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的男人 No.1（下）

我盯住高騰躍說不出話來，為什麼我以前就沒有發現，他是一個這麼殘酷的人？

高騰躍只顧著添油加醋：「她救了你，你卻把她丟在天台，哈哈……一個女人，對付一個幫派，你說她有勝算嗎？她從監視器里看到你的車爆炸，以為你死了，就……」一手握拳，按在胸口做了一個向下捅的姿勢：「啊！殉情了！」

原來，我在電視上看到鍾傾的背影，不是有人護送她上車，而是押送……

「祁少遙！是你害死她的！她是為你而死！」他的話狠狠撞擊著祁少遙的心臟！他臉色已經蒼白陰沉，握住我的手，五指收攏，抓得我手心生疼，但我不知道怎樣去安慰他。

鍾傾罪何至死？她還只不過是一個不夠懂事，不夠成熟，又不夠幸運的孩子……愛錯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做錯了一些不該做的事……如此而已……

我用力回握他的手，一手覆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我知道他生氣了，蠢蠢欲動又想去揍高騰躍！

「還有那個可憐的黎璐小妹妹……」高騰躍繼續激怒他：「現在還關在黑漆漆的牢房裡……而你，祁少遙，不是很想救她嗎？你要怎麼救？再收買一次法官？」

「原來是你？」祁少遙終於出聲了，冷冰冰的四個字，從齒縫中狠狠擠出來。他就說平時行事謹慎的法官怎麼會毫無預警東窗事發，原來是高騰躍搞得鬼！

「過失殺人可以變成防衛過當，防衛過當，當然也可以變成謀殺！怎麼樣影響法律公證，祁少遙，你不是很在行嗎？」他嘴角勾起一絲嘲諷！

「你敢！」祁少遙甩開了我的手，衝上去一把提起高騰躍的衣領！「你要報復就沖我來！何必對付我的朋友——」嘶啞的吼著，他因為憤恨而眼眶通紅。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每一個人，只要和他的名字有了牽扯，就不會有好下場？以前是母親和姐姐，中間是他的妻子，現在又輪到了鍾傾和黎璐！他是背著十字架出生的嗎？他努力的想對每一個人好，到頭來每一個人都因他而受傷，甚至因他而死！

高騰躍搖搖頭，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又想打我了？打啊，這次我絕不還手！」

祁少遙就真的舉起了拳頭！

我板住他的手臂：「別衝動！」高騰躍故意這麼說，一定有陰謀！

祁少遙根本顧不得那麼多，一把揮開了我，拳頭毫不留情的落下！

高騰躍被他打到在地，祁少遙欺上去，用膝蓋頂住他，對準那張欠扁的臉一拳接著一拳！

他的拳頭下的快、狠、准！他本是不屑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可人一旦狂怒到了極點，什麼心計，什麼謀略，全都是狗屁！他已經克制了整整一天，胸口悶得窒息，需要發泄，動手是最直接最原始的泄憤方法！

而高騰躍真的不還手，任自己被打得鼻青臉腫，鼻血直流，還在陰沉沉的笑著！

我急得團團轉，卻又拉不開祁少遙！

這時，背後射來一道手電筒的光亮！

「發生什麼事了？誰在那裡？」

是警察！巡邏的警察！

「別打了！遙遙……別打了……警察來了……」

祁少遙根本聽不見！警察算什麼？大不了把他抓起來好了！

警察已經跑到了跟前！一人一邊架起他，就像一隻受傷的困獸，一雙眼睛還憤憤的盯住高騰躍，渾濁的眼內布滿血絲！

「這是怎麼回事？」警察例行詢問。祁少遙悶聲不吭，我急著為他辯護：「其實是因為……」

「其實我們在切磋技藝！」高騰躍搶過了我的話，我鬆了口氣，「是啊，是啊，隨便比劃比劃……」

「是么？」警察有些不相信，剛才拳打腳踢的激烈程度根本不像是切磋技藝，隨便比劃，但是既然當事人都不追究了，那麼他們又何必自己沒事找事呢？他們鬆開了祁少遙。

祁少遙重獲自由，又想衝上來，被我正面一把抱住：「冷靜！」這是當著警察的面啊，這個笨蛋，被憤怒沖昏頭腦了！

聽了我的話，他才終於安靜下來，我拽著他走，他還頻頻回頭瞪著高騰躍！

「回家！」我沉聲命令：「不準看他！」警察還沒有走遠，萬一他又來個情緒失控，跑回去暴打高騰躍，誰都救不了他！

手指深深陷進他的肌肉，傳達了我的擔憂和撫慰。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因為我和他是一樣的，始終和他站在同一陣線，難道我不想讓高騰躍遭到報應？但現在不是個好時機，暴力也不是個好方法！

一定還有辦法，只要我們同心協力——

但顯然，高騰躍不想給我們同心協力的機會——

「小高！」他又叫住了我。我當然不會理他，繼續前進……

他當然也不會放棄：「忘了告訴你，剛才你媽打電話來說，今晚下大雨她就不回家了，留在我家陪熠熠，如果歆歆不肯，鬧得凶的話，你就開車去把她接回來好了……」

我停住！

祁少遙猛然轉身：「你他媽的……」居然用女兒來威脅他！

他又提起了高騰躍的衣領！

高騰躍挑釁般的挑眉：「救命啊……打人啦……」有警察在附近，他怕什麼？

果然警察又跑了回來，再一次架開祁少遙！

「又切磋？」

高騰躍理了理散亂的衣服，不可置否：「當然！」他兩手一攤。這下警察可沒這麼好說話了，「帶回去！」

我和祁少遙上了警車，高騰躍開著自己的車跟在後面。

一路上我緊緊握住他的手。

「對不起……」他眼裡有自責，是他太衝動了。

「不怪你……」我搖搖頭，輕輕撫過他布滿傷痕的臉。如果我不是花拳繡腿，我也會這麼做的……是我太沒用，錯信了高騰躍，現在我媽和歆歆在他手上，我們要怎麼辦？

把事實全都供出來，交給警方去解決？

這樣一來，我們和高騰躍玉石俱焚兩敗俱傷，黎璐獲救了，歆歆卻失去了父母，吃虧的還是我們。

高騰躍當然也不會選擇讓警方插手，他剛剛搶了祁氏的股份，還沒來得及享受！

於是又一通胡編亂造，祁少遙這次是徹徹底底冷靜了，甚至還和高騰躍勾肩搭背裝起好兄弟來！

就在做筆錄的這段時間，我真真切切的看見了祁少遙的疲憊不堪，心力憔悴。他濕嗒嗒的頭髮粘在臉上，下巴長出了青色的鬍渣，眼眶由於睡眠不足而深陷，他緊促的眉頭，他被警察盤問，極力辯解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這是我的丈夫，為了我可以犧牲一切的丈夫，他的信念，他的事業，乃至他的生命。而我呢？明明說好不要成為他的負擔，卻還是傻乎乎的一頭栽進高騰躍的圈套，如果他現在怪我，怨我，或許我會好受一點，偏偏他什麼也不說，他只是埋怨他自己，還有沒有什麼可以付出的？不是他給的不夠，而是我得到的太多……

心間絲絲縷縷的牽挂和疼痛都是因為他，鼻頭的酸澀和眼角的溫熱也是因為他。

當年的他是多麼意氣風發，只要看到他的臉就覺得充滿了希望，而現在，他好像已經老了，老的是他的心。多少年來，兄弟之間無情的角逐，夥伴之間精明的算計，風雲變幻，成王敗寇，有什麼是能真真實實握在手中的？

他厭倦了吧？否則，他不會這麼無奈……

遙遙，你還記得你最喜歡我什麼嗎？你喜歡我不服輸的性格，喜歡我愛逞強的倔強，喜歡我是一隻任性的小鳥，為了夢想中那一朵白雲，逆風飛行。

其實這些都不是我最美好的地方，你卻用你的愛，包容了我一切缺點。我已經被你保護得夠好了，我從你那裡得到的太多，如果你累了，倦了，就停下來休息一下吧，我也可以帶著你去飛翔……因為你，就是我的那一朵白雲。

走出警局的時候，高騰躍又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如果你想快點見到歆歆，也可以坐我的車走！」

「好！」我沒有猶豫。祁少遙抓緊了我的手，他不可置信，經過了這個晚上，我為什麼還要走！

我微微一笑，他的眉卻皺得更緊了！

「你不準去！」

我搖搖頭，如果我不去，便是你去，可你，已經很累了……

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我轉身上了高騰躍的車。他衝過來拍打車窗，「下車！你給我下車！」

我撇過頭，看著高騰躍冷笑著發動了車子。祁少遙在後面追，後視鏡里，他的身影越來越小……

遙遙，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用懷疑，我可以的，我可以像你那樣，竭盡全力去守護祁氏，守護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