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天亮以後，要醒過來

塵安長發未束，站在陵水河道上像是從水中剛爬上的水鬼似的，他轉身看到了幼歡，對她搖了搖頭。

塵安閉了閉眼睛，眼睫顫抖著，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塊破布一樣，輕飄飄的，四面八方的冷風都足夠灌進他的骨子裡。

再次睜開眼睛，他看向幼歡，凄涼譏諷地牽扯起嘴角，眼底像是滲著黑色粘稠的液體似的。

幼歡變了，塵安也變了。

「姐姐，你別救我了，你看我這樣……哪裡還像個人啊？」

幼歡看著塵安跳進湍急的陵水河中，什麼也沒有做。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我弟弟了，後來我就被接進未央宮了。」幼歡回憶起三年前的事情，那些被她鎖在最深處的秘密，本來她是打算帶著這些秘密死去的。

趙華瑾捏著書角的指尖緊繃著，他起身走過來，坐到床邊，伸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

溫暖的指腹觸碰到她的臉頰，給她帶來一陣酥麻顫慄的感覺。

「所以你後來才殺了昭帝？」

幼歡應了一聲，道：「他該死。」

趙華瑾想起那日所見的昭帝的屍體，趙華瑾又問道：「解恨了嗎？」

幼歡搖了搖頭，回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吧。」

趙華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丑時快過了。

「你睡了很久，餓了嗎？」

幼歡又搖了搖頭，睏倦地眨了眨眼，道：「不餓，還是困。」

趙華瑾幫她把被子往上拉了一點，道：「天亮以後，要醒過來。」

要醒過來。

幼歡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綻開一抹笑意，應道：「會醒來的。」

「但是……」幼歡努了努嘴，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段小小的距離，「想要殿下再陪我一會兒，我有點害怕。」

趙華瑾眸色深諳，靜默了一下，才道：「你可知和一個男人同睡在一張床榻上代表什麼嗎？」

幼歡點頭，拉著被子擋著半張臉，聲音悶悶地道：「知道。」

「誰都可以嗎？」

幼歡疑惑地眨了眨眼。

趙華瑾屏著呼吸，明明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他就是想聽幼歡親口說出來。

「如果現在在你身邊的是其他人，你也會這樣嗎？」

幼歡微怔了一瞬，隨即笑眼彎彎，道：「不會，只有殿下可以。」

趙華瑾心中雀躍，但臉上又不顯什麼異樣，只是淡淡地道：「睡吧。」

趙華瑾罩在裡衣外的紗衣脫下，也沒去吹燭火，脫了鞋便卧在幼歡身邊。

幼歡側著身子，睜眼看著趙華瑾。

趙華瑾睡覺的姿勢很老實，兩手放在身側平躺著，連睡覺的姿勢也是這樣一絲不苟的。

「再不閉眼，你就起來把殿內打掃一遍。」趙華瑾雖然閉著眼睛，但還是感覺得到幼歡在看他，便開口道。

「馬上就睡。」幼歡立刻老實了一點，翻身學著趙華瑾那樣平躺著，但是醞釀了半天，又覺得哪裡奇奇怪怪的。

趙華瑾又感覺到旁邊悉悉嗦嗦翻身的聲音，正欲開口，忽地一陣暖軟的身體貼上他的手臂，一隻軟若無骨的小手扣在他的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