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剎那芳華
大約是因為體力消耗導致身體虧空，沈零音吃力地翻了個身，調整著不穩呼吸。
髮絲黏到了纖長的脖頸和分明的雙頰，勾勒出的圖案如此起彼伏的浪花，眯起迷離的眸子，更添妖治。
她圓滿的前額和玉晳一般的鼻子，光亮的睫毛護著半開的眼，上下唇嬌柔地吻合著。
沈零音真的太需要休息了，身心劇疲，趁著痛感沒有發作得那麼厲害，就安然睡去。
一抹焉紅的日光剛剛爬上長街，無歇正哼著不成曲的調子，坐在門前把腿搭在桌上開始了細想。
零音既然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讓楊玄歸順，那一會兒的處理雖然會輕鬆，但還是不可輕敵。「」
「傻蛇，這。」
偌大的酒館側門處，棕黑色長袍的魁梧大漢帶著斗笠，叼著根牙籤，不屑地向無歇喊著。
哈，就是這死樹妖!
這聲音就是毀他精緻面容的楊玄沒錯了!
無歇抱之以同樣態度，悠哉悠哉收回腿，都沒有站起回應道：「呦，是楊玄啊，考慮怎麼樣了?」
這時，幾個固定酒客三三兩兩結伴來到水琅酒館，和無歇拍拍肩說道：「'無歇老闆，今天生意興隆啊，還有比我們更早到的!」
無歇語氣更加熱絡，但無心把話題往楊玄身上引，一臉堆笑大聲喊道：「今天那角兒可還來啊，瞧好吧您們!」
一聽那名角兒要來唱戲，酒客們便像潮水一樣往酒館里涌，爭搶著佔好位子聽戲。
被冷落在角落的楊玄聳了聳塌塌的鼻子，顯然他被無歇這不溫不火的態度刺激到了。
三步兩步，把木製地板壓的「吱吱」作響。
「喂，我沒考慮好，也不會來!你這是什麼態度!」
楊玄說著說著，聲音的分貝就逐漸提高了起來，震的無歇耳膜直疼。
無歇這回站起了身，瞅了瞅楊玄那硬而茂密的鬍鬚。
嘖嘖，都打結了!
這傢伙幾年沒理鬍子了，出門前洗沒洗臉?（此處某蛇瘋狂吐槽）
「那小娘子呢?讓她出來!我要見她!」
蒲扇般的大手掌一揮，砸在了無歇剛剛腳搭的桌子上，裂出了好幾道紋。
「你說的是零音吧，今天她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呢，讓我來和你談。」
還敢小娘子小娘子的叫，信不信霸氣沈零音在線喝趴你!
無歇瘋狂吐槽后，稍微解了解心頭之恨。
還是正事要緊，他把楊玄帶到了自己酒館的預留桌。
楊玄歪了歪厚唇，搖頭擺腦，反正這小子也打不過我，跟上去看看又何妨!
無歇狡黠的勾起一抹旁人揣摩不透的笑，這頭腦簡單的摳腳大漢上鉤了!
他混跡江湖這麼多年，沒什麼事是無歇不精通的!
對於男人，最具吸引力的是什麼?
一是金錢，二是女人。
金錢對於楊玄來說，是司空見慣，而女人，則是寧缺毋濫。
不是絕色，也是拴不住楊玄這顆心的。
無歇張口便是儘力的粗獷豪爽：「楊玄，我酒館里的菜肴可都是稀罕玩意兒，知道你吃慣了山珍海味，今天給你嘗嘗不一樣的!」
「什麼?」楊玄的嗓子像是摻雜了沙子，磨的嘶啞不堪，難聽至極。
「嘗嘗這頓人心大宴，就當作早餐了。」無人察覺的，無歇一揮青綠色長袖。
楊玄裂開大嘴哈哈大笑，震天動地。
他粗大爆皮的手掌向盤子中抓去，急不可耐的塞進嘴中，狼吞虎咽地大口咀嚼：「果然鮮美!」
無歇趁楊玄不注意大翻白眼，路子太野了，比不起!!!
「這可是給你特意挖的，沒看還冒著熱氣嗎?」無歇恭維一笑，將盤子向前推了推。
酒客們並沒有發現異樣，他們的眼睛可都盼著那唱腔絕佳戲子登台呢，哪會知道楊玄抓著吃得起勁的是剛被無歇挖出的人心。
不出十分鐘，「嗝」楊玄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用袖子抹了抹嘴，一臉的滿足地向後一仰。
「謝了，你是叫無歇吧。」
粗獷沙啞的聲音再一次飄到了無歇耳朵中。
「正是正是。」無歇抱了抱拳，舉止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這精彩的，可還在後邊呢楊兄。」
一切都在無歇的掌控之中，他擰起峰眉引來楊玄的目光，又向前努了努嘴。
氣氛在一剎那開始熱烈起來，酒客們面紅耳赤地開始爭論著，嘈雜激動，有些年輕小子吹起了口哨。
楊玄擦了擦光禿禿腦門上的熱汗，極為好奇的轉過頭，這是.......?
戲子一襲橙色衣裙，舉步如和風拂柳，深藍色的小扇遮擋住半面精緻的妝容。
長長的如鳳尾纖長的眼角，血紅的薄唇，桃色的腮紅，啟齒似燕語呢喃，低回婉轉。
無歇明顯的感覺到楊玄龐大魁梧的身子都僵了，眼神直直地落在這戲子身上，再也不捨得移開。
這一開腔可不要緊，全場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無論男或女都被台上的人兒的唱腔深深吸引，個個屏氣凝神，豎著耳朵聆聽。
楊玄吞咽了一大口口水，抬眼望去，跟隨著尖銳悠揚的尾音好似到了煙雨迷濛處。
無歇很滿意楊玄的這副反應，環起了胸，靜靜看著好戲。
中了魔似的，楊玄只覺得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昭然若揭，彷彿在橋畔有紅袖女兒悄然獨立。
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煙，眉間鎖一絲淺淺哀怨。
那是清純，那是哀婉，恰似春風拂過紅簾深帳，女兒家的歡聲笑語忽遠忽近。
等楊玄再回過神時，一曲已畢。
戲子仍舊唱那麼一曲，沒有多做逗留，行了個禮翩翩而去。
台下又有無數人的哀怨聲此起彼伏，一浪又比一浪高：「再唱一曲吧，還沒聽夠呢!」
「我出雙倍銀票，來我府上唱吧。」
側過身的戲子身姿盈盈，只是向直勾勾的楊玄所在的方向輕瞥了一眼。
只是那一瞬間......
楊玄雖是一個粗鄙之人，腦中恍然懂了，什麼叫做：剎那芳華。
顧不得思考，楊玄猛地轉過身，凳子被他帶的「嘩啦」一聲響。
對上了無歇意味深長的眸子，急急開口尋著答案：「她......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