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最先支撐不下去的是我

三年前，就在這個陵水河道上，幼歡親眼看著百里塵安跳了下去。她眼睜睜的看著百里塵安砸入水中，看著河面從嘩然到平靜，看著自己的弟弟沉入水底。

她什麼都沒做。

她沒有去救塵安，只是把塵安最後痛苦掙扎的樣子刻在了心底。

幼歡脫了腳上的繡花鞋，一步一步踏入水中，冰冷的河水沒過她的腳踝，膝蓋，蕩漾起來的水流讓她快要站不穩身形。

幼歡想起那時候自己為什麼不救塵安的原因了，因為她不想再讓塵安痛苦了。

這世間很殘忍，給了他們重要的人，然後再生生將他們所愛至親之人一個個又奪走，如同活生生地從他們的脊骨中抽出脊髓一樣。

曾經塑造出無憂無慮的桃源，在一夜之間破滅，他們以前所見過的白晝被烏雲密布，再無光亮。

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像是披著偽善面具的惡鬼，他們都想害她……

她不想再掙扎了，鄴朝已滅，大仇已報。

幼歡緩緩閉上眼睛，腳下踩空，水流過她的脖頸，灌入耳中，墨色長發如海藻般在水中鋪散開。

榮王府，南院，皇宮。雙親，胞弟，青梅竹馬。歡聲笑語，生死決別，漫天血色。

一幕一幕，從幼歡的眼前飛速閃過。痛苦隨著意識開始模糊不清，身體在水下變得很輕。

「嘩」的一聲，水下隱約能聽到有人在喊「太子殿下」。

一隻強有力的手緊緊攬住她的腰，下沉的身子被猛地往上抱起，這一刻原本在不斷流失的生命都好像被這一股力道拉回籠了似的。

天上的小雨還下著，陵水河裡，趙華瑾抱著幼歡浮出水面，已經昏迷的幼歡被半攬著靠在他的懷裡，低垂著頭，臉色煞白，好似沒有一絲生氣。

趙華瑾粗喘著氣，眼中神色如困獸之鬥般猙獰，這一刻誰也沒法把他和宮中那個冷淡沉穩的太子殿下聯繫在一起。

趙華瑾抱著百里幼歡從水中出來，半跪著身子扶住她，掌中匯聚著內力源源不斷地傳入她的身體中。

「噗！」很快，百里幼歡被逼出嗆著的水，還沾著水珠的眼睫輕顫，鹿眸緩緩睜開，眼中卻不見光亮。

趙華瑾緊繃的心在看到百里幼歡睜開眼睛的一瞬，猛地放鬆了下來。

但是隨之而來的是胸腔中翻湧的怒意，趙華瑾一手卡住百里幼歡的脖子，幼歡順勢躺在地上，微闔的眼眸看著趙華瑾。

趙華瑾兩腿跪在幼歡身側，另一隻手撐在她的耳旁，目光凌厲像是要穿透她似的，啞著聲道：「百里幼歡，你答應過本宮什麼，你難道忘了嗎？」

百里幼歡答應過他，要留在他身邊的。

為什麼百里幼歡又在騙他！

「對不起……」幼歡喃喃著，看向趙華瑾的目光沒有往日的笑意，只余濃濃的戒備，「對不起……殿下，最先支撐不下去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