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嚇暈
「我知道。」聶滄瀾無法想出與這少年有何怨仇，只因創業時期，所殺必多，此時又怎能一一想起，是以他平靜地回答，只求少年引手一刀，以求了斷。
少年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雖與你有仇，但你此時毫無反抗能力，我縱殺你，也是不義，等你傷好之後我再來找你。」
聶滄瀾頗感奇怪地注視著少年黑暗中發亮的眼睛，道：「我若傷好了，你不是我的對手，你若是等，恐怕已無機會。」
少年人冷冷地一笑，道：「武功也是人練出來的，你有這番成就，也是苦練而成，你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好！」聶滄瀾頗欣賞少年人的豪氣，道：「你既如此說，我不妨等你三年。」
「好！」少年人說完這個字，回頭持刀就走。
「等一等！」聶滄瀾道：「我有話對你說。」
少年人停下腳步，以背對著聶滄瀾。
聶滄瀾輕輕地一笑，道：「你的武功屬扶桑陽剛一路，猛雖猛，只是扶桑武功大多為進招，在防守上稍弱，須知武功進退都極為重要，不可偏頗才對。」
少年人道：「進攻難道不是最好的防守嗎？」
聶滄瀾微笑點頭道：「進攻的確是最好的防守，但必要時以退為進，化解對方鋒芒，趁敵攻而無效，新力末生，舊力已盡時，一刀出手，更可奏效，所謂『退就是進，進就是退』，正是此理。」
少年人默默地聽著，最後緩緩地點了點頭，大踏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聶滄瀾默默地坐在黑暗中，彷佛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衛施主，你怎麼樣了？」這是明智的聲音。
「放心，衛施主武功蓋世，不會有問題的。」這是明理的聲音。
「可是衛施主負傷在前，體能下降，事情就難說了。」
「哼，悲觀主義，對衛施主一點沒有信心。」
「求求你們，別吵了好不好，滄瀾他……」言末畢已有硬咽之意，卻是一個女聲。
聶滄瀾聞聲一震，已看見一群人急急地搶出林中，眾人手中所持的火把立刻劃破了黑暗。
當先一人，正是悟心大師，他的人未到，渾厚蒼老的聲音已傳來：「衛大當家，老衲受阻來遲，恕罪恕罪。」
聶滄瀾靜靜地笑了。
酒氣衝天。
凌空子和白衣人爛醉如泥地躺在地上，伸手攤腳。
諸葛珠兒背著手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口中喃喃地說：「真不好玩，才喝了一點酒就裝死，一點酒量也沒有，最可氣的是，連一點好玩的樣子都擺不出來，說些醉話也好嘛，真是白給他們喝酒了。」
滿臉不耐煩之色，深以兩個傢伙毫無情趣為憾。
聞著滿室酒香，不禁想到子午嶺上每次宴會的熱鬧，大伙兒划拳猜令，吟詩唱歌，該多有趣，尤其席領主的歌聲，現在想想，也覺得親切許多。
諸葛珠兒漫不經心地踱著，心中想著：「不如不讓他們喝酒，三個人說說話，倒也不寂寞，現在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想鬥嘴也沒了對手，不行，得想法子讓他們醒過來。」
心裡想著，便走到「藥物部」，想配一劑醒酒藥來給他們灌下，站在藥物架前，左翻右找，尋不到想要的東西，口中不由道：「這個『天地老人』想必酒量很不錯，所以連醒酒湯也用不著。」
他眉頭一皺，又道：「不對啊，他既然喝醉了，又怎能想到喝醒酒湯，難怪這裡沒有。」
正自失望時，忽看到最底層的架子上，有一個黑色的瓷瓶，樣子黑不溜秋的，很是難看。
百無聊賴的諸葛珠兒卻像見了個寶貝，忙不迭地取下來，打開瓶蓋一聞，沒有味道，裡面只有一些黃色的藥粉，諸葛珠兒深知沒有味道的東西都是經過提煉的，想必這葯很珍貴。
把瓶蓋蓋上，把這個小黑瓶翻倒來看，見瓶底有三個小字：「血腐散」。
心中猛地一驚，黑瓶子從手中落地，「砰」的一聲，砸了個粉碎，黃色的藥物濺得滿地都是。
為何諸葛珠兒看到這個東西如此心驚？
諸葛珠兒的父親是「萬邪聖醫」，醫道之精，世上無人可比，對各種毒藥也知之甚多。
想當初秦英在世時，經常對諸葛珠兒提到，天下最毒、最可怕的毒藥就是「血腐散」。
「血腐散」一旦碰到人的血液，就會開始散發毒性，若是一個人的傷口流血，不幸沾到「血腐散」，那麼不用一時半刻，全身的皮膚、毛髮就會變成一灘黃水。
這也就是說，一旦中了「血腐散」，這個人就會在世上消失了，好像從來世上就沒有這個人似的。
秦英曾反覆叮嚀諸葛珠兒，身上一旦受傷，就千萬不要去碰不知名的藥物，萬一那是「血腐散」豈不糟糕？
諸葛珠兒深記此言，所以一見到「血腐散」三個字，心中想起人化黃水的慘狀，極度震驚之下，才失手打碎了黑瓶。
低頭看著地上的黃色粉末，好像還有些沾到鞋底上的，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哇」的一聲，就從房間沖了出來。躺在地上的凌空子和白衣人明明是在裝醉的，聽到珠兒的驚叫，下意識地坐了起來。
諸葛珠兒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道：「好可怕，幸虧我沒有受傷。」
一轉頭，看見凌空子和白衣人瞪著一點酒意也沒有的眼睛看著自己，馬上又笑了起來，道：「哇，原來剛才你們是在裝醉啊，真好玩，再裝一次給我看看。」
其實諸葛珠兒心中已經雪亮，凌空子和白衣人裝醉，是心懷鬼胎。
白衣人和凌空子剛才被珠兒一聲驚叫震醒，正自後悔。聽到珠兒這樣說，白衣人眼珠子一轉，道：「可惜你比我們更高明，一聲大叫，就破了我們的騙局。」
諸葛珠兒佯裝開心地笑道：「沒關係呀，再裝一次給我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向兩人靠攏，只是他身上已布滿真力，只不過是想看看兩人怎樣算計自己。
貪玩的諸葛珠兒，把生命的冒險也當作遊戲了。
白衣人穴道被點已有五六個時辰，加上不停地運功解穴，上半身的穴道已經解開，只是穴道初解，內力運轉不靈，只要稍等片刻，就可以運氣自如了。
只要他雙臂一旦可動，自認為諸葛珠兒必非自己對手。
諸葛珠兒何等聰慧，早看見白衣人雙臂支持身體毫不費力，想必穴道已被解開，他忌憚白衣人武功厲害，想趁白衣人力氣沒有完全恢復時，重新補點他的穴道。
諸葛珠兒慢慢地走近，走到面前時，忽地飛起一腳，踢向白衣人的「檀中」要穴。
白衣人此時氣力略有恢復，哪甘束手就擒，右手早已持了匕首，急削諸葛珠兒飛來的腳。
不想一揮之時，內力運轉不暢，手臂力弱，速度慢了一慢，已被諸葛珠兒一腳踢中。
可悲的是，白衣人匕首揮轉不靈，想刺刺不到，想收收不住，又被諸葛珠兒踢中要穴，左臂力量剎時消失，匕首再也把持不住，千巧萬巧，落在了腹部，刀尖將腹部劃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這一劃不要緊，只疼得他殺豬似的叫起來。
凌空子感到極為奇怪，心想一個小小口子叫個什麼勁，我手腕折了都沒哼一聲。
卻見白衣人越叫越慘，臉色變得通紅，好像腹上的傷口極為疼痛。
凌空子低頭一看那傷口，也大叫一聲，見那傷口處竟在擴大，很快地，腹部就出現一個血洞，白衣人身上的皮肉就好像冰遇到火一樣，在迅速地溶化。
凌空子極為震驚，眼睜睜地看著血洞越擴越大，白衣人的叫聲也更加凄慘了。
一見白衣人的慘樣，諸葛珠兒也剎那間明白了，自己鞋底沾有「血腐散」，而白衣人恰恰用匕首為他自己割了個小口子，「血腐散」便見發作了。
諸葛珠兒也被嚇壞了，站得遠遠地看著，雖然不願看見慘劇發生，卻不知如何制止。
眼睜睜地看著白衣人腹上的血洞越來越大，白衣人驚恐萬分地看著裸露出的內臟，叫聲凄厲至極。
凌空子也被嚇壞了，拚死想離開白衣人，偏偏動彈不得，忙用急迫懇求的眼睛看著諸葛珠兒。
諸葛珠兒早已嚇呆了，哪裡還能看到凌空子的眼睛。他一步步地往後退，退到了牆角，拚命地閉上眼睛，不忍看這幕人間的慘劇。
若不是諸葛珠兒久經考驗，見過了太多血腥恐怖的場面，此時早已嚇昏過去了。
正在這時，凌空子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那副慘狀真是慘不忍睹，凌空子和白衣人看著身體一點點地溶化掉，心裡的恐慌可想而知，諸葛珠兒的小小心靈受此重重一擊，精神已有點恍惚，慢慢地站起，忽地掩面狂奔出屋，連財寶也忘記帶上。
就像身後有人用鞭打似的，諸葛珠兒驚恐萬分地衝出了地道，上了大廳，一顆心」怦怦怦」地跳個不停，撫著咽喉，他一迭聲道：「真是好可怕，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