適合總覽外交全局，但是你讓他負責貴族外交這塊是沒問題的。因此人才關鍵在於用對地方，不在於這個人的才能大小。

才能再小，用對地方就能發揮大作用，才能在大，用錯地方就是一大害處。

通過周文斌試水摸清蘇亞雷斯態度之後，沈雲卿隨即安排蘇亞雷斯一行參觀神都的新學，從小學開始參觀，一直參觀到大學，得讓他們知道，要搞岐帝國一樣的工業，得有普及化的平民教育。

然後又領著他們去了洛寧縣參觀農業，得讓他們知道工業化之前得要先農業化。

等到參觀完教育和農業之後，最後帶他們參觀一些民用的工業生產。

之所以要讓蘇亞雷斯一行參觀教育、農業，並不是沈雲卿良心發現，也不是真的要手把手傳授他們富國秘籍，還是為了「拖」

歐洲之所以要滿世界的殖民掠奪，根本原因是歐洲受到地理氣候、自然資源稟賦、沒有農業化的制約，只能走殖民擴張奴役的道路。

因為發展工業，就會出現大量工人、教師、學生、水手、軍人和官僚群體，這些群體都是農業脫產人群，如果沒有足夠的農業產出，就無法維持工業運作。同時工業生產又需要農業原料，又會擠占農業口糧的產出。

因此工業化之前，最好先要農業化，否則沒有足夠的農業產出，無法維持工業的良性發展。

但也說了是「最好」，最好之外還有其他選擇，就是殖民、奴役和掠奪。通過對外殖民、奴役和掠奪，彌補自身農業產能和原料不足，從而繼續維持工業發展。

而中原王朝有著幅員遼闊的土地和眾多的人口，並且早在漢代，就實現了基本農業化，唐宋時期已經高度農業化，只要想搞工業，就能完成所有資源的體內循環。

而歐洲卻不能，歐洲氣候寒冷，十九世紀的小麥畝產僅相當於漢朝時期，同時歐洲地緣政治破碎，沒有大平原，只有破碎平原，由此決定了歐洲在沒有農業化的情況下發展工業，必然只能走殖民擴張道路。

而殖民擴張又要養軍隊，幾十萬的陸軍和海軍又是一筆龐大支出，進一步加重農業供應的困難，所以只能搞奴隸貿易，讓更多的奴隸去富饒的美洲種地、挖礦，向歐洲源源不斷的輸入財富，而歐洲同期向美洲輸入人口，從而實現人口的擴張和工業的維持。

一旦他們不擴張掠奪，就發展不起來。

沈雲卿之所以讓蘇亞雷斯參觀教育和農業，就是要讓洛倫薩把更多的財力、物力投入教育和農業發展。

一來大量發展教育，就得養更多的脫產人口，會進一步減緩他們工業的發展。

二來要搞岐帝國這樣的工業，就得效法岐帝國，搞普及教育，堆積技工人口，否則你們搞不了。但是搞普及教育怎麼也得十年十五年才能見效。

三來如果洛倫薩轉向搞內政，勢必要減少軍事資源的投入，然後嘛，其他西方列強一看你的軍事投入少了，立馬就會再次組織反洛聯盟。

所以明面上沈雲卿是「好心」為洛倫薩指引一條強國之路，實際上呢，岐帝國的發展模式根本不適合洛倫薩，兩國國情從根本上不同，洛倫薩照搬岐帝國的發展模式肯定要出問題。

通過參觀瀏覽和「講經說道」，蘇亞雷斯心領神會茅塞頓開，欣然接受了岐帝國開出的第一套方案，先考察訂立發展計劃，然後集中君主貴族資本集中發展工業，最後向全國普及。

但如果洛倫薩真這麼幹了，那就是給自己埋下一個大雷。因為洛倫薩的工業大多數都掌握在私人資本手中，君主手中只有兵工廠。

一旦也像岐帝國這樣搞中央集權的國有或者君主工業，那麼洛倫薩國內的私人資本工業肯定是要反對的。

而岐帝國當初搞工業，國內其實沒有工業，完全空白，所以就沒有工業資本的政治阻力。但洛倫薩的工業資本大都掌握在私人手中。

這就好比中原王朝要改鹽政和土地，一定是觸碰鹽商和地主的利益，鹽商和地主一定會抱團反抗，這是一樣的道理。

因此洛倫薩最後的結果肯定是國外反洛，國內反帝，最後引爆洛倫薩國內的資本主義革命，結束君主制度。

不過短時內還不會發生，需要時間醞釀和發酵，不可能一夜變天。

沈雲卿琢磨著，怎麼也得二三十年後，這貼毒藥才會見效。

所以說，不同國家都有不同的國情，制定任何的國策，都不能照抄照搬國外經驗，一定要本土化，一定要中國化，一定要適應國情。

在沈雲卿坦誠無私開誠布公的交涉下，經過多輪磋商之後，雙方正式擬定協議，報批內閣審議無誤后，交由女帝簽字。

隨後開始緊鑼密鼓組織出訪考察使團，攜帶外交文本啟程前往洛倫薩，只有雙方君主都簽字后，文本協議才會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