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的呼吸你的溫度 No.9

我有一個初中同學在人民醫院做護士的，我叫她幫我查一下今年8月份有沒有一個叫常笑的病人。她很快就給了我答覆，的確有一個叫常笑的8月初住進了人民醫院婦產科的VIP病房，並且在8月5號生下一個兒子！孩子的父親名叫陳非凡。

陳非凡！

這個名字Z城人都知道。他是Z城最著名的角頭大哥，Z城九十九條街，其中九十八條是他的地盤，還有一條是公安局所在！

像我這種品行優良的好孩子當然沒有機會目睹陳非凡的廬山真面目，只知道他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常笑年輕漂亮，就算在模特圈裡混得再不濟，也沒有必要委身於一個老頭吧？

我疑惑了一整天，終於在快下班的時候接到了許小山的電話，他約我一起吃晚飯。

「所以，逼常笑給他生孩子的人是陳非凡？」他聽了我的陳述，抿了一小口酒，這麼說道。

「逼？」他用的這個字眼有點恐怖，難道常笑不是自願的？

「她是自願的，」許小山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不過她是被騙的！」

我微微皺眉：「小山，你從來不喝酒的。」比起常笑被騙，許小山喝酒更讓我驚訝。

許小山苦澀一笑：「不喝酒怎麼行？總要應酬吧！」

「你還在做模特？」只有野模才需要自己應酬。

許小山居然點了根煙！「恩。你不是說我能做世界名模嗎？不過現在看來沒戲了，能餵飽自己的肚子就算不錯！」

「你……你抽煙！？」

看著我吃驚的樣子，他又一笑：「心煩！」

我想是為了工作吧！許小山出道的時間不算短，卻沒有出頭。

「下次我找你！我這裡經常要用模特！」我自告奮勇的說。

許小山點點頭，看起來那麼不屑！「謝謝了！」他端起酒杯：「我敬你！」

「哦……」我也端起酒杯。

「其實我是有一件事想找你幫忙的……」喝完酒，他又抽了口煙，說道。

「和常笑有關？」當年他把話說得那麼絕，他說他死也不想再見到我，現在居然為了常笑求我！

「恩！」他點點頭，娓娓道來：「常笑是我妹妹！」

「妹妹啊……」我竟然忍不住牽了牽嘴角，他的確有很多個妹妹！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家的事吧？」他低著頭默默抽煙，煙霧繚繞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此刻他心裡一定很難受。

我點點頭：「我知道。」

「我媽是他的第一個老婆，他的第二個老婆比他小十歲，我叫她阿姨。阿姨其實人不錯，雖然她搶了我媽的老公。那年我8歲，阿姨懷了常笑。那段時間他整天不在家，阿姨懷疑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又不敢一個人挺著大肚子去捉姦，於是就叫我陪她壯膽……我那時什麼都不懂，只知道我是個男人理應保護女人……我和阿姨去了酒店，推開那扇門，就看見他和一個女人在床上……」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又狠狠吸了口煙。我看見他的眼眶有點紅，悄悄覆上了他的手背：「小山……」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可想而知這對他來說是多麼殘酷的經歷。一個8歲的小孩，陪一個當了第三者的女人去捉姦，然後又發現了另一個第三者……這件事一定在他心裡造成了不小的創傷。

許小山抹了一把眼睛，始終沒有掉下淚來，繼續說道：「阿姨又哭又鬧，生下常笑以後得了產後憂鬱症，自殺了。」

「阿姨死後不到半年，他就把那個女人娶回家，那個女人二十歲，我都不知道該叫她阿姨還是姐姐……然後那個女人又生了一個女兒，我和常笑好像變成了多餘的人……」

「常笑從小就孤僻，只願意和我一個人說話，後來我到G城讀書，常笑經常打電話給我，說那個女人打她，她不想呆在家裡了。可是她還在念書，我叫她堅持到高中畢業就來G城和我一起。常笑很聽話，她真的熬到拿了高中畢業證，卻再也堅持不到高考結束，她來了G城。那時我在做模特，介紹她進了模特圈……卻想不到害了她……」

我見他痛苦，有些於心不忍，握緊他的手捧在手心：「別這樣，不是你的錯……這一行本來就有很多誘惑……」

「是我的錯！」他突然抽回手去，我的手裡空蕩蕩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吶吶的放到大腿上。

他發現我的尷尬，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你知道，我這個人不會說話，接不到什麼好活兒，有段時間我們甚至連飯都吃不上。可是常笑說，只要和我在一起她就很滿足了，那時我才知道我的親妹妹愛上了我！這怎麼可以，我拒絕了她，我說她這樣是不正常的，甚至還送她去看心理醫生。看過醫生之後，她好多了，對我也不再那麼依戀，她喜歡畫畫，她說她不想做模特了，想做設計師。我們連模特都做不好，還談什麼設計師！」

「後來我在一次走秀的時候認識了白佳佳，作為老鄉，白佳佳經常給我們介紹活兒干，我們的收入才漸漸多了起來。我和白佳佳越走越近，常笑卻越來越不開心，直到有一天她哭著爬上我的床……她根本不是已經意識到我們不能相愛，而是怕我生氣才壓抑了自己的感情！我又狠狠罵了她一頓，她哭著跑出去，我當時氣急了，沒有去找她。第二天她自己回來了，那天她很高興，她說白佳佳介紹她認識了一個服裝設計師，她讓她參加她的時裝秀，還說她畫的圖很有潛力……」

「2007AJLA夏季服飾展？」這是常笑唯一參加的一次大型時裝秀。

「對，AJLA，那個設計師叫岳圓圓。」

「後來呢？」我忍不住問道。

「後來常笑說岳圓圓要送她去進修離開了G城，她走後一直沒有和我聯繫，我很擔心去找白佳佳，白佳佳說她現在很好，她們一直都有聯繫的。我就想常笑可能是不想見我吧……後來就是8月8號那天了，我的手機里收到了那張照片，她穿著病號服抱著一個嬰兒，我還搞不清楚狀況，一個月後她回來了，興高采烈的說她可以當設計師了！可是沒過幾天，她又情緒低落了，我還發現她和一個模特經紀人好上了，我質問她她卻什麼都不肯說，直到她死，她也沒告訴我為什麼……」

許小山說到這裡終於哭了出來。我情不自禁走過去把他的頭按進懷裡，許小山便摟著我悶悶的抽泣。我的心裡陣陣抽痛，這就是我愛的男人，在我離開他之後，居然經歷了這麼多痛苦……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我捧著他的臉，輕聲問。

「我想為常笑討會公道！」他靜靜的看著我，那眼神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麼脆弱無助……

「為什麼不報警？」我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頰，在他厚實的唇瓣上游移，真的，真的好想吻上去，他的吻是那麼溫柔，那麼令人懷念……但現在不是時候……

他凄涼的笑笑：「我沒有證據，警察會幫我嗎？」

原來生孩子的事是他的猜測……

「那麼我能做些什麼？」我會做的，只要我能力所及……我看不得他受苦，他難過我會比他更難過……

「把這件事爆料出來！」

「爆料？」

「對！」他堅定的點頭，眼神里有我不熟悉的殘忍。「我要讓她們身敗名裂！」

「白佳佳和岳圓圓？」

「是！」他又點點頭，突然抱緊我，好像我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霨兒……只有你能幫我，狗仔隊太不靠譜，他們會傷害常笑的……而你，我知道你也在查這件事，我信任你，你知道什麼該寫什麼不該寫……」

我輕輕拍撫著他的背，像在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好……」

「明天記得看娛樂版頭條！」

許小山，你知道嗎，這些年你不在我身邊，我的內心受著怎樣的煎熬？當年的我太不懂事傷害了你，我的心一直在被愧疚折磨著，我是多麼期望上天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的彌補你，讓我好好愛你……今天，你終於回來了，你的氣息圍繞著我，我醉了，我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的校園，清新的晚風，漫天的繁星，我們手牽手漫步在浪漫的情人橋上……你說你會永遠愛我，我說我也會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