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宇的來信
林翰跪伏在地上，臉上的傷被涼水激的火辣辣的疼，不知是冷還是怕的緣故，全身小幅度的劇烈抖動。
到此時他也還是沒有醒悟，認為現在自己那麼狼狽完全是因為林江。
為什麼你不死！你要是死了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事！
林翰牙齒咬的咯咯響，臉埋在地上，讓人看不清他怨毒的表情。
議事堂的眾人正襟危坐，他們都對林翰沒什麼好感，但現在林翰一家勢最大，旁人即便再有怨言也不敢得罪，畢竟林家現在的風光，很大程度上真的是林宇撐起來的。
所有人默不作聲，都在等著族長宣布處置的結果。
如所有人想的一樣，林鐵衣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林遠圖看著臉色急劇變化的父親，也是了解他的苦衷，但他又不好出言說什麼，若是為林翰求情，是對不起林江，不配做父親；若是要一個公正的處置，又會讓父親更加為難，不配做一個兒子。
林遠圖看看趴跪在地板上的林翰四人，再看了一眼身姿筆挺站在大堂中央的兒子，最後目光移向滿腔怒氣不得發的父親身上。
心裡長嘆一口氣，林遠圖只能默默低下頭，心中充滿痛苦。
林翰跪著，但是心思卻一直沒有停下，滿腦子都是咒罵的林江的話，甚至想了數十種能讓讓林江死的不能再死的手法。
要是能再來一次的話……林翰陰狠的想著，只恨自己之前還不夠狠。
眼神隱蔽的飄向林江，見林江戲謔的眼神似乎早在哪裡等著他，居高臨下的冷冷瞥過來，其中的憐憫和得意讓他恨得幾乎發狂。
堂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鐵衣這位族長身上，沒人看到這兩人眼神上交鋒，林江嘴角冷笑，抬起腳悄悄的做了一個踩的動作，然後鞋底在半空中摩擦。
林翰下意識臉上一疼，瞬間明白過來，仇恨衝上腦門，讓他忘了自己身在什麼樣的場合，直起身子大叫道：「是你！」
林江展示影帝般的演技，一臉迷茫：「什麼？」
林鐵衣見林翰居然還敢大喊大叫，惱怒道：「你還想幹什麼！」
林翰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欣喜若狂的指著林江道：「是他！就是他！爺爺！就是這小子做的手腳，在醉紅樓對我們下手的就是他！」
這麼長時間過去，他已經從諸位長老和管事的細聲交談中拼湊出了事情的始末，醉紅樓的丟臉事件讓他羞憤不已，但現在的生死一線間，他卻沒工夫想丟臉的事。
不說還好，說了惹林鐵衣更生氣，破口大罵：「你給我閉嘴！你真是狗急跳牆了！當時現場有不少都看見了，下手的是一個皮膚蠟黃，臉上有胎記的精瘦男子，跟江兒何干！」
林翰不聽，膝行向前，裝若瘋魔道：「是他！肯定是他！我臉上的上就是證據！昨天我們把他敲暈丟到那條髒亂的巷子里，我還對著他的臉踩了一腳，這狗雜碎一定是當時還有意識，之前一直隱忍，今天找到機會報復我等！」
林翰雙眼通紅，臉上滿是興奮的神采，彷彿自己控告成功，從地上站起身來，指著林江哈哈笑道：「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回應他的卻是林江看傻子一樣的表情。
林翰反應過來，寒意如同毒蛇一般從尾巴根一路竄到天靈蓋，大腦如同炮彈一樣轟然炸開。
中計了！
怔怔的往四周環視一圈，看到長老們神色各異，但都古怪至極的臉，林翰當時就慌了，再看到毫不掩飾怒氣的林鐵衣，林翰心中充滿了絕望。
「混賬！」
一聲掀翻屋頂的怒吼讓所有人心裡忍不住一跳，當即眼觀鼻鼻觀心，裝聾作啞。
林翰更是撲通一聲跪下，臉埋的更低，都快貼到冰涼的石板上。
林江低頭不語，一副恭敬的樣子，退回父親身後。
林鐵衣氣得發抖，手指著跪在堂下的林翰，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絕對是他擔任族長以來，最為生氣的一次，恨不得當場把這四個不肖子孫拍成肉泥。
正當此時，被勒令離開的林遠山又回來了，林鐵衣正好火氣沒出發，指著林遠山哆嗦著嘴唇道：「你生的好兒子！」
林遠山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心想過了這麼長時間怎麼還氣成這樣，心裡想先平復老爺子的怒氣，於是勸道：「父親先息怒，不要氣壞了身體。」
「我看你們父子倆巴不得我趕緊死！」沒有東西可拍，林鐵衣袖子一揮，背過身去，不看眼前糟心的人。
林遠山察覺出不對來，詢問的眼神看向周遭的長老和管事，想誰出面給他說明一下情況。
一位頭髮花白的長老嘆息一聲，說道：「遠山哪，林翰這次做的是真的太過了。」
林遠山抱拳致謝，追問道：「震伯，到底是怎麼回事？」
震伯搖了搖頭，將前因後果簡略的說了一遍，言語雖然簡略，但是事情說的卻是十分明白。
「哼！」林鐵衣轉過去的身影發出一聲充滿怒氣的冷哼。
林遠山心裡一沉，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
林翰抬頭，眼神和父親對上，抓著林遠山的衣服哭訴道：「父親，你相信我，這絕對是林江那個小雜種乾的，你相信我！」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大堂，林翰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疼愛自己的父親，腦子嗡嗡作響。
「孽障！這一巴掌是替林江侄兒給你的！」
「爹？」林翰仍是不敢置信，自己的父親竟會為了林江當眾扇自己一耳光！
林遠山一副痛心痛心疾首的樣子，怒斥林翰：「你平時小打小鬧也就算了，我當是同輩之間互相激勵，於武道修鍊有一定的好處，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你竟然不知輕重，下如此重手！」
看到林遠山如此做派，林江心裡冷笑，暗道林遠山這條老狗果然巧舌如簧，三言兩語間，就把自己的兩次性命之危，說成了同輩之間互相激勵的小打小鬧，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林江甚至猜的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麼，無外乎是打打感情牌，並做出一副要大義滅親的架勢，把林鐵衣的火消下去大半，才好接下來為林翰脫罪。
果然，林遠山狠狠將林翰踹倒在地，怒罵道：「你個孽障，忘了小的時候你林雲大哥待你如何了？他拿你當親弟弟一般看待，你就是這麼報答他的！我宰了你這個畜牲！」
林遠山作勢就要上前再度動手，卻被林鐵衣一聲喝住：「夠了！」
林遠山怒氣沖沖，「爹，這小兔崽子作出這麼出格的事，不結實打一頓指定不長記性！」
林鐵衣揮手讓他坐回座位上去，道：「你要打是你自家的事，你們回去再說，我們還是先商量怎麼處置這四個孽障。」
「是！」看父親的火氣消了不少，林遠山退回自己座位上，做戲全套，走之前又踹了林翰一腳。
林鐵衣順嘴問道：「你折返回來是有什麼事嗎？」
林遠山一拍腦門，一抹喜色出現在臉上，速度快的跟變臉一般，幾步走到林鐵衣身前，愉悅道：「爹，是好事！」
「什麼好事？」林鐵衣被氣的夠嗆，聽聞林遠山說有好事，當即想聽聽看，沖淡一下心情。
林遠山從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宇兒來信了。」
聽到林宇的名字，林鐵衣面色緩和了不少，這個孫兒還是很給他、給林家爭臉的，雖然自從去了江山閣修鍊，從來沒有回過家，但還是時常有書信傳回來。
對此林鐵衣不僅不生氣，反而很欣慰，好男兒志在四方，當然要以修鍊為主，江山閣靈氣充裕，資源豐富，不是林家所在的這種偏僻小城能比的，回來幹嘛！
話是這麼說，林鐵衣其實偶爾也挺想這個爭氣的孫兒的。
只是可惜雲小子了！
林鐵衣想起林雲，心裡微微沉了一下，綳著臉道：「嗯，雲兒來信了，也算得上一件喜事。」
林遠山看父親臉色莫名又變差了些，忙道：「這次不一樣，雲兒說兩個月後的家族比試，他會回來。」
「當真？」林鐵衣面上終於流露出一絲欣喜，忙打開信紙看了起來，長老們也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林遠山得意的聽著屋裡的動靜，笑而不語，眼神隱晦的飄向林遠圖一家，眼底閃過一抹陰森。
林翰聽到大哥的名字，欣喜抬頭，卻被林遠山一個眼神瞪過去，安靜的又低下頭。
但他明白，自己有救了！
林江，等著吧！過不了多久，我會讓你死的不能再死！林翰還未脫身，已經開始想到怎麼報復林江了，眼神興奮的亂閃。
林江沉默不語，沒想到老匹夫居然還有這一手，林宇這封信來的也太是時候了，既沖淡了林鐵衣的憤怒，又側面提示眾人，想要對林翰下死手，可別忘了林家現在真正的底氣是誰！
果然，林鐵衣看完信之後，怒意消去不少，也冷靜不少，雖然看林翰的眼神依舊冰冷，但卻明白過來不能下太狠的手。
族長為難，長老們更是靜默不語，林遠山把林宇都搬出來了，他們還敢說什麼？
場面一時詭異的安靜下來，林遠圖明白其中的意味，不敢回頭看自己的兒子，愧疚的低下頭。
林江主動出擊，既然已經不能把林翰怎麼樣，還不如給父親爭取一點實際的好處：「林宇哥要回來了，確實是件喜事，爺爺就算是要懲戒林翰也不宜過重，不然林宇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卻還要為這些小事煩心，說不過去，依我看，林翰的懲戒就免了吧。」
林鐵衣糾結的眉頭舒展不少，心裡誇林江識大體，順著遞過來的台階就往下走，沉吟片刻道：「江兒說的有道理，既然你都原諒他們了，我也不好說什麼，也幸虧你沒事，不然我饒不了他們！」
「不過他們終究做錯了事，就得接受懲戒。」林鐵衣思索片刻，道，「罰沒他們四人一個月的修鍊物資，全部當做江兒的賠償，同時禁足在家，一個月不準出門半步。」
林鐵衣往地上四人的父親臉上一一看過去，沉聲道：「看好你們的兒子，少讓他們出去丟人現眼！」
「是！」四人恭敬道，同時大大鬆了一口氣，能撿回條命已經謝天謝地了，物資什麼的罰沒了就罰沒了吧。
林翰四人也趕緊磕頭，感謝族長爺爺的恩赦。
「謝我做什麼，要謝也該謝江兒仁慈，不願與你們計較，不然……」
「哼！」林鐵衣對他們沒有好臉色。
四人臉色一僵，不情不願的謝過林江，林江自然也是逢場作戲，表現出一副兄恭弟順，和和氣氣的樣子。
林鐵衣對林江更滿意了，心裡也覺得虧待了林江，也看出了林遠圖的愧疚和委屈，於是打算安撫一下，開口道：「江兒也開始修鍊了，以後需要的物資不少，遠圖消沉了那麼些年，也該再為家族出點力了，林盤，以後藥房你也不用管了，林家的藥草生意就交給遠圖處理。」
剛因兒子死裡逃生的林盤僵在原地，看到林鐵衣不善眼神后才慌忙回神，眼神灰暗道：「是！」
「嗯。」林鐵衣滿意的點點頭，「遠圖，明天開始，正式接手藥房。」
林遠圖起身，應聲稱是。
林江也談不少多欣喜，雖然今天讓林翰等人再眾目睽睽之下出醜，也讓爺爺對他們的觀感降到最低，但只要林宇還在一天，就改變不了什麼，林翰的日子只會比自己滋潤。
至於修鍊物資的補償，他就更不在乎了，換以前他肯定會欣喜，但自從發現大哥留下來的東西之後，他的眼光便高了，那些尋常草藥和一品靈藥豈能和那片靈藥田相比？
唯一值得高興一點的就是父親又開始掌管事務了，這說明家族開始重新注意到他，以後族內的一些小人嚼的舌根會少很多，自己一家的日子也可以重新好起來。
林江對此其實無所謂，但他覺得父母和鴉兒姐應該會很高興，父親雖然現在沒有表露出喜悅，只是因為還沉浸在對自己的愧疚當中，一會兒下去開解一番，他的心情應該會好很多。
至於林翰他們，林江當然不會真的化干戈為玉帛，而且他也了解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目前最為緊要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實力，以後再碰到他們的時候，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同時也讓家族看到自己的潛力，這樣父親才能不再受族裡的氣，家人也會開心很多。
族內的問題解決之後，就該去江山閣會會林宇了。
林宇，歡迎回來，我會在族內比試上打敗你的寶貝弟弟，作為歡迎你的禮物！
林江神情冷漠，藏在袖子里的拳頭驟然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