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洛陽的秋天
第445章洛陽的秋天
都說落一葉而知秋,可看著大院里滿滿的綠意盎然,哪裡能看出這已經是深秋時節了。
自古以來秋天就是文人騷客哀嘆悲傷的季節,它是由陽盛逐漸轉變為陰盛的季節,代表著衰敗和落寞。所以才會有「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千古孤獨,才會有「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的無盡凄涼。
然而,今年的秋天卻很少有人哀嘆什麼,因為秋天也是收穫的季節,尤其是今年的秋天。
風調雨順一整年,遼闊的大魏極其罕見的沒有什麼大災,再加上朝廷這兩年又是興修水利,又是推廣新式農具,糧食的增產和豐收讓他們能過個安生年景,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滿意的了。
邊疆上的戰場得勝而歸,許多春閨夢裡人能再相見,這就比什麼都強了。
除了普通百姓,這個秋天對於朝中許多官員來說也是個豐收的季節。趙川如今是吏部考功司的司務,這可是從六品的京官,而且是所有官員都不敢得罪的超級肥缺。
鄧喬因為這兩年能力出眾,又參與洛神廟剿滅潛龍會一戰得了軍功,所以爵位上已經是郡伯了,職位上也已經是禮部員外郎,只要保持這個勢頭,熬上個十幾二十年妥妥的六部尚書級別的任務。
夏斌也升任兵部員外郎,在原有的基礎上可謂是連跳三級,稍有眼力的人都知道這是沖著接他老子夏喬的班去的料。
謝玄的身份有些特殊,他雖是官宦門閥嫡出,但他是清流公主的駙馬,依照本朝規矩是不適合出仕的,但皇帝說謝玄有古之名將之風采不忍埋沒,所以在這個秋天還是破格任命謝玄為新任衛將軍夏侯禁的副將。洛陽和皇城的護衛只能是夏侯家的人,這一點已經是不成文的潛規則,謝玄一出場就能成為衛將軍的副將,不得不說這是皇帝無比的器重。
當然,若是說起豐收恐怕沒人能比得過曹坤,畢竟別人收穫的只是糧食或者官職爵位,而他收穫的是皇位。
曹坤領軍在邊疆打了場勝仗,只是因為曹穆的身體狀況太差,所以才匆匆回朝,否則燕國必然亡國滅種。這是洛陽城裡傳出的消息,至於事實如何又有幾個人知道呢。
大軍班師回朝後的第三天曹坤就登基稱帝,曹穆吊著一口氣看著也不知道是兄弟還是兒子的曹坤完成祭天和祭祖,最後坐上了他曾經坐著的那把椅子。
年老的皇帝主動退位,扶上馬送一程,這是對帝國最大的祝福,於是曹穆在民間的美譽度達到了最高峰,然後就開始歌功頌德新皇曹坤。
百姓最關心的是天下大赦和各種免稅政策,而官員自然是最關心人事變動。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是這個年輕的皇帝登基后的行為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朝中文官里有分量的大臣不管之前是支持誰的基本沒有變化,很多之前東宮受寵本以為大有作為的人都沒能高升,除了一個蕭琅做了戶部侍郎,其餘東宮的班底基本還在東宮。曹坤給的解釋是他們還需要歷練,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輔佐教導剛剛被立為太子的曹崇。
文官這邊沒什麼變化,武將那邊變化就大了,夏喬和齊垠回洛陽之後就主動提出因陳年老傷複發需要靜養,曹坤三次挽留都沒能改變他們的心意,最後無奈只能保留二人的職位,只是不再統領鎮北軍和鎮南軍,而這兩支強軍很快便被姓夏侯的人統領了去。
後宮之中孟靈芝毫無疑問的封為皇后,葉芳成了四大貴妃之首的德妃尊榮,他的父親曹策也更受重用,加封大將軍,已然成了四大將軍之首。
文職用老人,武職里卻充斥著大量的年輕人,這個新皇看上去非常有想法,這讓軍中上下一片歡騰,看來新皇曹坤有征服四海的雄心。
戶部相當於後世的民政部加財政部,掌管著全國土地、賦稅、戶籍、軍需、俸祿、糧餉、財政收支,在三省六部制中也是絕對的實權部門,被其餘五部成為財神爺,在這樣的部門任職自然會被高看一眼。
范謙當年憑著不俗的才學勉強進了第二榜得了個同進士出身,又因為算學出色被戶部看中,所以留在洛陽委派了個戶部小吏。
范謙平日里和同僚相處並不算差,但也說不得多好。洛陽居,大不易。范謙之前的薪俸算不得低,但那年榜下捉婿他算不得多麼優秀,所以只有些富商和小吏前來捉他,而范謙因為堅信自己能有機會一飛衝天,所以謊稱自己已經有了家室。
不過現實的毒打很快就讓范謙後悔了,最主要原因就是窮。范謙的薪俸比起後世的中層公務員差不多,但洛陽居,大不易。再加上范謙還有老娘要奉養,再加上必要的人情來往,他還真存不了多少錢財。
總之一句話,范謙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而且是吃公家飯的人,又有同進士出身,只要再熬上幾年總能有官身的。
這次新皇登基他也得了些好處,范謙頂了他一個告老還鄉的上司職位,從無品級的小吏一躍成了從六品的司務,這其中的差別有如雲泥。如此一來之前還是同事的小吏突然成了上司,范謙年齡又小資歷又淺,這樣的無根浮萍的外鄉人自然不受底下人和同職位的官員待見。
官場中多日的心中鬱結讓范謙不勝其煩,今日放衙后范謙巴不得立馬回家,這些根深蒂固的洛陽小吏有些他還真惹不起,保不齊他們中就有故友親朋是自己的上司。
來到大街上路過四海酒樓,想著家中老娘這幾日胃口不太好,又想到升了司務后薪俸將大幅提升,於是進去點了幾個菜提著食盒回家。
洛陽的房價比之後世的北京城也差不離,之前還是小吏的范謙自然是買不起的,母子兩人租的是個小院,進了門就見范母坐在門廊外擺弄著她的紡紗機。
見兒子拎著食盒回來范母本想說道兩句,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一輩子窮苦慣了的范母本著過午不食的生活作息過了很多年,也就是這兩年來了洛陽享福能吃上晚飯,不過一般也就是簡單的饅頭稀飯。
一條黃河鯉魚,一盤口水雞,芙蓉雞蛋羹,外加一盤紅燒肉。其實按照范謙自己的口味,他最喜歡的其實是地三鮮和蔥爆黃鱔,這兩樣菜式是那人最喜歡的,范謙本能的也覺得肯定好吃,這一點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不過他很了解自己的老娘,如果知道花了這麼多錢只是吃一盤子蔬菜或者鄉下沒人吃的鱔魚,那肯定要大發脾氣的,所以他帶回來的都是往日能待客的硬菜。
「娘,這麼些年苦了你了,我如今不是小吏了,是官了,以後你就享福吧!」
范謙儘可能讓自己的話語輕鬆歡快些,但范母看了他一眼卻輕輕嘆了口氣,似乎早就看齣兒子背後的艱難。
「食不言寢不語!」
范謙聽出老娘話語中的不快,於是低著頭咬了一口饅頭,卻是把那碗油亮亮的紅燒肉往前推了推。
吃了晚飯,掌了燈,范謙在蠟燭下看書,范母則繼續擺弄著紡紗機。這新式的紡紗機用起來非常簡單,范母研究了足足一個下午了,並不是因為她蠢笨,而是想要弄懂這東西為什麼之前就沒人能鼓搗出來,難道是前人太笨了?不,是那個妖孽太聰明了。
「今天牙行里的張婆來了,說是刑部的章大人府上有個未出閣的小姐,被我給推掉了,看張婆的樣子,明日還得來。」
「哦,孩兒曉得了,全憑娘作主便是。」
范謙身邊相熟的人基本都已經成親,有些孩子都不小了,他之前高不成低不就的,再加上手頭不算寬裕,自然也就被耽擱了下來。此時聽到對方是刑部的章大人家的千金,范謙其實是有些心動的,但老娘說他推掉了,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你不問問為什麼?」
「娘你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都多,你看不上的自然有你的道理,為人子的只要聽出便是了。」
范母點了點頭,她對兒子的這話很滿意,但同時內心深處也不免有些失望,但她也明白這是長期由她作主幹預兒子的選擇有關。
「章大人在刑部擔任司門郎中,他一個從五品的官也比你大不了多少,況且在刑部這麼多年他得罪了那麼多人,可職位還只是個從五品,可見是個不懂鑽營的。而且他最多五年也就到了致仕的年紀了,於你仕途而言並無多少幫助。再者張婆嘴裡的那個千金其實是個庶出,如何能配得上我兒。」
范謙心中一驚,他沒想打老娘竟然對洛陽官場這麼熟悉,要知道對方可是刑部的一個司門郎中,可老娘竟然清楚的知曉對方這麼多信息,這可絕對不是偶然,想來一定私下裡做足了功課。
「娘,你費心了!」
「哎,我是你娘,你爹又不在了,我能不為你操心嗎。這幾年我到處為你物色適合的良配,或許是你的姻緣未通,所以我數次差人說媒都被擋了回來。」
范謙聽到這裡才知道原來老娘並不是擋著自己,而是私下裡請了媒婆,只不過老娘的眼界也高,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范謙而已。
「謙兒,你終日渾渾噩噩,可知屬於你的硯台終於要來了呀!」
范謙看見老娘的眼中綻放光芒,等他聽見「硯台」兒子的時候,眼中同樣有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