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澤不伐夭
齊暄曜聯想雄東沛的對她的態度,再經過這麼一說,幡然醒悟確實是同族之人無疑。看著秋水長眸的里悲傷逆流成河,下意識感覺眼前的妙齡少女乃是這世界上可能唯一位至親,下意識抬起手臂用拇指揩拭她櫻紅臉頰上的淚水。
「雲宵妹妹,莫哭了,?火族已經消失了,可能只留下來我們兩個,我們以後行事應該更加小心,對了,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還會留在浩族嗎?」
浩雲宵仰起頭來,清白的臉蛋對著一張?充滿慈愛之色的臉,比那個半冷半熱的浩皝朗實在是好多了,不由自主投在他的懷裡,半張玉臉貼在男人的胸口,雙手摟著熊腰,滿心歡喜帶著抽搐道:「齊哥哥,原來你我皆是火族的後裔,我在浩族之中,日日夜夜多麼希望找到我的身世,可我問了虔叔當年撿到我的地方,沒有找到有關的蛛絲馬跡。現在太好了,如今終於找著我的親人了。」
齊暄曜微笑著撫摸她的秀髮,愣住了一會兒,想說動她一起對勢力龐大的仇敵——劍宗凌雲閣等,多一個高手多一份勝算,可這種念頭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劍宗是何等可怕的存在,萬一搭上她的性命,如何對得起死去千千萬萬的族人冤魂。
五百年前,火族沒有被劍百尺等人完全滅絕,在冰域與雪國的勢力打壓下,多多少少已經瀕臨絕境,能留下來兩個嬰兒,實在奇迹。
「我能有什麼打算,只能留在浩族等待時機?,劍宗等人與我的族長乃是同儕之輩,修為高超,蓋我們半邊天,是我們無法撼動,更無法殺死他們,為族人報仇雪恨。」浩雲宵緩緩脫離男子的胸膛,然後站直身子,雙眼望著剛剛相認的族人道。
「也好,你這樣想的話,我也放心了。?」齊暄曜微微一笑很欣慰道。
「齊哥哥,你呢?若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必定全力以赴的幫你。?」浩雲宵從眼神里看出他了的難處。
「不用了,你還是先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齊暄曜淺笑道。
浩雲宵?看著他異樣的眼睛,追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如果你是一個人找上劍百尺,我是不答應你去的。」
齊暄曜又?微笑道:「放心吧,我才沒那麼傻,我知道現在的實力頂多能打敗劍千端或者劍千層。斷然不會以卵擊石。」
浩雲宵能當上浩族的聖姑,?並不是只在天賦上比想當的浩族年輕少女們優秀,還有一點就是生活在讓別人幾乎放棄,幾乎忘記的環境,造就了年幼的她有一種蓋過一般人巨大的潛能,怎麼看不出齊暄曜的心裡焦頭爛額呢?
「齊哥哥你剛才說回家,我能跟你回去看看你住過的地方嗎?」她嘗試問道,可能是因為同為火族的原故,說起這種話來,臉不紅心不跳,更多的是語氣十分從容淡定,自然而然。
齊暄曜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想看我過得怎麼樣,家中有何人。」
浩雲宵望著齊暄曜點點頭?,說了一會話,知道一位好心人撿收了他,並且授他醫學武學之類的事,只是沒有提到住址在哪裡,便有些失望,道:「你真的不用我幫你什麼嗎?」她以為對方還在提防,不肯直言住處,又問道:「要不你幫幫我吧,我正好想去非入谷尋找傲無天的後裔,一起去的話,多一份互相照顧。」
齊暄曜微微蹙眉,心想相互照顧這四個字別有意味,於是敞開心扉說道:「不滿你說,我如今的處境十分危險,盤蛇山的人隨可能隨時隨地找上我,與你在一塊實在不妥,不如就此別過吧。有什麼事的話,你每個月中旬到燈籠街的康仁藥店找我即可。」
浩雲宵疑惑道:「?盤蛇山?那群山賊確實膽大包天,上次還想攻取我們重光城,還好城中沒有多大損失,身為聖姑的我也想過去盤蛇山殺幾百名山賊亮一亮弱水行雲劍,可都沒有空隙找上他們施展身手。齊哥哥,你放心,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闖過去,區區小小山賊,不足一慮。」
她是浩族的聖姑,修為不容小視,齊暄曜何嘗不知道,光看正義凜然的氣態,就像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狠角色,方才小女孩的情緒、小妹妹可愛令人憐惜的神態此時此刻蕩然無存,齊暄曜發覺她太像自己的性格,難怪是一個家族的人、一個被撿來的嬰兒,因此爽快道:「那好吧!我就陪你走一趟。」
…………
夏日炎炎似火燒一般,陽光非常劇烈烤著大地,特別是西風颳起了一陣陣熱氣時,撲在穿衣單薄的行人身上,讓人難以承受自然惡劣的氣候。
穿過綠油油的森林,?兩人每到一座山峰,齊暄曜總是停下腳步尋找水源,不知道跳進過了多少流澗與清泉,才能保持體內的正常溫度,赭陽功體的餘熱才得到有效的驅散。
翻過幾座陡峭的山,原本以目所及一路向西的叢林茂盛,兩人走了半里路森林突然變得稀少,他們並沒有發覺有什麼不對,直到一處山谷忽然豁然開朗,遠遠放目望去,前方碧空如洗,光禿禿的山脈綿延起伏,驚奇發現前面遮陽的樹木被人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東西砍成了半截,其中大多是非常珍貴的杉樹,樹木有的攔腰而斫,高低不一。那些磔斷的部位生長出嫩芽的綠葉,參差不齊,在風谷中顯得十分奇怪。
浩雲宵?道:「這些杉樹要二十年至三十年才能長成起來,是誰糟蹋了這麼好的杉樹,只砍上半樹身。」
齊暄曜道:「?杉樹寄生具有活血化瘀,補腎,止咳,止瀉等功效。看來這附近有人居住,並且常來此地砍杉樹製藥。」
浩雲宵忙用懷裡掏一張街上買的羊皮地形圖,在草地上展開來,如果按照地圖所指示,非入谷應該就是在這裡錯不了。
對於長期打家劫舍自詡劫富濟貧的浩雲宵來說,手中的絕對正版羊皮地圖發揮很大的作用,可為什麼到這山谷里反而行不通呢?
這片山區人跡罕至,所以畫地圖的人畫得太過籠統、粗糙、比例大,給她帶來很大的困惑。
收起山形地圖,站起身抬起頭,看著杉樹的長出小小的嫩葉,隨微風拂動,浩雲宵走上前幾步,靠近一顆斷折的杉樹,伸出一隻玉手撥開人胸高的樹上嫩芽,頓時微微驚訝嫩芽的綠葉圍著一個物件,驚叫起來道:「齊哥哥,你快看!這樹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還在環顧環境的齊暄曜緩緩走來,忙問怎麼回事,順著陽光明媚下的手臂看去,她潔白如雪的手指壓著長出不久的綠葉,露出一隻鳥兒,這隻鳥兒站在平整杉樹上一動不動,仔細一看,發現乃是一隻木雕的小鳥,雕刻十分得精緻,栩栩如生,如果讓世上最好的木匠看到定然會大大讚美一般,兩人面面相覷后,皆驚嘆是誰能擁有這種鬼斧神工的手藝,又是誰在搞怪,不惜斫掉這麼多杉樹。
浩雲宵道:「按照地圖顯示,這片已經砍了上半身杉樹的森林,是非入谷的地帶,為何我們找不到入口。」她若有所思,呢喃細語道:「非入谷,非入谷,難道就是讓人找不到,所以取名非入谷嗎?」
齊暄曜忽然道:「我們一路走來,環山眾多,被磔去半截的樹木也多,我想谷中之人是不想讓雄前輩再次光臨,改變不了地形,就改變這裡的環境,這才是非入谷的真正意義所在。」
浩雲宵緩緩點點頭略有著急,紅唇呡了呡並夾著擔心道:「?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一趟,這些山道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繞來繞去,還是找不到谷中的入口。」
齊暄曜一臉平靜如水,和聲道:「別急,這樹既然是谷中人所折,說不定……」
浩雲宵忽然大喜,打斷男子的話道:「?說不定他們會出來,修理那些長得高的重枝,我們挑一顆枝椏茂盛的樹,來一個守株待兔,等獵物自投羅網。」
齊暄曜看著她興高采烈的表情,微微一笑道:「?太久了,等不了。」
一向遇到事情喜歡動腦,喜歡使用強悍的方式解決的浩雲宵在親人面前顯得笨拙了不少,嘿嘿一笑撓撓頭道:「我也覺得太久,齊哥哥,你有什麼法子嗎?」
齊暄曜側著腦袋,看了看另一顆斷樹之上的雕琢可愛的木鳥,想一想道:「這些木鳥各有不同,有麻雀與鷓鴣,有鳳凰與老鷹,各自大小也不一樣,說明砍樹的人並不是想阻止來客拜訪非入谷。」
浩雲宵恍然大悟,道:「是啊,?如果不想外人闖入谷中,直接把方圓數百里的大樹小樹悉數砍光即可,何必多此一舉在每一顆樹上雕刻一隻鳥兒呢?」
齊暄曜道:「嗯,你說的對。對方是一個極其喜愛雕刻的人,看來只有找到此人,非入谷的入口難題,方能迎刃而解。」
浩雲宵感覺到自己?很笨,真想扇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不過始終沒有打算下去手打那張白嫩嫩的臉蛋,只是手掌不輕不重拍了拍腦袋的左邊,之後指著一座高峰道:「是了,這麼想還真是了,齊哥哥,你等一下,我飛上去那座山上,看看谷中入口在哪裡。」
說完動身,齊暄曜一手抓著她的手腕,道:「等一下,你飛上去可以,但不可以踩著斷樹。」
浩雲宵一臉茫然,忙問為什麼不可以踩,難道裡頭有傷人的機關不成,齊暄曜給的答案很奇怪很迂腐,?說了一句:「澤不伐夭。」
如若不踩著樹樁,?上峰的過程中定然消耗很多的真氣,不知道這個剛剛相認的同族的男子是怎麼想的,就不擔心自己真氣不夠用而摔死,難道是怕踩壞了樹上好看的木鳥?
浩雲宵?一陣無語,在他面前也不好發作,若是那位沉迷劍陣的浩皝朗說出一些不相干的原由阻止自個,定然大發雷霆,耍起性子來。
兩人正說話間,齊暄曜突然作出一個極其嚴肅的禁聲手勢,他的雙眼十分靈活觀察四周,彷彿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就在身邊,或者說就在附近。
浩雲宵看著他正經的神色,自身的警覺也隨之提升,變得嚴肅到不能再嚴肅的地步,周圍除了鳥聲呢喃著忙碌,還有知了躲在鬱鬱蔥蔥的花叢中鳴唱夏日清閑的時光,別的什麼也聽不著,不由自主看了看齊暄曜一臉依舊不變的神情。
齊暄曜眼珠子轉動半圈,停在一叢灌木處,朗聲道:「閣下隱在榛莽之中,不怕毒蛇猛獸嗎?」
那處綠油油的灌木後面沒有任何的動靜,浩雲宵拔出?弱水行雲劍,指著那片花叢恫嚇道:「你若再不出來,我一劍刺過去。看你躲得及,還是我的劍刺得快。」
過了半響,那一塊花叢?沒有什麼動靜,齊暄曜輕輕按下她的手臂,示意不要衝動,和聲說道:「放心吧,他沒有修為,就算逃也逃不了多遠,別忘了,澤不伐夭。」
開始由激轉靜的浩雲宵緩緩放下長劍,插回劍鞘。?此時花叢後面突然發出嗞嗞的聲音,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齊暄曜喊道?:「別跑!」
兩人疾步趕到那一叢榛莽后?面,順著花草窸窣的聲音看去,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孩穿一件乾淨又華麗的衣裳,正邁著左右腿不停地奔跑,一往無前。
浩雲宵率先出動,一道疾影掠空,狂踏綠色的草茵,追趕而去。
齊暄曜莫名忽覺不對,大聲道:「當心有詐。」
浩雲宵根本不把一個沒有修為的孩子當做敵人,他的話甫落,那位浩族聖姑的腳底登時踩到了空,被一個很奇怪的力量硬生生的扯住了雙腿,驚愕失色,低頭一看時,原來是一片泥淖之地。若說一個沼澤之地,定然無法拌住速度,更別說一塊區區泥潭了,就算一不小心陷了下去,真氣一運間,身子便如鯉魚打挺般上來,奇怪的是這片沼澤有一種未知的力量,正在拉扯著她的腳她的整個身體,真氣如何運作皆不管用,反而加快下沉的步伐,十分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