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當眾殺人
景牧從楚族古宅里出來,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躲開玉家的人,然後到了一家書鋪,與不孤對了一眼。
景牧向店小二借了一張紙與一支筆,在櫃檯無人的角落,快速的寫了幾行字,然後裝好。走到店鋪老闆不孤的面前道:「寄信。」
嗯,這家書鋪除了經營一些日常的筆墨紙硯外,也有一些代筆書信、寄信、收信的營生。
不孤接過信,像接普通的信一樣,像聊家常一樣,例行詢問道:「這是什麼信吶?」
「家書。」景牧用四平八穩的聲音回答道。
不孤例行翻看了兩眼,將信隨手扔在信堆里:「五文錢。」
「沒帶錢,這個可以嗎?」景牧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不孤。
是一個木盒子。
不孤將木盒子上上下下翻看了幾遍,佯裝不耐煩的樣子,揮揮手趕人道:「行吧,就算你給了,走吧!走吧!」
就在景牧抬腿就要走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慌亂,景牧看到很多的玉家人湧進這家鋪子,為首的人十分囂張道:「不許動!」
不孤在看到這陣仗時,連忙迎了上去。在路過景牧身邊時,裝作不經意間將他推向不起眼的角落。
不孤揚起笑容:「幾位爺來此,想要買什麼呀?」
為首的人二話不說,讓帶來的人四散開來。
「這位爺,這是在幹什麼?小店就是個書鋪,做的都是再正經不過的營生。」不孤陪著笑臉道。
「我們是來找人的。」為首的玉家人淡淡的威脅道:「你最好乖乖配合,別礙事,否則今日爺砸了你的店。」
「別別別,我配合,爺手下留情,我們一家老小就靠著這家店過日子了。」不孤一臉惶恐道。
這家書店由於地理位置的原因,是這附近好幾條街道唯一的書鋪,所以前來買書的人很多。
當中不乏有許多讀書人。
一些讀書人在看到玉家人話都不說一句進來就搜查時,就有些看不慣,懟道:「你幹什麼啊?當自己是官府,說搜查是搜查?」
然而玉家人素來霸道慣了,在對方出言之後,離他最近的玉家人,直接出劍,直接血濺當場。
領頭的玉家人像是沒有看到在場普通人的恐慌似的,淡淡道:「口無遮攔,這就是下場!」
「還有誰對今天我玉家搜查這鋪子有意見?儘管站出來。」領頭人環顧四周,頓了頓道:「若是都沒有意見的話,還請大家乖乖配合!」
鴉雀無聲之時,玉家人逐個檢查了一遍,便是角落也不放過。
良久之後……
「沒有發現!」
「沒有!」
「沒有發現!」
「幾位爺到底在找什麼啊?」不孤苦著一張臉道。
領頭人像是沒有聽到不孤的詢問,反問道:「你們這裡有沒有什麼機關暗道?」
「我們這是正經營生,又不傷天害理,要那做什麼?」不孤苦著一張臉回答道。
領頭人掏出一張畫像,展開放在不孤的眼前:「如果見到這個人,就去玉家舉報。如果被我們發現你隱瞞不報,剛剛那個人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知道嗎?」
「是,小人知道!」不孤看著景牧的畫像應道。
在玉家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后,不孤看著殘局,萬分心痛的道:「造孽喲!」
隨即向在場的客人道:「今日諸位都受驚了,凡是今日在本店買書或者是筆墨紙硯的客官,皆可獲得免費的書籤一套。」
「老闆客氣。」
「老闆今日也是受害者!」
雙方客客氣氣一番后,不孤指揮著人將屍體處理乾淨,並派人去打聽死者的家人。
雖然不孤已經做了一些措施,但畢竟店裡剛剛死了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吉利。
所以早早的店裡便沒了人,不孤也就順勢將店關上了。
看到景牧從暗地裡出來:「公子。」
若是沒有那個書生,估計今日那批人就能有所收穫了。
只是可惜了。
「找到今日死者的家人,然後讓他們鬧到官府去,能鬧多大就多大,最好鬧到人盡皆知!」景牧淡淡道。
「這對玉家來說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吧?」不孤問道。
玉家之所以這麼囂張,很大程度上也得益於官府的縱容。
南疆這一屆的官員,沒一個硬氣的,皆是不敢得罪世家的欺軟怕硬之徒。
如若不然,玉家也不能囂張到當眾殺人。
「添添堵也是好的。」景牧也沒指望能把玉家怎樣?
若是死個人就能把玉家怎麼樣的話,玉家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別的不說,單是在藥房他就見過許多生死。
「我寫的東西,你記得看,我先走了。」景牧淡淡道。
玉家當眾殺人一事,傳得沸沸揚揚。倘若一群人聚在一起,幾乎十有八九談的都是玉家當眾殺人字事。
然而官府的捕快卻遲遲沒有出現在玉宅的周圍。
讓眾多八卦之人在失望之餘,又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官府是個什麼形象,他們都心知肚明。
然此事到這裡並沒有完。
那個被玉家當眾殺死的人,是位寒門出身的進士。
孤兒寡母的,老母親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將唯一的還是照顧長大、培養成才,結果卻被人當眾殺害。
這口氣自然是咽不下去的。
一個能夠在夫君死後,獨自一人將孩子培養長大的婦人,絕不是軟弱之輩。
在聽到兒子的噩耗之後,忍下心中悲慟,當即請了狀師,帶著兒子的屍體與一紙狀書,敲響衙門門前的鳴冤鼓,將玉家告了上去。
世家與寒門之爭向來勢同水火,殺人的是玉家、是世家,被殺的是寒門、是難得的青年才俊。
世家與寒門之爭一下子就被迫放到了檯面上。
既然都考到了進士,自然少不了幾個至交好友。
玉家今日可以一言不合便殺人,倘若世家之中人人效仿,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來日便再無寒門的立足之地?
不能忍受!
寒門雖然平日里看不出有多大影響力,但當他們齊心協力群起而攻之的時候,對玉家的影響遠遠超乎玉家人的想象。
畢竟這世上是先有人,而後才有貴賤之分。
是先有黎民,而後才有世家。
世家之所以尊貴,眾多家族擠破了腦袋想要自己的家族成為世家,不過是世家數量少罷了。
因為少,所以珍貴。
然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有心人四處收集玉家的惡行的證據,並放言,倘若南疆太守不能對此事給個說法,一心包庇玉家惡行,必將此事置於皇上面前。
皇上仁德,必不會令無辜之人含冤而死!
玉家主陰沉著一張臉,腳下跪著那日當眾殺人的玉家人自己那日領頭的人。
玉明哲氣不過將當眾下殺手的人一腳踢翻在地,指著他的鼻子道:「腦子呢?」
「當眾殺人,虧你們乾的出來!現在怎麼辦?出事了,讓整個玉家替你們收拾爛攤子嗎?」
「蠢貨!」
被在暴怒之中的玉明哲踢翻在地的人,強忍著疼痛,跪好道:「屬下知錯了!」
「你知道錯了有什麼用?」
這幾日的不順讓玉明哲有些火大,先是有人大鬧楚族宗祠,再是藥房毒人齊反,景牧到現在一點下落都沒有,眼下又出了這樣的事。
這一天天的,盡沒件令人歡心的事!
一個個的不知道替他分憂解難,還竟給他找事。
他堂堂一個玉家家主,尚且不敢當眾殺人。一個小小的侍衛,倒是有底氣的很!
玉明哲看著底下跪著的人,看得心煩:「滾!」
南疆太守肯站出來了,事情鬧的那麼大。他若再不站出來,真的捅到皇上面前。
他這個南疆太守的位置也就坐到頭了。
雖然這些年由世家出身官員組成的世家派與由寒門出身官員組成的清流派,爭鬥不休,且清流派多是佔了下風。
但當朝丞相宋庭渝,號稱布衣丞相。
是皇上最信任的權臣,沒有之一。
倘若這件事真的捅到了皇上面前,那就意味著宋庭渝也就知道了。
布衣丞相,毫無疑問是一定會站在枉死的寒門士子那邊。
雖然這些年來宋庭渝很少出來管事,若是普通的官員效仿他,恐怕早就不知道被貶到哪個旮旯里了。
然宋庭渝依然穩穩的坐在丞相之位上,這本身就是一種實力。
更何況這麼多年,但凡宋庭渝出手,無往不利。
南疆太守覺得,倘若這件事處理不好的話,他幾乎已經能夠看到自己日後的命運了。
任夫人看著這個終於肯站出來主持公道的南疆太守,壓下心中的憤怒,用四平八穩的聲音將事情的始末緩緩道來。
「五月十三日我兒任謙去一筆堂書鋪買些筆墨紙硯,期間玉家人衝進一筆堂說是找人,我兒看不慣便頂撞了幾句,誰知他們竟然要了我兒的性命,令我兒血濺當場。」
「這件事見者眾多,民婦絕不敢半句有虛,懇請青天大老爺為民婦做主。」
「本官一定做主,來人,傳嫌犯!」
景牧看著迅速發酵的事態,雖然在這件事發展的出乎他意料,但他知道他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