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了一段因果
第464章了一段因果
「承德五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
悲夫!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后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袁烜仔細端詳著手裡的《蘭亭集序》愛不釋手,直到現在他還有些不敢置信這流芳千古的天下第一行書竟被自己拿到了手。
「夫君,你說王將軍為何敢在開篇寫承德五年?難道他不怕北面的那位?」
華瑩瑩不像是謝道韞那樣文采斐然,她的注意力還在第一句那四個字,很明顯她也看出這裡面有許多東西。
「哈哈,這就是王將軍的聰明之處了。他是以外邦臣子的身份來南魏的,等於曹坤已經承認了南魏的地位,那王將軍就無須顧忌了,而身處南魏寫下此文,以承德來冠年號就不會顯得不妥了。當然,他最重要的目的還是借糧,所作所為哪怕稍有諂媚,只要完成借糧的任務,那曹坤才不會在乎這些。」
這會說出去可能很多人都不會相信,但袁烜卻比誰都清楚曹坤此刻的處境遠比表面上的兇險,因為很多東西都是他一手布置的。
雖然說五年前他用「什麼都不做,遠離大魏」這一舉動來證道,因此救了無數人,這五年裡對於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各自積蓄髮展等著一舉滅了對方。
可只要見過袁烜離開時那張臉的人都相信袁烜絕對不會放過曹坤和他手下的黨羽。於是才有羊吃人導致北魏缺糧這樣的大事在不知不覺間就發生了,當然更多更深層次的東西還沒有爆發出來,但只要袁烜願意,那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如果說之前的布置都是針對北魏的,那對於曹坤,袁烜只有一個心思,那就是殺死他。五年來,袁烜只要看到老不死的那空蕩蕩的袖管,只要想到曹崇和趙川,只要想到那些死在九鄉河的父母族人,袁烜唯一想做的就是殺了曹坤。
五年了,留在南魏的墨家巨子公輸遷配合劉晗珊這個聖后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於是袁烜就回來了,於是曹坤就該死了。
而殺曹坤的方法袁烜有的是,只是前幾日殺了那條怪蛇讓袁烜想到一個最好的殺人手段,而且是最合適的手段。
前方兩三里地就要進合肥城了,可這時候最前方的阿福拉停了馬,隊伍也跟著停了下來,袁烜抬眼看向前方不遠處有隊人馬攔住了去路。只不過袁烜見阿福和伏威都沒有任何緊張的表情,老不死的也沒有上前查探,至於老不死的更是在跟袁旭講著他爹小時候的一些糗事,這讓袁烜極為不滿,甚至決定晚上找個由頭不給他酒喝。
對於這個情況袁烜大約是猜到了些,然後看到冉閔他們的反應就更加確定了,還是那熟悉的味道。
只見冉閔連同葛通山伏威三人一人抱著個孩子向前跑去,不了情情況的曹茜問去哪,冉閔只說是去打劫劫匪。
曹茜不明所以,但見自家夫君哈哈大笑緩緩跟在後面就知道前面劫道的肯定是熟人了。
袁烜他們走的很慢,等到了近前發現三個孩子果然沒人搶了一大堆,這次幾個劫匪都是早有準備,所以帶的禮物不僅貴重而且很有意義。
只是冉閔看著師父袁烜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剛剛他可是送出了幾件好東西,這下輪到師父了。
「呔,打劫了。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們幾個,小子從小長在合肥城,人送外號小霸王,想要進城就給我一人送上一件好寶貝。」
出來的是個十來歲的小小少年,雖然臉上遮了黑巾,可眉宇間還是能看出些他父兄的樣子,少年身後人數不少,有胖有瘦,還有個青年手裡還抱著個和袁旭差不多大的男童。
「哎呀呀,這世道當真是亂的很,抱著孩子出來打劫,卻不知你們這劫的是金銀還是車馬?」
「我大哥說師父有兩個聰明乖巧的女兒,我大哥恰好有個機靈的兒子,所以我那兩個師妹裡面搶個回去給我侄兒做媳婦兒!」
夏翊話音剛落就被身後的夏斌一巴掌扇在腦後,這傻小子一句話把什麼底都漏了,好好的搶劫大戲只能提前收場。
眾人哈哈大笑下馬擁抱寒暄,謝道韞牽著謝玄的手哭的泣不成聲,已經開始蓄鬚的謝玄看上去成熟了很多,只是袁烜看來他還是那個翩翩少年。鄧喬更胖了,原本的痞氣越發渾然天成,儼然一副遊戲人間的模樣。夏斌這個武將還是溫文爾雅,看來他這輩子只能是儒將了。陳克早沒了之前的魯莽,身上的氣質更像是豪俠,就是面對孩子的時候有些不知所措。
雖多年不見,可兄弟間的情感卻一點未淡,這特別的迎接方式和當年洛陽城外一模一樣,只是少了些人,其中劉晗珊當了聖后要留守金陵,而趙川則永遠沒法來了。
袁烜的傷感只是一瞬間,因為夏翊這個弟子行了正式的弟子禮,袁烜和三個老婆一人送上早已準備好的禮物。
眾人打馬進城,期間陳克和鄧喬把袁烜拉倒一邊,說是為他準備好了一份大禮,只是那禮物有些特殊因而沒有帶來合肥,但是卻包他滿意。
進了合肥城,趙氏一族除了趙琦之外,趙禮領著全族在府門口恭候師弟袁烜帶著家眷前來。
趙琦的身體早不如前,趙川的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要不是神醫門的醫療力量,趙琦可能也活不到現在了。
袁烜帶著全家給趙琦恭敬的磕頭,這個老人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了他溫暖,再如何回報都不為過。可惜趙琦的耳朵和視力都退化的厲害,要不是用手撫摸袁烜的臉龐他還不知道來的是誰。
當夜袁烜謝絕了吳子衿的邀請,他帶著家人在趙家的那個小院住下了,這裡有太多的記憶,眾兄弟喝的酩酊大醉,那些少年荒唐似乎就在昨日。
第二天一早,袁烜沒有帶任何人,他在趙禮的陪同下去了趙家的祖墳給師母和趙川上墳。回來的時候趙禮有些魂不守舍,因為他隱約聽到袁烜在趙川墳前發誓要殺個皇帝給他報仇,至於是哪個皇帝那就不言而喻了。
中午時候吳子衿在家置下酒席宴請眾人,這時候袁烜已經看不出任何悲傷了,這也是他五年來的成長,因為他知道很多東西該是他的責任,他只能自己扛,他沒有必要讓其餘人跟著他一起悲傷。
席間吳子衿替三歲的孫子提親,她看上的是五歲的袁蓉。袁烜知道這時候的禮節,又清楚夏家的為人品行,再看曹茜也很是滿意夏斌的兒子夏傑,所以也就點頭應下了這門娃娃親。
處理完了合肥的事宜,眾人開始登船,這次南魏朝廷派了兩千人的水軍一路護送,只是袁烜並沒有直接去金陵,而是去了江寧,除了給父母掃墓之外,他還要去接受鄧喬和陳克送的大禮,他要親手終結那個夢魘。
對於祭拜父母袁烜極為重視,三個孩子和曹茜都是第一次來,這一次袁烜少了些許悲傷,反而有些得意,想來如果他們泉下有知也會替兒子得意吧!
袁康和趙巧妹的衣冠冢保護的很好,雖然極少有人知道這兩座沒有墓碑的墳冢是誰家的,但聽陳克說劉晗珊和謝玄親自安排了一隊人馬常駐在不遠處的一個莊子,他們表面上是農莊,可真正的任務是保護這兩座墳冢。
「九鄉十寨已經沒有了,現在這裡是個大牧場,南魏缺馬,這塊地方剛好合適。」
這裡成為牧場那是從曹穆時期就決定的事情,當然幕後黑手是曹坤,目的自然是為了水晶骷髏,這些袁烜都很清楚。
不過隊伍里還是有一人心中壓抑難平,這麼多年來他終於回來了,可一切都變了,原來的家已經成為一片草地,什麼都沒了。
祭拜結束,袁烜把老婆子女安排上了馬車,然後吩咐他們在江寧縣城等自己。然後他帶著兄弟們在九鄉河邊等著,不一會兒齊三和他遠房侄子領頭押著六人六馬前來。
那六人雖然騎在馬上,但都綁縛著雙手蒙著眼。袁烜遠遠看到那匹額頭有白色斑紋的黑色駿馬,那個讓他至今時不時想起都會渾身顫抖的夢魘。
摘了頭套,又取下口中的布團,袁烜這才看清楚眼前的這些人,為首的赫然就是當年的東宮侍衛長午達。
「午統領,久違了!」
午達看到袁烜,有看到這條九鄉河,他終於什麼都清楚了。
「袁烜,當年我和兄弟們在這裡殺你全族,如今你要在這裡殺我等。想我兄弟幾人喝過最烈的酒,睡過最美的女人,更加殺人無數,最後只用一命來抵,值了,哈哈哈哈……」
其餘五人也跟著午達哈哈大笑,大有英雄豪邁的樣子,可袁烜對他們卻沒有半分欣賞,有的只是恨,以及無窮無盡的殺意。
「用一命來抵?哼,你還真看得起自己的這條狗命,午達是吧,你莫不是以為爺爺們就只是殺了你就了事了吧,告訴你沒那麼容易。此番你們敢來南魏還落在爺爺手裡,那你的所有的過往就有了根腳,就是不知下一步是該往哪裡查,是關中還是關中呢?」
鄧喬隨口說的一番話讓午達和身後的五人背脊生寒,因為關中正是他們安置家人的地方,既然鄧喬已經查到關中,那麼找到人就是遲早的事情。
「袁烜,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兄弟作惡多端,可終究禍不及家人,想你也是個天下聞名的人物,若是真做出那等令人不齒的事,我午達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袁烜冷冷的看著午達,這種不發一言的態度更是讓午達恐懼。
袁烜只是冷眼旁觀,可他身後卻有人已經等不及了。獨臂袁海跳下馬來,他的手中拿著單刀向前走去,一如當年。
「袁烜,殺人不過頭點地。」
午達見有人要開殺戒,他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說服袁烜,因而更加著急,全然沒看見面前這人是多年前他殺而未死的人。
當然,死在他手下的人太多了,縱然仔細看也未必就能認出袁海。可袁海註定會讓他們銘記,因為那是送他上路的人。
六個人毫無意外被斬於馬下,袁海仰天長嘯,他的臉龐上滿是淚水,此刻縱然是立馬死去他也有臉見族長和那些相親了。
那極通人性的黑風見到主人躺在地上沒了生息,它不斷的用牙咬著主人的衣服想要把他喚醒。
袁烜內心波瀾起伏,這是午達的因果,卻不是袁烜的因果,至少不是全部的因果。
袁烜從馬背上取下一柄複合弓,這是墨家為袁烜特製的。彎弓搭箭瞄準,袁烜的手指放空,一支利箭飛射而出,箭頭從黑風的左眼射入,深深的插進馬頭之中。
隨著黑風的倒地,袁烜的心中的夢魘也跟著煙消雲散。
曹坤,下一個就該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