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故事】(1)
()他把我連拖帶拽地領到操場外側的圍牆邊兒上,那裡有一片圍牆塌陷下來,比別的地方矮了不少。謝磊沒停下手裡的動作,忽然把我像拔蘿蔔一樣連根拔起,然後托到圍牆上,低低地催促我,「快爬上去。」
我老實地爬上圍牆,然後按照謝磊的吩咐,一咬牙一閉眼從圍牆上跳了出去。懶
當時記得我的著陸姿勢非常詭異,手擦破了皮,屁股撅得老高。
謝磊緊跟著也跳下來了,看見還在地上努力爬起來的我,忍不住坐在一邊兒哈哈大笑。
那天謝磊帶我去了學校旁邊兒的一個街心花園。
我倆依偎著坐在長椅上,四周野花開得正好。
我問他帶我來這兒幹嗎。那時候我挺天真爛漫的,以為謝磊這麼大動干戈的必然有什麼叫人期待欣喜的事情等著發生。
沒想到謝磊從校服兜里掏出一個蘋果的MP3,他說這是用攢下的壓歲錢買的。這款MP3因為沒有屏幕,所以並不算貴。
謝磊把一隻耳機塞到我耳朵里,自己戴上另外一隻,然後摁下播放鍵。
一首歌,輕輕流瀉,我需要很用心才能夠分辨出歌詞。
「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著
童年的盪鞦韆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吹著前奏望著天空我想起花瓣試著掉落
為你翹課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間蟲
下雨的那一天我怎麼看不見
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沒想到失去的勇氣我還留著
好想再問一遍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我和謝磊誰都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聽著。我靠在他肩膀,遠遠地能看見一片油綠的草坪。那是高考前最後的一段時間,我還不知道謝磊將要離去。
一遍唱完,謝磊就摁下回播,反反覆復,只有這麼一首歌縈繞在耳邊。
他拉起我的手,像是帶走我的呼吸。
我輕聲問他,「小黃花是種什麼花兒啊?」
謝磊笑了,輕輕掐了掐我的臉,很認真地告訴我,「就是你看到的這種花。」
我動了動身子,看周圍的野花。仍舊抓住他問得樂此不疲。
「你確定是這種花兒嗎?你怎麼知道的?歌兒里又沒唱。」
這回謝磊沒有說話,和我食指緊扣著,在腿上打起節拍。我等著他的答案等了很久,但見他一直沒有理我,也就沒再計較。既然他說是,那我就相信,就是吧。
不止相信,我簡直覺得這種小花,是世界上最美好最浪漫的花。
最後那天真的下了雨。溫柔的綿綿細雨,有句古詩怎麼說得來著,「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它就是發生得這麼恰到好處。
很久以來對於高考的壓力竟然奇迹般地蕩然無存,那天我和謝磊彼此都有點兒破釜沉舟的意思。我倆淋著雨,手拉著手大搖大擺地走回學校。
當時我就想著,這麼回去肯定是一死。不回去也是死,橫豎都是死,我拉著謝磊,天塌下來都不怕。
結果沒想到,回到學校竟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除了第二天我發了三十九度的高燒以外。
那時候學校和考試就是在我們身上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全部,在這樣猛烈的壓力之下,和謝磊之間任何的一點小甜蜜都能讓我幸福很久很久。
後來我們都長大了,再也沒有老師追在屁股後面兒講那些彷彿永遠也聽不懂的考試題,曾經最叫人恐懼的壓力變得微不足道之後,那些甘之如飴的美好也通通變成了幻象。
只不過我和謝磊的美好幻象恰恰停在最青蔥的歲月里,那是每一個人再也回不去的十八歲。
即便謝磊不走,即便沒有溫莎,那也是我們誰都回不去的,十八歲炎夏。
我幾乎已經分不清,我愛的究竟是謝磊,還是從前的他,那個記憶里的少年,會帶我逃課,看到我栽倒的窘境哈哈大笑,執拗地認定歌里唱的世界,就在我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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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過後的第二天,我不出所料地發了高燒。活活在床上躺了三天。
期間我掛掉了一切打來的電話。掛得最多的是沈家浦,其次是路喬和方瀟。我知道如果是方瀟或者路喬之中任何一個人知道我發燒的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殺到我家來。但是人一生病,就會顯得格外脆弱,我不想拖著我殘破的身軀應對他倆各種各樣離奇的攻勢。
體溫恢復正常以後,我又連著一個禮拜沒有出門。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抱著電腦看方瀟最愛看的韓劇。比較有名兒的已經被我看得七七八八,那些長相英俊瀟洒的男演員我基本上也都叫的出名字來。
我堅信下次見面方瀟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的。
只是我沒想到這個與方瀟相見的「下次」會來的這麼快。
姑父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外加一把口水地看著韓版《流星花園》,我看著屏幕上閃爍著方瀟家裡的電話猶豫了一下兒,本來沒想接的,但我了解方瀟的個性,她最不愛用家裡電話,因為她家只有客廳有電話,所以還是接起來了。
果然不是方瀟,是方瀟她爸。
我姑父讓我明天晚上回家,早點兒去。我問姑父怎麼了,是不是方瀟出什麼事兒了?
估計電話那頭兒我姑父臉都氣綠了,半天才說,「蘇訴啊,大過年的,可別凈說些不吉利的話,明天晚上是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