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虛無之境遇故人

婷姨住的地方環境幽美。她領著我們進了一座古宅里，裡面廂房很多，有很多迂迴的庭廊。庭廊圍繞著一個帶有小溪的花園。花園裡奼紫嫣紅，一派生機，好像與這個殭屍聚集之地顯得格格不入。

花園正中央那棵櫻花樹開的尤其爛漫，我的視線在它身上停留了好幾秒，在婷姨的招呼聲里才回過神來。

婷姨怎麼就成了殭屍呢？莫非她是被車撞了之後，被哪個殭屍咬了？

「語嫻，你們吃飯了嗎？如果沒吃，阿姨這就給你們去做。」婷姨熱情地說道。

「阿姨，我們已經吃過了。不麻煩阿姨了。」

一旁沉默地林傑突然開口對婷姨說了句：「媽，您過來一下，我有事和您說。」

我想迴避一下，但是也沒地方去，只能在這周圍隨便看看，假裝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大概就幾分鐘的時間，婷姨差不多是從林傑那裡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然後她有些嗔怪林傑：「為什麼不早些把語嫻送到我這？現在她肯定都有心理陰影了。你這孩子，平時有什麼也不和我商量。」

林傑低下頭。這個曾經有些高冷的學霸，在母親面前也是變得乖巧聽話了。不過在林叔叔面前，他好像沒有這樣過。

婷姨轉過身來，摸著我的手，心疼地說道：「小傑大致把你的經歷告訴我了，我也不知道有一天還能看見你。這個地方深不見人類，你也不必擔心，因為我們這裡的殭屍是不會喝人血的。也許你有很多疑問，為什麼婷姨還活著。本來我也想一直瞞著大家，甚至也瞞過了孩子他爸。」阿姨說到這裡有些哽咽，她的眼圈紅紅的，眼眶裡泛起了淚花。

我安慰道：「阿姨，您別難過，您這麼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語嫻，其實我一開始就是一個殭屍，但是我身上有一半是人類的血液。說起來很奇妙。殭屍族曾經被妖魔化過，有很多人類都認為殭屍全是吸血的怪物，殊不知只有極小部分殭屍才有這種殘暴的行為。這就像人們中那些壞人一樣，都只是小部分。可人類卻以偏概全。無奈之下，殭屍族之後遷往此地，尋求安寧。為了殭屍族和人類能夠和諧相處，我們殭屍族也會派一些族人去學習人類的文化。我的父親曾是殭屍族的族長，也曾擔任過出使人界的重任。他意外結識我母親，兩人相愛后誕下我。但是我母親因病而去世的很早，我父親將我帶回殭屍族。」

「但我們回來不久后，又聽聞有嗜血殭屍在人界殘害人類。我父親無奈之下準備親自去人界捉回這些嗜血殭屍，但不幸的是卻被一個法力高強的道士誤會，那個道士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將他打成重傷，我父親沒能活著回來……後來，我也因為出使人界而認識了小傑的爸爸。他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那時為了不暴露身份，常常在殭屍國和人界往返。沒想到那時候小傑的爸爸身體越來越差，去醫院檢查卻沒有結果。為了救他，我打聽到雲鶴山有很多奇花異草可以治病。但是沒想到在那裡我竟遇到了一個高僧。他一見到我，便說出我丈夫正處在病痛之中，還告訴我這是陰氣太重而導致的。我留在他身邊，只會讓他病情加重，他還說出我母親去世早也是因為我父親是殭屍。殭屍本身就是極陰的。高僧的一番話讓我想了很久。也許，我該做出一些選擇了。」

「於是我製造了一場假車禍，試圖以這種方式離開了我心愛的男人和我的寶貝兒子。我回來以後很後悔，但是要我看著心愛的人死去，我會更後悔。我曾偷偷站在某個地方，遠遠地看著他們。也許他們也能感應到我，可我從來都不會正面出現在他們眼前。我想我也是自私的，我的離開帶給了他們的悲痛，讓他們難過了好多年，就算我卻知道明明有希望團聚，但是我不得不為了愛而犧牲相聚的快樂。直到小傑上高一時，他身上特殊的體質吸引到地府的注意，他們派人去和小傑做交易，想讓他接管一些地府之事。這孩子卻傻傻地把能見到我一面作為交易條件，就這樣，他在地府差使的指引下找到我。」

這些事情在我聽來，簡直就像小說一樣。我的內心充滿對婷姨的同情和理解，還有對林傑的敬佩。

「婷姨，林傑在學校念書很厲害的，沒想到還同時在地府兼職，成績還那麼好，婷姨您也算很幸福的啦，生了一個這樣的好兒子，孝順又聰明。」我不禁誇讚道。

婷姨也忍不住笑道：「哪有，他小時候也不是很聽話呢。你們剛剛遇到危險，想必也受到了驚嚇。我給你們準備好了房間，都先去休息休息，我給你們煲雞湯。就算不餓也得嘗一下。這雞湯很補的。」

話完，我和林傑就被婷姨帶去休息的房間了。我住的房間裡面布置的很素雅，看起來很舒適。

我剛關上門，躺在床上，就聽見敲門的聲音。我連忙問道：「是誰？」

「是我。」林傑溫柔卻又低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我連忙穿好鞋子，起身開門。

林傑一隻手端著茶進來，可他的另一隻手背在後面。

「我想你一定是口渴了，你先喝點水。」他的臉有些紅。我看的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喝下水。

待我喝完水后，他把一支開的很好的櫻花放在我手裡，支支吾吾道：「送給你。剛才在院子里看見你盯了它很久，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我看到這支極美的花連連稱讚：「這花開的真好，謝謝你。」

「有很多事情在遺夢居那裡沒來得及和你說。其實我也想解釋，但總覺得時間倉促。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苦衷。」

「我又沒有怪你。為了救我，你差一點也受到了生命威脅。我還不知道如何感謝你呢。」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其實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他的臉更紅了，手都攥緊了。

剛剛還拿起櫻花的我突然間鬆手，很吃驚地看著他。

這時婷姨走了進來，看見林傑在我房間里，她立馬放下雞湯，笑著說了一句：「你們慢慢聊，順便喝點雞湯。」

看著婷姨離開的背影，我竟有些無助。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林傑對我有意思呢，這不是開玩笑嗎？

我的大腦高速運轉，終於想到怎麼拒絕他：「林傑，可能是因為你以前接觸最多的就是我這個女孩了，也許你把那種熟悉感當成喜歡了，其實你身邊一定還有很多不錯的女孩子……」

「你今天一定累了，早點休息吧。」他失望地低下頭，轉身落寞地走了。

林傑，真的很謝謝你。我很想說出這句話，但還沒來得及說，他就已經走了。

因為還是白天，婷姨剛好要休息。她熬完湯就去休息了。但是我依然精力充沛。經歷過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我現在很迷茫，但莫名地覺得曾經普普通通的自己竟變得越來越不一樣。曾經一灘死水般的生活，在如今竟已變成奢望。

我想我不能總是連累別人。回顧之前遇到危險，我要麼在等死，要麼就是等著別人救。但萬一哪天自己運氣沒那麼好，那豈不是得完蛋。

真的是太垃圾了。何語嫻，為什麼你會這麼差勁呢？

我突然間好想念家人和朋友，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好想趕快回去。

剛這麼想，突然間我的門在隱隱作響，好像有人想推門進來，但是卻沒有進來一樣。我躡手躡腳地靠近房門，剛想從窗戶縫那裡偷瞄是誰，卻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衣服，戴著斗笠的人站在外面。我的目光向他身上停留了好一會，我並不擔心他是誰，但總感覺很熟悉。

就好像那天在地牢救我的白衣少年。不過那天不是小夜嗎？而且林傑也告訴我他是小夜。怎麼會這樣？難道陰差衣服都差不多？

我手鏈突然瘋狂震動起來。我極力捂住它，不想讓它發出聲響。可門外的那個人突然不見了。我揉了揉眼睛，很快就緩過神來。絕對不可能是我眼睛看花了。

剛剛那個不會是什麼鬼吧。我的風鈴若遇到鬼就會震動起來。

不是說這個地方一般人進不來嗎？我害怕地往後退了幾步。現在林傑可能還在生氣，我不想去打擾他。

驀地，我回過頭，卻看見韓晚庭正坐在身後的桌子上。

「你怎麼進來的？」我大叫一聲，卻被韓晚庭捂住嘴。

「噓。小聲點。你現在算是我們陰間重點保護對象。我肯定要隨時隨地監督你啊。」韓晚庭的斗笠早已摘下。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疲憊。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走進來的啊。剛剛我看見隔壁那傢伙走了以後我才進來的。你放心，他應該看不見我。」韓晚庭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會隱身術啊？」我哭笑不得。

「現在和你說話的，是我的魂魄。」韓晚庭突然站起來，飄到了我身邊。

「那你是鬼？」我嚇得向後退了好幾步，沒注意到身後還有一個板凳。就在我摔倒之際，韓晚庭一下子摟住我的腰。

「你怕了？」他輕輕在耳邊笑著調侃我。這突如而來的冷氣讓我了打個哆嗦。

我們對視了幾秒，空氣里多了幾分曖昧。他身上有一種清冽的香味，聞起來沁人心脾。他的眼睛如璀璨星河，深邃到我快忘記時間的流逝。

「沒有害怕，只是很驚訝。你之前不是人嗎？現在怎麼變鬼了？」我一下子推開他，試圖轉移話題來避免剛才的尷尬。

「靈魂出竅啊。你怎麼這麼笨。」

不知道為什麼，隔了這麼久再見到他時，就連他罵我，我都沒有像以前那樣反駁回去。

他帶給了我一種來自心底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