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張師愚之印
半個小時后。
眼睛男抱著一尊青花梅瓶回到了原處。
他的那幾個學弟仍在攤位前探討古玩知識,見他回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學長,這就是你買的古玩?」
幾個人將梅瓶接過,細細打量。
「看花色,應該是國產青料,做工不算精緻,但還成,應該是民窯作品……」
「這胎質有些糙啊,元朝的?可這梅瓶的器形咋有點不對勁呢,元朝的梅瓶好像要更粗重一些,沒這麼細……學長,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啊?」
眼睛男淡淡一笑,「怎麼可能嗎,你要說其他品類的古玩我還有打眼的可能,但瓷器絕不可能!我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古瓷,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他見陳友好還沒回來,便順勢給幾個學弟上起了課,講起了專業知識,「其實你們剛才說的好些個地方都是正確的,這個梅瓶確實是民窯作品。不過,它可不是元朝的,而是明初的。
明朝瓷器的燒制工藝基本上繼承了元朝工序,不過明朝審美髮生了變化,元朝的瓷器偏笨拙,而明朝的瓷器則偏重精巧,但工藝上的變化不可能一蹶而就,需要經驗上的積累,這需要大量時間來完善。
這個梅瓶正是出自於這段工藝過渡期,所以才看著有點四不像,但其實是真品。」
"原來這麼回事啊,我還以為學長您看走眼了呢……」
「學長不愧是咱們學院考古系的頭號種子,知識太淵博了,我們這幫人這輩子怕是都沒機會能追上學長的腳步了……」
眼鏡男聽著幾個學弟幼稚的馬屁,一陣搖頭,還得多磨礪啊,連馬屁都拍不利索,叫咋個回事兒嗎。
這時,一學弟問:「學長,這個梅瓶能賣多少啊?」
「差不多七八千吧,畢竟個頭不小,燒制起來要比那些盤子碗之類的要難上不少,且還是個觀賞瓶,如果那個送外賣的不陰我,找個專賣瓷器的店鋪賣,甚至都有可能賣到一萬。」
「才一萬塊?能贏那個外賣員嗎?」
學弟們頓時擔憂起來。
眼鏡男卻一臉自信:「不用擔心,我在這個市場上轉了一圈,發現絕大多數古瓷都是仿品,少數真品也基本上都是民窯的,這個梅瓶已經是這個散戶市場上最好最大的一件瓷器了,鐵定能贏那個外賣員。」
一學弟說:「難道他就不能從其他品類里找到更值錢的東西?」
「沒可能的,如今古玩市場上,最熱門的是瓷器,二是字畫,三是各種名貴大型雕花木器,四是玉制擺件。」
眼睛男自信滿滿道:「這個散戶市場里,賣的基本上都是小件,字畫,沒幾十年的研究根本看不透真假;名貴木製傢具,沒有;玉質擺件,都是小玩意,不值錢;其他雜項,更是賣不上價格,如果他想勝我,除非去買瓷器,可這個市場上最貴的瓷器都讓我買過來了,他上哪勝我去?」
他冷笑道:「所以說,這次對賭,他必敗無疑!」
他的幾個學弟倒吸一口冷氣,滿臉的不能置信,一學弟磕磕巴巴道:「學長,剛才你和他對賭的時候,眨眼功夫就想了那麼多?」
眼鏡男傲然道:「不然呢?我又不是傻子,咋可能幹沒有把握的事情,正是因為我都考慮到了,所以才敢和他進行這一次對賭!你們啊,還是太嫩了,以後學著點!」
幾個學弟連連點頭,看著他的眼神別提多崇拜了。
眼鏡男心中一陣得意。
這時候,陳友好慢慢悠悠的從遠處走了過來。
眼鏡男陰陽怪氣道:「我還以為你不敢賭,偷偷跑了呢!」
陳友好冷笑:「有人上趕著給我當兒子,喜歡還來不及呢,咋可能跑嗎。」
眼鏡男嗤笑:「你想多了,這一次對賭,你這兒子當定了!」
「我怕到時候你會哭出來!」
陳友好冷哼,掃了他學弟手中的梅瓶一眼,發現寶光並不強烈,且光暈有點散,心裡頓時有了譜,笑嘿嘿道:「我也不欺負你,既然你買的是瓷器,那我就帶你去一家專門賣瓷器的店鋪,省得到時候你輸了不認賬。」
「死鴨子嘴硬!我就不信你買到的東西比我的好,你就等著叫爸爸吧!」
眼睛男自信滿滿,跟在陳友好身後,朝新寶軒走去。
新寶軒這會兒沒客人,坐鎮老者正在櫃檯後面用手機聽相聲。
剛一進門,陳友好就嚷嚷道:「唐老,我給介紹生意來了。」
上午二人互留聯繫方式的時候,陳友好趁機知道了老者的名諱,姓唐,名中堂,在古玩圈當鑒寶師有年頭了。
唐老抬頭,呵呵笑道:「你小子來的挺勤啊,今天都來第三趟了。」
「咋的,不歡迎?」
「怎麼會呢,說吧,啥生意?」
陳友好指了指身後的眼鏡男,「他弄了個梅瓶,您老掌掌眼?」
唐老道:「好啊,拿過來吧。」
眼睛男立馬讓學弟將梅瓶遞了過去。
要不說高手就是高手呢,唐老只搭眼一瞧就有了結果,笑道:「不錯,明初的青花梅瓶,雖然是民窯的,但保有量不大,算是個不錯的觀賞瓶。」
他老人家看向眼鏡男:「打算怎麼賣?」
眼鏡男怕他坑自己,直接獅子大開口:「一萬五!」
唐老笑著搖頭:「這個價格我可不敢收,會賠錢。我這邊最多能出一萬塊,如果你同意咱就交易,如果不同意,您就再去其他店轉轉。」
這個價格與眼鏡男預估的價格基本一致,點頭道:「可以。」
陳友好插話道:「你可想好了啊,別後面說我坑你不認賬。」
眼鏡男冷哼,「我比你更懂得這個梅瓶的價值,老先生給出的價格很合適,就這樣了。你的東西呢?」
唐老一愣,「你們這是……」
陳友好笑嘿嘿道:「一會兒再和您老說。」
說著話,他從兜里掏出一枚石質印章來,緩緩放在櫃檯上,「唐老,您瞧瞧這枚印章,看看咋樣?」
之前他不經意間看到的濃烈寶光,正是來自這枚印章!
這枚印章,拇指粗細,中指長短,表面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本來顏色,整體呈長條形,頂端雕有貔恘,線條古樸,走勢蒼勁有力。
印章底部,雕有篆文陰刻,只是泥垢太厚,看不清楚。
不過,印章散發出來的寶光,淡黃、勻稱、且強烈,甚至比陳友好上午賣的青瓷筆筒的寶光還要強烈,顯然,這枚印章是個擁有悠久歷史的好物件!
這也是陳友好明明不知道這枚印章的真正價值,但仍敢買下來的根本原因所在!
眼鏡男和他的幾個學弟第一時間看了過去,然而根本看不清楚。
唐老也一陣頭大,無語道:「你這是打哪弄來的印章,爛泥地里扒拉出來的啊,這泥垢也太厚了……」
無奈搖頭。
而後從櫃檯下方拿出工具箱,取出一把小巧的剃刀,小心翼翼的將印章四周的那層黑色泥垢颳了下去,露出了印章本來的顏色。
結果眼鏡男以及他的那幾個學弟全都倒吸一口冷氣,卻見印章通體純黃色,光潔無瑕,石質細潤,質地細潔,光潤看起來很柔和,就好似嬰兒的皮膚一樣。
眼鏡男的一學弟更是驚乎失聲:「我去!竟然是巴林福黃石!」
「巴林福黃石?」
陳友好愣住,雖然他不懂石材,但華夏四大奇石還是知道的,壽山、青田、昌化、巴林。
巴林石產地在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按質地、顏色的不同可分為巴林雞血石、巴林福黃石、巴林凍石、巴林彩石、巴林圖案石五大類。
其中,巴林福黃石最為名貴,金石界素有「一寸福黃三寸金」之說,足以可見其價值之高。
「沒想到這枚印章得材質竟然是巴林福黃石,難怪寶光這麼強烈!」
陳友好別提多高興了,這也就是這枚印章的體積太小了,不然他直接就發達了,即便如此,他這枚印章,單憑材料沒四五千塊也下不來。
眼鏡男顯然也知道巴林福黃石的價值,臉色有些不好看,但看到陳友好高興的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根子,忍不住吐槽:「不要高興的太早,這枚印章哪怕雕工不錯,但體積太小了,頂天了也就值幾千塊,與我梅瓶的價值還差的遠呢……」
陳友好淡笑:「著什麼急呢,繼續瞧啊,萬一是個名人之物呢!」
印章這東西,除了要看材質之外,還要看是否具有人文價值,如果是名人之物,價值甚至能翻幾倍、幾十倍。
人物名氣越大,印章的價值就越高。
眼鏡男冷笑:「你想多了,市場上哪有那麼多名人之物,依我看,也就是個普通文人的私章,人文價值沒多少……」
陳友好穩如老狗:「那可不一定,普通文人哪可能買的起福黃石。」
眼鏡男臉上冷笑更甚:「要不說你是外行呢,福黃石在古代雖然名貴,但並非稀有之物,買的起的人不要太多……」
二人言語爭鋒,誰也不服誰。
說話間,唐老用剃刀將印章底部的泥垢清理了下去,露出了篆文陰刻,他老人家仔細辨認一番,突然一聲輕咦,笑了:「小傢伙,這回又讓你給逮著了,還真是個名人之物。」
陳友好立馬問他:「誰的?」
「張師愚的。」
張師愚?他誰啊?
陳友好一臉懵,沒辦法,他對歷史都不了解,更何況歷史人物了。
只是他看到,旁邊的眼鏡男聽到此印章是張師愚的后,臉刷的一下就變了,說了一句「梅瓶送你了」,轉身就出了店鋪。
而他的那幾個學弟也是臉色變化,連忙跟在他的身後。
到了此時,陳友好哪還不知道,這個張師愚乃是古代的名人?
連忙追了出去,「哎,你幹嘛去,咋,輸了就打算不認賬了?你還要不要點逼臉了,趕緊叫爸爸!」
眼鏡男臉別提多黑了,眼見他追了出來,撒腿狂奔,跑的飛快。
而他的那幾個學弟眼見不妙,趕緊攔住陳友好。
陳友好心裡別提多氣了,他抓著一學生的領子,怒道:「你們老師就是這樣教育你們的,還講不講信用了!輸了不認賬,叫什麼人啊!」
那學生苦著臉道:「你找他說去啊,和我說啥,又不是我和你打的賭。」
另一學生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學長都把梅瓶送給你賠禮了,一萬塊錢呢,你還想怎麼樣嘛!」
陳友好大怒:「我是缺那點錢的人嗎!」
那學生道:「那行,梅瓶的錢我去結。」
「滾蛋!」
陳友好轉身就往回走,都不跟老子叫爸爸了,還想把梅瓶的錢拿走,這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幾個學生紛紛鄙視他,嘴上說不要,身體卻誠實,臉呢!
第八章來自李少的邀請
「咋回事啊?」
等陳友好回了店鋪,唐老立馬問道,他之前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了。
陳友好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唐老爺子直接無語了,最終憋出一句:「年輕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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