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算了,不要你負責了
從正堂回來,已過黃昏,陌輕言撇開青色小竹傘,漫步在青磚石上,不時輕嗅路邊的陣陣花香。
擺脫了一身消毒水和各種藥品的怪味,擺脫了全身痙攣的疼痛,重新獲得自由,像個人,正常的站著,或走或停。
這一切都是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
夜幕四合,陌輕言為這重生一次的快樂,小酌一杯,安心入夢。
京城中,梆子敲響二更,突如其來一串急促的馬蹄聲。
陌輕言從夢中驚醒,身邊多了一抹冷冽的氣息,而她的喉嚨也被一把鋥亮的匕首抵住,來人在她耳邊低語:「若出聲,便是死。」
時間一點點流逝,淚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匕首上,陌輕言一動不動,她好不容易再活一次,決計不能死。
門外突然亮起火把,陌輕言透過朦朧的淚眼,只見身旁的人臉色蒼白,嘴唇還泛著青紫色,但雙眼仍舊如同鷹喙一般死死盯著她。
葉希和沒想到追兵會來得如此快,他右腿中箭,身上還穿著華服,甚至因逃亡匆忙,連臉都來不及蒙。
四目相對,葉希和手中匕首逼近。
門外響起聲音,「府中進賊,可有擾到大小姐休息。」
「沒有,我剛睡下,莫要來吵。」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葉希和鬆了口氣。
傳聞果然不錯,將軍府的大小姐果然膽小如鼠,甚至連一點還手能力都沒有,這實在不像將門之女。
他原想留她一命,可現下她已窺見他的面貌,看來是留不得了。
「你,你受傷了,我有葯!」陌輕言察覺到殺意,纖細的指甲陷入掌心,儘管額角冷汗層層,仍舊保持鎮定道,「你的傷口有毒,再不解,怕是要走不出這將軍府。」
葉希和黢黑的雙眼閃過一抹異色,這……貌似與傳聞有些不符?
趁他愣神間,陌輕言趕忙起身,翻箱倒櫃的找葯,她連他中的什麼毒都不知,又怎麼會有解藥?
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命罷了。
幸而這副身子常年多病,屋子裡葯是不缺的。
她隨手拿來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葯就要放到他口中。
方才火把照過來,她被他猛得扯到櫥后,手剛好摸到一片黏膩,大致是在大腿的位置。
「這是我爺爺給我的保命葯,我從小多病,這葯可治百病,世間統共一瓶,吃完我的小命就玩玩了,所以別怪我小氣,我只能給你吃一顆。」
葉希和冷哼一聲,他的確是中毒,但還沒被毒傻了。
「你,你怎麼不吃?」陌輕言無奈,佯裝不舍的將整瓶葯都塞進他手中,「私闖閨秀房間,傳出去我就嫁不出去了,不過你放心的離開好了,我不會讓你對我負責的。」
她一顆心跳動劇烈,就彷彿此刻頭頂懸著一把刀,隨時都會降落。
她不敢懈怠,這麼說只不過是為了表明自己絕對不會泄露今天的事,好讓他放心。
葉希和一雙劍眉緊擰,面前這個女人如此聰明,臨危不懼,又怎麼可能會是只無腦小白鼠?
送走殺神,陌輕言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她的掌心還黏膩著,但……總算是躲過一劫。
天邊漸漸露出微紅的曦光,不久後院子里便熱鬧起來,有人挑水、有人掃地。
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喚香只以為自己昨晚不小心睡著了,晃了晃小腦袋,去廚房端來洗臉水替陌輕言洗漱。
坐在銅鏡前,陌輕言看著鏡子里的臉,單細的柳葉眉、小巧玲瓏的鼻、殷紅的唇……
她打量著這張陌生的臉,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人可以長成這樣,美的不可方休。
「我們小姐越長越出挑,足夠甩那個二小姐好幾條街呢!」
喚香替陌輕言選了一件淡青色的外衫套上,嘴裡不滿的哼了句,心中也是替小姐鳴不平。
外面傳聞將軍府的嫡女相貌平平、頭腦愚鈍還整日里病懨懨的,儘管有人覬覦將軍府的權勢,但一想到要娶個病秧子,全都搖搖頭,連媒婆過來也只是給陌輕馨介紹婚事。
這些風言風語全都是陌輕馨傳出去的,這讓喚香是敢怒不敢言。
「喚香,以後不要再口無阻攔,」陌輕言無奈地握住她的手嘆了口氣,「如今王氏當家,就算我得爺爺的寵,這後院的事總歸由王氏管的,我自身尚且難保,更不可能時時護著你。」
想起昨晚,陌輕言更是擔心。
原來即使是將軍府的嫡女,這日子也不好過啊。
正說著,有丫鬟過來請陌輕言去了正堂。
「輕言,來,這是安王。」陌霆川笑著看著自己的小孫女。
陌輕言低頭行了個禮,「見過安王。」
「將軍的孫女個個貌美如花,好福氣。」
清冷的聲音傳入陌輕言耳中,她的身形僵在原地,等到她緩緩抬起頭,對上那雙熟悉而冰冷的眼神,差點當場暈厥過去。
這……這人可不就是擅闖她閨房險些要了她的命的歹徒??
「哈哈,安王過獎,老夫的這個孫女呀,樣樣都好,只可惜從小就體弱多病。」說著,陌霆川擔憂地嘆了口氣。
而坐在下首的陌輕馨卻是不屑地輕哼了一聲,不就是個裝模作樣的賤人?這老匹夫也是昏了頭,竟然想將她許配給這安王。
一個被發配到淮江無權無勢的王爺,即使相貌再好,那又如何?
嫁給他,這一輩子都別想出人頭地,還要隨時受聖上的猜忌,不過陌輕言嫁過去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坐在椅子上的陌輕言過了半晌仍舊沒有完全回過神來,安王是誰?
她將這具身體的記憶又搜颳了一遍,確定原身也沒見過此人,她偷眼看他,眉頭越皺越深。
「輕言姑娘,本王臉上可是有什麼東西?」
葉希和眯著狹長的鳳眼看向對面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揚。
陌輕言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沒,沒有。」
「那你為何一直盯著本王看?」
氣氛一陣僵硬,陌輕言的耳垂漸漸染上紅暈,她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了。
「安王恕罪,臣女久未出門,被您威風凜然的氣場震撼到,這才一時多看了幾眼。」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陌輕言不知爺爺讓她來這裡有何目的,但現下她低垂眼瞼,無論如何是不敢再抬頭了。
好在聊了沒多久,這人便起身告辭。
陌輕言心中尚未來得及鬆口氣,卻聽得爺爺囑咐道,「輕言啊,你送送安王。」
「啊?」接收到陌霆川微皺的眉頭,陌輕言連忙低頭道,「是,是。」
她深吸口氣,對著葉希和客氣道,「安王,這邊請。」
葉希和輕笑一聲,這女人……似乎很怕他?
這可真讓人覺得新奇,在這偌大的京城中,沒有人怕他,他是當今聖上最忌憚最厭惡的人,現在卻有人怕他?
想著,葉希和轉動著手中的小瓷瓶,「小姐今日還未服藥,不知你的小命還有幾時要玩完?」
聽到此話,陌輕言猛然抬頭,「你,你是過來給我送葯的?」
她看著他手中的瓶子,一時詫異到了極點。
「呵,」葉希和將藥瓶塞到陌輕言手中,說了句,「你還沒有這麼大的臉。」便離開了。
陌輕言愣在原地。
少頃,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臉本來就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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