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花燭
「回稟王妃,水準備好了,是抬進來還是到隔壁浴室中沐浴?」用膳過後約莫休息了半柱香時間,便有丫鬟前來詢問道。
「過去沐浴吧。」沐卉起身道。
「是,請王妃移駕。」那丫鬟忙進得門來,為沐卉引路。
浴室就在主卧隔壁,近二十平米,全用整塊金絲楠木鋪就,浴池以紋石為質,金石鏤成,池內有栩栩如生的魚龍花鳥雕,中間的水口裝有蓮花噴水頭。
浴池旁邊銅燈、浴凳一應具全,又放著雙耳銅壺、銅浴盆和搓背用的浮石,隔著一片屏風後頭設立一張美人塌,沐浴完后可躺在上面,做些按摩放鬆身子。
沐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講究的浴池,心裡感嘆,面上卻不多顯。
「請王妃更衣沐浴。」那丫鬟低眉順眼道。
「你留下來侍候,其他人都出去吧。」沐卉到底不習慣被人圍觀著洗澡,便將浴室里候著的幾名婢女遣了出去。
「你叫什麼名字?」沐卉見那侍候的婢女氣質不俗,近身時帶著淡淡的葯香味,眉目清秀,便生了好感。
「奴婢名白芷,原在宮中太醫院當值,居六宮之中的外殿,平時就是做些抓藥打雜之類的瑣事。因擔心靜王爺身體,太皇太后便命奴婢在此侍候。」
原來竟是女官。沐卉吃了一驚,道:「那怎的親手做起這些小事來。」
白芷笑道:「服侍王妃是奴婢的福氣,怎的能說是小事。我觀王妃面色有些疲倦,眼底青黑,可是昨夜沒休息好,還請用澡豆洗面卸妝,奴婢為您按摩解乏。」
沐卉便不再堅持,依言用澡豆洗了臉,只覺得香氣宜人,洗完后十分清爽舒暢,便問:「這澡豆是什麼制的,倒是不錯。」
白芷回道:「此乃《太平聖惠方》中的『白附子方』。用白蠟、桃花、菟絲子、白芷、木蘭皮等十八味中藥細切,苦酒浸潤一夜,用醋、油、髓、脂等煎制,當蔓菁子油、酒有煙冒出時,再下蠟髓一起煎,待白芷成黃色則膏成,每日以澡豆洗面后塗之可令色白,王妃皮膚細嫩白皙,用之也能多加保養。」
沐卉點點頭,褪下衣服,扶著白芷的手下了浴池。
「王妃請靠在這池旁,奴婢為您按摩一下頭部解乏。」白芷將袖子綁起,洗乾淨手,蹲跪在池旁。
沐卉依言靠了過去,背對著她。
白芷把手輕輕按在沐卉頭上,道:「頭部為諸陽之會、百脈所通,既有經絡相連,又有眼、耳、鼻、口諸竅,平時多按摩可疏經活絡。」
「此言有理。」沐卉只覺得頭上一雙手不緊不慢的揉捏著,十分舒服,差點謂嘆出聲,莫怪人人想嫁皇家,著實是太過會享受。
白芷按了一陣,又輕輕叩擊沐卉頭頂正中心,道:「此處為百會,有提神醒腦,止痛消疲的功效。」
沐卉只覺得疲倦一掃而光,有些昏昏欲睡。
白芷有執其沐卉的掌心,在虎口處輕輕揉搓,道:「此處反覆按揉可鎮靜止痛。」
揉了一會,見沐卉閉上眼睛,白芷便道:「這水中加了幾種花卉研磨而成的花粉,可活血利水,調和氣血,祛瘀生新,潤澤肌膚,奴婢就先退下了,有事再喚奴婢。」
白芷躬身退出門外,回身一看,在窗戶門前不知何時站了老高一個人,嚇得她差點叫出聲來,那人卻是冷然看了她一眼,頓時聲音堵在了嗓子眼上。
靜王朝她揮了揮手,做了個噤聲動作,白芷秒懂,福身下去了。
待到人離開了,靜王面上的肅然褪下,他嘿嘿暗笑,用手在窗戶紙上搓了個洞,偷偷往裡頭看。
只見裡頭沐卉見沒人了,玩心大起,在池子裡頭玩耍起來。她自小在海邊長大,對水很是親近,但京城水池少,更不可能有地方給她肆意游泳,如今得了這個浴室,簡直就是如魚得水。
她在水裡打著拍子。一會兒潛入水中,一會兒咯咯低笑,看得靜王偷偷咽了口口水。
過了一會,似乎玩的有些累了,也許是怕被人發現,沐卉偷偷吐了吐舌頭,趴在池邊眯眼休息了一下。
一陣輕緩的腳步聲走了進來,沐卉以為是白芷回來,便道:「有勞白芷姑娘,本宮洗好了。」
「王妃洗得可盡興?」
沐卉猛地瞪圓了眼睛,像只被嚇壞的小獸,一時反應不過來,待她反應過來時,只見靜王已經慢悠悠一副要下水的模樣。
「啊!流氓!」沐卉嚇得忙捂住眼睛,卻聽得噗通一聲落水聲,水花四起,一雙強有力的雙手把她摟在懷中,男子在她耳畔低聲淺笑:「我只對你流氓。」
沐卉瞬間像只煮熟的蝦子一樣,感覺自己連髮絲都變得紅潤起來。
「轉過來,看看我。」
「我不。」沐卉的聲音就像棉花糖似的帶著絲綿軟的甜膩,直讓人有種想將她摟入懷中呵護的衝動。
靜王感受到沐卉的軟化,微微抬起她的下巴,輕輕吻住了她。沐卉只覺得身體一陣酥麻,從嘴唇處竄到背脊,身子瞬間軟了下來。
靜王摟住她的腰,拖著她上了池面,扯過一塊浴巾,兜頭把她罩起來。
「你先出去,我換好衣服先。」沐卉連推帶拉的把靜王趕出浴室,代她穿好衣服,一腳踏出門時,靜王全身濕答答,可憐巴巴的蹲在門口,就像一隻要不到肉吃的小狗。
沐卉見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道:「你怎麼也不知道換身衣服,得了風寒可怎麼辦?」
靜王委屈道:「你都不同我一起洗。」
沐卉無奈道:「你又不是孩子,快點進來。」
靜王眼睛一亮:「那你要在旁邊看著我,不然我就不洗了!」
果然還是個傻的。聽著靜王孩子氣的話,沐卉無可奈何的點頭了。
好不容易經歷了一場艱苦的洗澡風波,靜王偕同沐卉回卧房去。
卧房之中的人早被趕光,紫檀雕龍鳳床上的果子也被收拾得乾乾淨淨,重新鋪上了厚厚實實的紅緞龍鳳雙喜字被褥。
長几上陳設一對雙喜桌燈,兩根大紅蠟燭靜靜地燃燒著。
靜王讓沐卉坐在百寶如意鏡台前,親手用棉布幫她把頭髮絞乾:「卿卿發質甚佳,我願為你梳頭到白髮。」說著,他取出一把剪子,從自己和沐卉分別剪下一綹頭髮,用綵線扎在一起,珍藏在盒子里。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你若不離,我便不棄。」沐卉輕柔道。
兩人又坐到桌前,宴餐擺了十二個菜,沐卉看了一眼,發現竟是她平日里愛吃的。
「來,試試這道比翼雙飛。」靜王夾起一粒珍珠雙蝦放在沐卉碗里。
沐卉知曉這不合禮數,按理應該是她先服侍靜王用膳才對。
似乎看穿沐卉的思緒,靜王直接把蝦子夾起來,送進沐卉的嘴裡。
「怎麼樣,好吃嗎,這是海蝦,我特地讓人運來的。」靜王像得了糖果的孩子,笑得赤忱。
沐卉內心湧起一絲暖流,她也抬手執筷,夾了一片鮑汁海參,靜王連忙把臉端過去,長大了嘴巴。沐卉投桃報李道:「王爺,試試這道心意兩相知。」
靜王嚼完吞下,還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嘴唇:「王妃夾的菜果然深得我意。」
兩人甜蜜四溢的用了個半分飽。
靜王便按捺不住要去拉她的手坐到床上,沐卉貓咪似的輕叫:「還要喝交杯酒。」
「你真是要磨死人咯。」說歸說,靜王卻是一臉的寵溺,親手把兩個合巹酒杯端來。
床上的沐卉一雙勾魂美眸眨了眨:「多謝王爺。」
「不必謝我,現在我聽你的,等會你可要聽我的。」靜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就像看著一塊美味的肉。
沐卉取過酒杯,兩人碰杯,挽手,喝了一小口,接著又喂著對方喝了一小口,最後互換酒杯,飲完這交杯酒,日後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就到最後一步的時候,靜王突然伸手抱住沐卉,把舉杯的胳膊繞過她的後頸,將酒一飲而盡,杯子一甩,成了!
直到大半夜,房間里的水要了四遍方歇,守門的丫鬟們暗地裡佩服靜王的天賦異稟,得了消息的路公公更是老淚縱橫,靜王的恐女症終於治好了,很快就能抱上小柿子啦!
次日清晨,也不知日上幾更,喜房裡的兩人摟在一起,還未從夢鄉里醒來。
靜王摟著沐卉,得償所願,沐卉雖然看著羸弱,但軟得像團棉花似的,抱在懷裡讓他愛不釋手。
靜王看著沐卉誘人的櫻唇,忍不住俯首將她所有的抗議含在了嘴裡。
「我還沒漱口呢,你也不嫌臟。」沐卉推拒著,含糊不清道。
「你是香的,就算不洗澡也是香的。」靜王哄勸道。
「都什麼時辰了,今日可是要回宮謝恩?」沐卉推開他,軟綿綿的瞪了他一眼。
「好乖乖,一大早的宮裡就來消息,道皇上身體不適,不必去謝恩了,曾祖母那裡,也道太陽太曬,趕著下午西沉前去一趟就行。」靜王又粘上去道。
沐卉俏臉紅透,掙扎著要起身。
靜王也不勉強,親自打了水,為她凈面,又取來衣服幫她穿戴妥帖,自己方去穿衣漱口。
「王爺,不傳人來侍候嗎?」沐卉見他自己穿衣洗漱,一點都不違和,很是詫異。
「本王不喜人近身,特別是女的,一靠近就全身發麻,也不知是怎的。」靜王蹙眉道。
沐卉曾聽說他之前受過一些事,導致有恐女症,便怕他又犯病,忙打斷他道:「日後有我在,我早些起來侍候你著裝就是了。」
靜王果然鬆了眉頭,道:「那便有勞娘子。」又叫了人進來,侍候沐卉洗漱。自己坐在桌前,吩咐上膳。
外頭便有宮裡派來的嬤嬤,聽到動靜,進來請安,到床上收了帕子,連聲道:「祝王爺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奴婢這就回宮復命了。」說著,小心翼翼的把帕子收到一個精緻的金絲楠木盒子里,如同捧著寶貝般,小心翼翼的端走了。
沐卉看的臉都抬不起來了,粉拳捶著靜王的胸口道:「都怪你!」
「好好,怪我。」靜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處:「牽著你的手,放在離我心最近的地方,卉兒,你可感受到了,我在為你躍動。」
「大白天的,說這話,燥死人了。」沐卉唇角確是揚了起來。
「拜見王爺王妃,早膳到了。」古雪恭敬道。
靜王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沉聲道:「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你們侍候。」
「是。」古雪她們眼觀眼,鼻觀鼻的下去了,半點聲響都沒發出。
「怎的這麼豐盛。」沐卉看到滿滿一桌膳食,詫異道。
「這可是早膳加午膳。」靜王笑道。「現在已到午時了。」
沐卉噌道:「怎不叫我起來,都這個時候人,讓人笑話。」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公婆在頭上頂著,不然可是大失規矩的事。
「誰敢笑話你,在這府里,你就是他們的天,他們的地,他們的規矩,誰敢頂撞或不敬,儘管收拾了去。」靜王霸氣側漏。
沐卉笑道:「這人都認不全呢,就想著收拾人家,哪有這樣當家的。」
靜王笑道:「待會用了膳,我喚他們都來給你認一認,日後,這個家,就由你管著了。」
用膳過後,靜王吩咐將府里的管事集中在大廳,自己抱著沐卉前往。
沐卉確實不太舒服,下午又還要去宮裡請安,便任由他去了。
「王爺王妃駕到。」門口處的太監拉長了嗓子道。
屋裡頭立刻黑壓壓的跪倒了一片,齊聲喊道:「拜見王爺王妃,王爺王妃千秋萬福。」
「起來吧。」靜王把沐卉放在主位上,自己坐在旁邊,目光犀利掃了一眼下面的眾人,道:「本王陪王妃認識一下府內事務,你們不必拘謹,老實向王妃稟報便是。」
眾人戰戰兢兢的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暗道這麼尊大佛蹲在這,讓人怎麼放鬆得起來。
「參見王妃,奴才是靜王府的大總管,叫奴才金總管便可,統管府中大小事務。今日便由奴才為您介紹府中負責各種事務的管事及人手。」第一個回話是一名三十齣頭的男子,他面上無須,頭戴四品頂戴與花翎,竟是有品級。
金管事立在一旁,出聲喊道:「如今後院之中大管事一名,二管事一名,莊園處下人五名,回事處下人五名,隨侍處下人五十名,司房下人五名,祠堂下人三名,廚房下人十名、茶房三名、花園和暖窖十名,還有書房、馬圈、轎夫等數十名不等。共計府上人員約一百五十名。」
沐卉沒想到一個王府要管理這麼多人,雖然之前楊嬤嬤教過她管事,但突然接手這麼大個王府,還是有點不適。
靜王拍拍她的手背,道:「隨侍處和總務處的管事留下,其它人退下。」
「是。」被點到名的兩人留下,其他人魚貫而出。
「奴才才良/德厚,拜見王爺王妃。」兩名管事皆戴著五品頂戴,恭敬跪下道。
靜王示意沐卉開口,沐卉道:「起來吧。」
「謝王妃。」兩位管事起身道。
「隨侍處是管後院小廝丫鬟,總務是負責王府的財務收支。」金管事解釋道。
「你們自己把大致情況同王妃說一下。」王爺道。
隨侍處的管事上前一步,呈上一本花名冊,回道:「奴才才良,是負責王府內院的小廝丫鬟,如今府中首領太監一名,回事太監三名,小太監六名,散差太監十二名,嬤嬤二十名,一等丫鬟四名、二等丫鬟六名、三等丫鬟十名,粗使丫鬟若干,昨天王妃帶了陪嫁丫鬟並小廝共十名,尚未收入編製。」
因王爺素日不喜人親近,所以這人數還算少的。
沐卉點點頭,表示清楚了。
隨侍處的管事退下,總務處的管事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奴才德后拜見王妃,奴才是負責王府財務收支的。」他雙手呈上一本帳薄,道:「王妃昨日一百三十六台嫁妝已清點完畢,收入庫中,另有王府收支皆在記在賬本上。」
沐卉略翻一翻,看到上面的收支暗暗吃驚,沒想到靜王家底竟這麼厚。
靜王捏了捏沐卉的手道:「本王母妃當年出嫁十里紅妝,都給了本王,還有這麼多年本王的俸祿,封地的收入,曾祖母的賞賜…」總而言之,道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沐卉嗔了他一眼,這扮豬吃老虎的傢伙。
「今日先到這吧,日後時間多的是,你慢慢上手,不必急,他們若敢有所隱瞞,也不必回本王,直接處理了去。」靜王威嚴道。
底下之人知道靜王這是在給王妃立威呢,忙跪下說不敢。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進宮拜過曾祖母。」王爺道。
「王爺威武,臣妾領命。」沐卉調皮的行禮道。
金總管聞言忙去準備馬車,靜王與沐卉相偕上了車,車夫一揚馬鞭,嘀鈴鈴的朝著皇宮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