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投名狀

夜色降臨，慘淡的月光灑滿大地，稀疏的森林在幽暗月光的照耀下，生出無數鬼祟暗影。徐徐夜幕逐漸落下，星河的余熾在黑夜中侵蝕，寂靜與夜色一起纏綿著，直達天際。

樹影在地氈上移動，大宣爐里一爐好香的煙氣，裊裊不斷的上升。牆上掛著用金銀各色絲線綉著狩獵圖的帳幔，那綉工在當時可算得是最精緻的了。

「文和，天子御駕親征，親率十七萬大軍，兵臨函谷關。我當如何自處？還請先生指教？」關內張濟府邸之中，張濟一臉不安，請教正神遊端坐在座位上的一個文士。

觀其文士樣貌，墨黑色的眼眸冷漠又睿智，斜飛的英挺劍眉，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邪魅的臉龐上露出一種洞察一切的睿智，還有一種老謀深算的狐疑。

「張將軍，日前就曾與你說過。天子御駕親征，函谷關關破不過只是時間問題，李傕等人現在不過是苦撐待變。朝廷大軍，絕非是李傕這等庸才所能阻擋的。」

座位上，對於朝廷大軍來襲，文士卻是頗為淡定，臉上沒有流露半分憂之色。言語間透著一抹對天子的敬服，還有對函谷關中李傕等人的不屑。

「那按文和先生意思，我等要向天子投效了。」雖然心中明白儒生言語中利害關係，但張濟依舊是表情糾結的追問道。

「沒錯，張將軍。如今董卓已死，天子御駕親征，且帶甲數十萬之眾，足可見當今天子的一統之心絕非一座小小的函谷關所能阻擋的。」

「更何況，相傳當今天子乃是仙人謫凡，尤為不凡。從現在天子所表現出種種行為，皆表明當今天子乃百年難得一遇的雄主，與其相抗，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爾！」

「如若你還想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保住一族上下老小的性命，唯有在此刻投效天子，別無他法！」儒生，也就是賈詡，萬分嚴肅道。

「唉！文和先生，雖然我等明白天意所歸乃是當今陛下。可是當年，我畢竟參加兵伐洛陽的謀逆之舉，更何況這些年董相國待我不薄，這叫我如何抉擇啊！」

賈詡聽得這話，聰慧的臉上閃過一抹玩味之情：「張將軍，此番天子親征涼州，你認為只是為了清除你們這些董卓舊黨這麼簡單嗎？」

「請先生指教！」張濟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回道。

「本來自從董卓兵臨洛陽之後，巍巍而立大漢皇權就已經有名無實。任憑世人百般謀划，大漢這個屹立數百年之久的政權，也到了一個時代謝幕的完成時。」

「本是天命如此，不可逆轉。但是當今天子誅殺董卓，逆轉天命。不僅在政務上勤勤懇懇，一改前朝淫逸之風，朝野政治清明。此番兵戈指處不只你們，還有你們背後的天下諸侯。」賈詡笑了笑，朗聲道。

「願問其詳！」張濟表情微皺，拱手一禮道。

「昔日董卓之亂逆亂九州，群雄袖手，天子流離失所。諸侯自立，豢養私兵門客，再加上先帝在時，賣官賣爵，導致一些地方豪門子弟無需甄別，直接進入國家行政體系。」

「地方豪族有多年累積當地人脈，家中子弟又在官府之身居要職。歷來不受朝廷管轄，漸漸的成為為禍一方的地方勢力，天子為皇權安穩必定會清理這些地方豪族。」

「你覺得天子不會拿你們開刀去警告這天下諸侯嗎？所以函谷關城破不過只是時間問題，無論你願還是不願，事態發展也是不可逆轉。」賈詡有條不紊的分析當今天下局勢，眼中的那一抹自信讓人心悸，似乎天下大勢已然被他玩忽指尖之上。

「再說你眼下處境，昔日董卓任涼州刺史，你身為屬下聽他命令有何過錯？而董卓身受皇恩，卻不思安撫百姓，報君宏恩。甚至起兵謀亂，意圖謀朝篡位，你說這算什麼？謀逆嗎？」

「而且，你身為朝廷命官，需要效忠對象自然是當今天子，這麼可能是董卓這樣亂臣賊子呢？」賈詡繼續說道。

「這...這個...話是此理，可是...可是...」面對賈詡這等智謀之士，張濟哪裡能說的過，當即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麼了。

「在下知道，張將軍當日兵臨洛陽之舉，乃是不得已而為之。當今陛下也是雄主，定然會包容你昔日之舉。到時雖然不會現在這樣手握兵權，但是謀個富貴閑職應當不是問題。

時不我待，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想，也要為你夫人和你侄兒想想吧。函谷關一旦關破，必將是血流成河的一幕，孰輕孰重，你自己分清楚。」賈詡表情再次變得嚴肅，做最後一次勸說。

張濟面色左右變換，拳頭緊捏，顯然，心裡在做強烈的鬥爭！

「夫人，綉兒！乃是我在這亂世之中僅存的親人，斷然不能被我給連累！」

半晌后，似乎是想通了，張濟臉上帶著一抹堅定硬氣。

「好，賈先生，張某決定了，投效朝廷，投效天子，你說如何做，是聯絡朝廷大軍，直接打開關門去投效嗎？」張濟看向賈詡，溫聲問道。

「自然不是！」賈詡撫了撫嘴上的小撇胡，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

「當年之事雖然以當今天子的雄心壯志，必然不會放在心上。但是畢竟張將軍參與董卓謀逆之事，難免讓人心生芥蒂，此生仕途恐怕是沒什麼希望了，難道張將軍不想為令侄謀一個錦繡前程嗎？」

「單以一軍投效，恐只能保住你和你家人的性命。令侄勇猛剛毅，乃是天下難覓的良將，如此浪費，豈不可惜！」

「若是以李傕在內的所有人都收拾了，獻上函谷關，那這功勞便大了。張將軍也能得到天子的賞識，令侄仕途自然也就一番風順。」賈詡緩緩解釋道，而在心底則是更為深層次的得意：「最重要的是，此函谷關還有涼州以及關中便是我賈詡獻給天子的見面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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