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意暗生根，明悟
「快讓蘇白來一下。」顏楓側身將姚清霜放平，從暗格中取了錦被為她蓋好，抬手撫上她發青的眼圈，輕不可察的嘆息一聲。
「嘖嘖，這鷹終於讓你放倒了。」蘇白貓腰進來。
顏楓橫了他一眼，「快瞧瞧。」
「不會有事的，」他瞥了眼矮几上的香爐，伸手扣上姚清霜的脈息，「我這蘇合香可不是浪得虛名……嘖，我說什麼來著，沒事，就是困得厲害，睡著了。好好睡一覺，再吃點東西，又活蹦亂跳了。」
「去吧！」
「你這過河拆橋的本事，和這心狠手辣的小丫頭可是一模一樣啊。」蘇白在顏楓的眼刀中貓腰出了馬車，又探頭進來，「趁她睡著，你也睡會，別毛病犯了又折騰我。」
顏楓頷首，在姚清霜身側躺下，看著熟睡的人兒，不由想起那日，她如火團一般從皚皚雪山上滾下，滿臉污跡的攔住他的馬車，這匹馬，我買了。
想起她眸中流動的星光，他唇角微微翹起，一絲寵溺的笑意也在他幽深的眸底淺淺流淌。
馬車轆轆前行，等姚清霜再醒來，已是下午，還沒弄清眼前狀況，就聽一個慵懶的聲音在耳邊道，「醒了？別睜眼，好好想想你昏倒前的情形，記住那時的感受，記准了。那時的你，看起來比柳青青還要柔弱十倍、百倍。」
姚清霜顫抖的睫毛頓住，良久，睜開。
「餓了吧？」顏楓扶著她坐起，伸手將爐子上煨著的甜瓷小碗端起，舀了一勺粥輕輕吹了吹送到她唇邊，「這是山藥蓮子粥，養胃，先喝些粥，再吃別的。」
他低沉、慵懶的聲音仿若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姚清霜稀里糊塗就乖乖將他手中的粥喝了大半。
肚子里有了東西，她腦袋也漸漸清醒，凝眸看著眼前這個舉止溫柔的男子，不知是該破口大罵，還是道聲謝謝。
「想什麼？」
「沒什麼。」姚清霜訕訕別開眸光。這木頭心如鐵石，她可不想招惹。
顏楓也不追問，又舀了一勺粥遞向她，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向她解釋，「規矩就是規矩，無論你喜不喜歡，都必須遵守。與其反抗，還不如好好熟悉規矩，加以利用。」
這話，姚清霜好像懂了，又好像沒太懂。不過隨後幾日真正與顏楓對弈時，他隨口一說，她便能想到那棋譜上的口訣，又想到她自幼在軍營中聽到的那些兵法，竟是舉一反三，棋藝一日千里。
只是她這剛來了興緻，顏楓竟是又厭了，收了圍棋，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堆書畫字帖、古玩珍奇，還有名家點評，每日讓她念與他聽。最最可恨的是，她每念上三五句，他總能挑出一兩處的錯。
初時，姚清霜還為之氣結，再後來每次誦念那些點評，竟是心中盼著他能挑出些錯處來。
「木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姚清霜由衷讚歎，對這波瀾不驚的木頭公子竟是真心生出幾分敬佩來。竟有些盼著這到上京的路長一點，再長一點。
顏楓依舊面無表情，只是姚清霜沒有察覺，他那古井般的眸底終是起了一絲漣漪。她的這句誇讚，竟是他聽過最好聽的話。
氣氛正曖昧，車簾一動，竟是蘇白貓腰鑽了進來，「毒解了！」
「真的？」姚清霜眸中炸出驚喜。
「三小姐！」
就在此時，有侍衛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夫人有請。」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姚清霜眸子亮晶晶的看向蘇白，「紅嫣真的好了？你太厲害了。我先去看我娘。」
「咱們這是走呢還是與他們一起進城？」蘇白瞥了眼微微晃動的車簾，看向顏楓。
「走！」顏楓輕叩著茶几，「不能與他們一起進城，你現在就去與鎮國公打聲招呼。」
「好！」撩起車簾，蘇白又回首，「你不與哪丫頭打聲招呼？」
「不必了。」
那邊，姚清霜已跳上姜嬋的馬車，「娘，你找我？」
「來，快坐。」姜嬋沖姚清霜招了招手，仔細打量著她道，「瘦了，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不委屈。」姚清霜笑盈盈道。最初她的確殺了那木頭的心都有，但此刻回味起來，那些委屈已不覺是苦，反而還多了一絲別的滋味。
「霜兒長大了。」姜嬋握著姚清霜的手不由輕嘆了口氣。
她一直盼著早些到上京，可這眼看就要進城了，她的心反而慌了起來。那個被她一直寄養在哥哥家的長女，不知如今境況如何？又長得什麼模樣？對她這個娘，可心懷怨恨？
當年戰事起，她陪姚震海遠赴邊關，便將才兩歲的姚清雪留在兄長家。之後，每次他們想接她來身邊時，總被這樣、那樣的事耽擱。最終這一耽擱便是二十年。
如今，她的小女兒都已定下婚約，可已過了雙十年華的長女還雲英未嫁。
她對她，總是怨的吧？
「娘是在擔心長姐嗎？」姚清霜反攥住姜嬋的手，「娘放心，等見到長姐，我把我所有的漂亮衣服、首飾、還有胭脂水粉、好吃的、好玩的都給她。以後的每一日，我會與娘一起好好彌補這些年對她的虧欠，好不好？」
這體貼的話語直接戳到姜嬋的心尖尖上，她鼻子一酸，一把將姚清霜攬入懷中，「霜兒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她此時將姚清霜喚來，就是為了叮嚀她到上京后，要與姚清雪和睦相處，豈料，她還什麼都沒說，小女兒卻已說出如此貼心的話。
姚清霜偎在姜嬋懷中，心中卻默默發誓，姐姐，你放心，今生我再不會讓你被人欺凌。
「義母！」
車簾一動，一張柔弱的小臉探了進來。
「青青！」
不待怔住的柳青青退出，姚清霜已從姜嬋懷中起身，拍著身邊的錦墊道，「來，坐這裡。你說你，這一路上，也不去幫幫我？我可全都是為了你才去做那木頭公子的侍女的。」
柳青青的笑臉僵住，大大的杏眸中浮出一層霧氣。
可不等她淚珠兒擠出，姚清霜已瞪大眼睛一臉不解道，「青青你怎麼要哭了？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也就隨口一說，沒別的意思。」
「是呀，霜兒就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別和她一般計較。」剛剛覺得小女兒體貼的姜嬋，第一次覺得這個義女的眼淚有點多。
柳青青僵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半晌，才又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是太感動了。」
原來，柳青青也沒這麼厲害。姚清霜見好就收，隨手拿起矮几上的一個橘子遞給柳青青，「你來找娘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