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藥房之變
景牧在小廝的幫助下,收拾好自己,到了玉家的主院思危堂,景牧恭恭敬敬的行禮請安道:「給外祖請安。」
玉明哲坐在主位上,沒有喊起,景牧便一直保持著行禮請安的狀態。
一盞茶之後,玉明哲淡淡道:「景牧,你最好別耍什麼小聰明,不然,我也護不住你,明白嗎?」
「是。」景牧低眉順眼道,看著十分的羸弱。
玉明哲大概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與景牧說,警告了幾句便讓他退下了。
景牧出了主院,玉文溪依然守在他的身邊。景牧知道,只要趙公公一天不離開南疆,玉文溪都會一直守在他身邊。
而原本打算送了東西,再看兩眼景牧的生活狀況,便會離開的趙公公,也因景牧突如其來的病情留了下來。
夜深人靜時,深諳玉家侍衛換防之道的景牧,避開層層守衛,出了玉家。
彼時,不孤已在玉家不遠處等候,見到景牧道:「公子。」
「東西都準備好了?」
「都在這裡了。」不孤掏出了一個白玉瓶遞給景牧。
由於時間越長,被人看見的風險就越大。景牧在拿到葯之後,快速的吩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景牧在回到玉家之後,並沒有回到暫住的院子,而是去了藥房。
夜深人靜,藥房里的人都已然入睡,景牧悄悄的進入藥房,藥房之中,毒人所居住的那間屋子窗戶很高。如果直接將東西扔進去,景牧不敢保證會不會把守衛吸引過來。
因為景牧在再次回到藥房的時候,會被人進行嚴格的搜身,以防他將什麼不該帶進去的東西帶進去了。
所以景牧將葯埋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等閑不會有人去。等到毒人例行放風的時候,再尋個機會挖出來。
趙公公並沒有在玉家停留太長時間,因為閔彥在帝都還等著回復。景牧在趙公公離開的當天,便被送回了藥房。
景牧剛剛走到藥房門口,便聽見裡面哭天喊地的聲音。
大概是藥房又近新人了。
畢竟長時間待在藥房的老人,是不可能有這樣鬼哭狼嚎的活力的。
因為在藥房待久了,就會漸漸明白一個道理。就算你哭得再悲痛欲絕,也不會使身體不痛,更不會有人來救你。
與其浪費體力去哭,還不如保存體力,以求來日方長。
「這是近日在我玉家背後嚼舌根恰好被我玉家人聽到的人,有膽量非議我玉家,就應該承受相應的後果。二公子,請吧!」
景牧沒有理他,也沒有去問進來的都是什麼人?
他自己都已然是這樣了,實在是沒有閑心去管別人如何。
程筠墨又去了一次楚族古宅,但沒有去宗祠。她只是在楚族裡到處走走,看著楚族遺址,想想這裡的人曾過的生活。
但楚族遺址保存的並不完好,當年為了快速拿下楚族,用了火燒,傳聞大火燒了一個日夜。
而如今在這片廢墟上,沒有人打理,當年倖存的房屋也因飽經風霜、無人居住,不復當年的模樣。
唯有這大片大片的姜菏花依然長得茂盛,像是忘記了二十多前所經歷的坎坷。
程筠墨躺在姜菏花海里,享受著日光的溫柔。迷迷糊糊之間,隨手拾起身旁的落葉,放在眼上,遮住陽光,伴著青草與陽光的味道,沉沉睡去。
又是美夢一場。
帝都,宋庭渝陪著閔彥下棋:「聽聞你派人去了南疆。」
閔彥放下一顆白棋:「嗯,估摸著時間,派去的人大概也在回來的路上了。」
「也好,紀遲被我派去做別的事了。我原本打算讓他做完事去南疆走一趟,眼下倒是不必了。」宋庭渝淡淡道。
「那個孩子離開帝都,終究是與封瀾有關。」閔彥嘆了口氣道:「我聽聞那個孩子到了南疆之後,身子一直便不大好。好好的一個孩子,我聽著也是揪心。」
「你倒是一如既往地心善。」宋庭渝笑了笑:「天意如此,你也不必太在意。」
「我聽聞那個孩子十分聰慧,五歲能詩,若是沒有被送去南疆,如今大約也是帝都某位耀眼的少年郎。」
「他還有科舉這條路可走。」宋庭渝頓了頓:「他沒失去這個機會不是嗎?算算年齡,也是到了可以參加鄉試的年齡了。」
「嗯,只是沒聽到他有要去北疆的風聲。」
科考一般都是回祖籍開始考,然後過五關斬六將,一路考上來,經歷重重選拔,來到帝都。
定北侯府的祖籍在帝都,也就是說,若是景牧有科考的心,是一定要去北疆走一趟的。
「我倒是希望他早日參加科考,這樣考到帝都來,我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將他就在帝都。」閔彥頓了頓道:「這樣定北侯府也算終得團聚了。」
「前些日子定北侯府的三公子景望生辰,說來景牧還從未有緣得見他這個弟弟。」
藥房除了喝葯和放風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死氣沉沉的。
大約都是覺得度日如年且沒什麼出去的希望,混吃等死罷了。
藥房並不是沒有出現毒人自殺的先例,只是自殺的難度太大了,他們基本上接觸不到什麼鋒利的東西。
像白綾、溺水、從高處往下落,不好意思,藥房沒那條件。
至於服毒自殺,若是能死早就死了。
而之前那位自殺的前輩,還是將葯碗打碎,製成利器,方才傷了自己。
只是自那以後,連毒人服毒都改成由專門的人喂下去了。
若自殺,真的死成了,那倒也沒什麼,可以看成是解脫了。
可倘若自殺沒有成功,只是半死不活,那等待他的將是比之前更慘痛的折磨。
比如說,那位用藥碗碎片自殺的那位前輩,就沒有熬過自殺沒有成功的折磨。
不過,也算是變相的達到了他的目的。
景牧將他之前埋的白玉瓶在放風的時間,趁無人注意時,偷偷的挖了出來,放在懷裡,將一瓶葯成功的帶入住處。
喂葯的人最後一次出去以後,邵容卻從暗格里拿出手札,將今日毒藥的品種,記錄下來。
「阿景,你想要逃出去嗎?」邵容卻將手札放好,小聲的問道。
「這裡的人恐怕沒人不想逃出去吧?」景牧道。
「我有個法子可以幫你逃出去。」
景牧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皺了皺眉:「什麼叫幫我逃出去?我們不是要一起出去嗎?」
邵容卻摸了摸景牧的腦袋,很是溫柔的笑了笑:「傻阿景,藥房豈是那麼好出去的?」
「阿景,我可能時日無多了。」邵容卻淡淡的道,無悲無喜,像是在說與他無關之人時日無多。
景牧瞪大了眼睛,猛的抱住邵容卻,紅了眼眶:「邵大哥!」
毒人都是有這一天的,常年服毒,怎麼可能再享常人之壽?
知道歸知道,景牧並不是沒有見過生死的人,藥房每隔幾天就會死個人。
但那些人都與景牧無關。
可面前這個人不同,面前這個用平淡語氣說著自己快要死的男人,是自他進藥房以來,便一直照顧著自己的人。
「阿景。」邵容卻看著景牧:「這幾天你不在,我與藥房其他的人商量了一下,打算找個機會,傾藥房之力,將你送走,讓你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什麼意思?」景牧十分惶恐的看著面色平靜甚至帶了些許微笑的邵容卻:「什麼意思啊?」
「景牧,我們這裡的人只有你最熟悉外面的世界,所以你能出去的可能性最大。」邵容卻客觀的分析。
突然間,外面傳來一陣哄亂:「起火了!藥房起火了!快救火啊!」
「阿景,時機到了。」邵容卻扶著景牧站起來,看著面前半大的孩子:「我在進藥房之前,還有個弟弟叫邵容與,倘若他還活著,還要勞煩你去照看一二。」
邵容卻對著剛剛還死氣沉沉卻在聽見失火時,都都站了起來:「為了能讓藥房惡行昭告天下,為了給我們死去的族人報仇,今日趁亂,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邵容卻與其他毒人咬爛自己的手指,將血畫在門上,毒血所到之處,皆腐蝕成虛無。
邵容卻拉著景牧的手跑出去:「局勢越亂,對你越有利。待會兒我們會努力將局勢攪亂,你要抓緊時間,用最快的速度跑出玉家,然後找個地方藏起來。」
「邵大哥!」
「景牧,這不是你能優柔寡斷的時候!」
邵容卻說話之間,其他毒人已經拿起武器,去殺那些今夜值班的人。
藥房乃是玉家家主十分看重的一個地方,這樣的事一出,侍衛肯定都會趕來的。
邵容卻推了景牧一把:「跑啊!」
阿景,不要心軟,這不是你該心軟的時候。若今日,你能夠跑出去,那藥房這流滿碧階的血,也不算白流。
阿景,只有藥房之事昭告天下,毒人之悲才不會重演。
阿景,你一定要努力活著!
阿景,我能幫你的也就到這裡了,往後的路都要你自己走下去了。
阿景!阿景!阿景……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