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河燈
堂堂相府千金,空鳴有名的才女,現在的太子妃,下午時分卻在自己的寢殿內讀,不、是學《幼學瓊林》,這絕對是件大事,非常大的大事!
因為方錦茵的才女之名,可不是空手得來的。
觀棋這麼想著,心中更是壓制不住的驚駭,她心中已然有了一個猜測,雖然沒有證據,但她可以很確定這是真的,因為此時身在靈華殿的太子妃,她真的不像是方錦茵……但觀棋心中驚駭的同時,也很疑惑,她不明白方相怎麼有膽子敢這麼做,還是讓這麼一個滿身都是破綻的人來……
「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教她。」
就在此時,一陣溫和的男聲「驚醒」了觀棋。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青年男子,丰神俊朗,身姿如竹,舉手投足間儘是不似常人的高貴,偏又讓人生不出一絲的自卑來,正是太子:寧鵠。
寧鵠聽著觀棋的彙報,也聽出了她話外的暗示,可觀棋越是暗示,寧鵠嘴角眼底的笑意就越深,連帶著手上的動作也輕快了幾分,不一會兒,一盞惟妙惟肖的蓮花燈便在其指尖成型。
觀棋聽著寧鵠的吩咐,更是訝異與不解,卻又不敢多問,只得俯身行禮,應聲道:「是。」
而後,觀棋便踩著小碎步下去了。
寧鵠看著手上的蓮花燈,又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輕笑一聲,信手自一旁的燈盞中掐了一截蠟燭,裝進了花燈內,而後捧著花燈也離開了房間。
……
夜色降臨,只剩天邊還有一抹霞光在戀戀不捨。
程冬冬讀書讀得有些累了,便出來到處走了走,恰巧遇到一條流渠中,有一盞蓮花燈緩緩自上游飄下。蓮花燈的做工甚好,比程冬冬以往見過的一些攤販做的要好上太多。水面倒映著河燈的燈光,自程冬冬眼前飄過,雖說看著有些冷清,但不妨礙其眼前心裡都在瞬間亮了起來。
放河燈是蕭國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傳統,再加上蕭國地處南方,多江河山川,所以蕭國人不論過什麼節日,要慶祝什麼,或是思念、追悼親人,都很喜歡用放河燈來表達。
程冬冬小的時候也喜歡放河燈,尤其喜歡夏天晚上去放燈,因為夏天的時候,河邊就會有很多的螢火蟲。為此,程冬冬小時候沒少被罵,但「屢教不改」,不給買,她就自己做,雖說難看,但是她就是高興。最後她家裡人沒辦法,就編好多鬼故事給她聽,而程冬冬也很「爭氣」,別說晚上去放燈了,就是睡覺她都害怕了。雖說現在大了,可對於怕黑這件事,依舊是一陣一陣的,跟抽風似的。
那時晚上不敢去,白天又沒空,所以之後程冬冬就很少自己放燈了,就是偶爾和家裡人一起放一放。
現如今,這段回憶被勾起來,程冬冬沒想家,倒是有些心痒痒。
「太子妃,這條活渠名叫燈渠,是太子殿下特地建來放燈用的,這裡面的水還是引自城中的詠月河呢。」觀棋在後邊見程冬冬目不轉睛的盯著渠中的蓮花燈,便出聲介紹道。
程冬冬回頭看向觀棋:「也就是說,這個河燈是他放的?那這個渠,也只有他才可以放燈嗎?」
「倒不是只有殿下能放,不過這一盞,應該是殿下放的。」觀棋想起不久前,寧鵠才做好了一盞一模一樣的河燈,便如實回答道。
程冬冬點了點頭,心下有了主意,笑了笑:「我們回去吧。」
說著,便轉身領著觀棋向靈華殿方向走去。
……
依著程冬冬的想法,既然心動了,那就要付諸行動才對,不然晚上都睡不好覺的。只可惜,昨晚她身邊沒有材料,做不了燈,所以她果然沒有睡好,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觀棋去給她找材料。
觀棋很快便派人找了一堆材料來,堆在殿內。
只可惜,程冬冬雖有心,可力不足,鼓搗半天,好不容易做了一個勉強能看的。可昨晚上,程冬冬已然見過佳品了,現在再看自己手上這個,落差不可謂不大。
「唉~」程冬冬看著手上的蓮花河燈,心想自己果然是高看自己了。
就在此時,一個侍女自殿外快步行至程冬冬身前,道:「太子妃,太子殿下來了。」
程冬冬聞言一愣,話說她不記得今天有事要出去啊,寧鵠過來幹嘛?
正疑惑著,寧鵠便已然進了殿內,一眼便瞧見了程冬冬手中的河燈,不由一笑:「你今晚要放燈?」
「額……」程冬冬一時忘了行禮,只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河燈,越發覺得見不得人,便將燈往桌上一放,起身想將其擋住,「也不是,就是做著玩的,現在就是,還不太熟練。」
寧鵠見程冬冬面上略帶窘迫,不由地展顏一笑,走向程冬冬:「我教你吧。」
「啊?」程冬冬又是一愣,不明白寧鵠怎麼突然這麼熱絡了,可脫口而出的卻是,「你會做河燈?」
「當然了。」寧鵠自桌上的一堆材料中,選了一份出來,「想來,你昨晚應該也是看見我放的河燈了,那便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可有資格教你啊?」
程冬冬有些訝異,同時也有些驚喜:「殿下當然有。」
看著程冬冬臉上驚喜的笑,寧鵠也由衷地露出一抹淺笑,溫柔似輕水,溫和如春風,溫暖似冬陽,看得程冬冬一陣小鹿亂撞。
……
不知道是程冬冬學得很快,還是寧鵠教得好,他不過只教了程冬冬一兩遍,她便已然掌握了要領。雖說做出來依舊不如寧鵠的好,但只需再練練,怎麼也能符合大部分人的審美了。
程冬冬看著手上比起之前好看太多的河燈,心中很是歡喜:「殿下要是去做教書先生,肯定很受歡迎。」
寧鵠有些疑惑:「為什麼?」
「因為殿下很會教人啊,而且……」程冬冬話語突然一頓。
「而且什麼?」
程冬冬看了一眼寧鵠,連忙道:「沒什麼。」其實,她想說:而且殿下長得還那麼好看。不過想了想,程冬冬覺得這話不太好出口,就作罷了。
見程冬冬不說,寧鵠沒有追問,只是道:「從來都是別人教我讀書,我還沒教過別人呢,你怎麼就知道,我會教的很好呢?」
這話倒是把程冬冬問住了,因為程冬冬一直都認為,準確的說,是她那邊的人都認為,教書先生就是什麼都會的,好的教書先生呢,就是能把一些很難的問題說的誰都能懂,教的學生學東西也很快。可程冬冬總不見得就這麼回答寧鵠吧?而且隨著她讀書認字,她漸漸也發現好像不是這樣的。
腦子轉了一圈,程冬冬才答道:「舉一反三嘛,一個小小的河燈殿下都能跟我講得那麼好,那教書應該也不會差啊。」
一旁全程聽下來的觀棋,不由地瞄了一眼程冬冬,心裡更是忍不住地嘆息。偏偏寧鵠聽著一點事沒有,嘴角依舊掛著淺笑:「話不是這麼說的,你學得快,最主要的還是你自己聰明,而且教書最重要的是育人,光是講得好,那是不夠的。我呢,也還是喜歡用先生兩個字去尊稱別人。」
不知怎麼,程冬冬想起了金嬤嬤,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她也算是在「育人」了吧?只不過金嬤嬤是在完成任務,是在將自己培養成另一個人,所以她也當不得「先生」兩個字……說起來,還是頭一次有人說她聰明呢。
「對了,你今晚放燈嗎?」
程冬冬看向寧鵠,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蓮花燈,下意識便搖頭道:「哦,不放,我真的就是做著玩的。」
寧鵠見此也沒有勉強,只是起身要離開:「那這燈我拿走了。」
程冬冬點頭,並起身將寧鵠送出了殿門。
看著寧鵠離去的背影,程冬冬不斷地安慰自己:我不是膽小,不是怕,也不是緊張,我就是不想和不熟的人一起放燈,嗯,沒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