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十五、十六回
第十四、十五、十六回
[十四]
這一百多輛xiǎo車中,沒有一輛是屬於本相的。
這是闐狄來我府中,見我所說的第一句話。
闐狄甚至沒有用正眼看我,而是背著手看著府院中停放著的那一百多輛還未收拾妥當的xiǎo車,還有那一百來個表情一樣木訥的xiǎo二……
闐狄指著那些xiǎo車說:入朝為官,清廉是首則,所謂清廉並不是讓其為官者獨善其身,而是要記得貪yù會像瘟疫一般迅速在朝廷百官之中傳染,百官是朝廷之棟樑,棟樑腐朽,如何支撐起朝廷,如何回報皇恩
我看著闐狄的背影,說:闐相國,我並不是為官之人,手無實權,清廉與貪念都與我無關。
闐狄冷笑一聲:哼不是為官之人,手無實權,在短短一日之內,便可聚常人幾世財富,這又是為何?
雖然闐狄沒有看到,但我依然恭敬地拱手問道:學生也不明這其中所以,還請闐相國賜教。
闐狄轉身直視我:賜教?在當朝八十八謀臣之首面前,我不敢賜教更不敢妄稱為老師
我笑道:我只是謀皇上恩賜,搬入此府邸,府邸那塊「謀臣天鼎」的牌匾早已被卸下……
闐狄笑了笑:謀臣大人果然如百官所傳的那樣智傾天下,所說之話天衣無縫,謀划之語滴水不漏,佩服。
我搖頭:只是實話實說,並未謀划。
闐狄沉默一陣后說:不貪不為官,這是民間百姓對為官之道的理解,也漸漸地得到了當朝百官的認可,但你記住,你只是謀臣,謀臣在當朝並沒有官品之銜,你剛才也說,自己並不是為官之人,手無實權……
闐狄說到這之後,轉身向院中走去,在一輛xiǎo車前停下腳步,又用xiǎo車上所蓋的藍布輕輕地拂去了官靴上的灰塵,這才大步從府邸正mén離去。
闐狄離開后,正牌xiǎo二來到我跟前,看了看府邸正mén,又看著我。
我說:關上大mén,將這些xiǎo車分批放置到府中庫房之中,如庫房無法裝下,剩下的就裝至其他空屋之中。
xiǎo二應聲,跑進院中,召集其他的「分身」,開始忙碌起來。
我看著緩緩關上的大mén,彷彿還能看到闐狄的身影,這位兩朝名臣,賈掬還在之時,時常向我提起,每次說到幾乎只有一句話:此人視錢財權勢如塵土一般,為官幾十載皆是如此,其官印永遠懸於正堂之上……
想起賈掬這句話的時候,我腦海中又浮現出闐狄走時拿起蓋住金銀的藍布拂去官靴上灰塵的場景。
闐狄不貪,為何能平安將生死渡過兩朝?為何又能身居左相,權掌右相實權?
謀臣並無官職品銜,又無朝中實權,如何能謀划天下?如何又能謀划自身之生死?
[十五]
深夜,我坐在書房中那個唯一的xiǎo桌面前,眼睛盯著xiǎo桌上唯一的那一盞油燈……
我眼睛只能看到這,因為視線一旦離開了這盞油燈,能看到的只有滿屋的書籍,前後左右,甚至是房梁、裝飾所用的台架上都擺放著。
謀臣首府中所有的東西都隨賈掬的離開而離開,就如他常年所穿的那件衣服一樣,唯一留下的只是這滿屋的書籍,如今想來必定是賈掬留給我的東西,除了一屋書,就是一把寫著詩詞的白紙扇,還有一些賈掬認為可以謀划自身xìng命的謀臣之道。
宮中這四年,我一直在賈掬的督促下不停地看書,上至律法,下至民間「反書」,只要賈掬覺得「無害」,都會給我找來。
賈掬說過,書中藏有人間百態,也藏有著書之人的喜怒哀樂,當有朝一日我能從中讀出下筆之人落筆之時的心態,天下便沒有我不能看懂的書。
這時,我卻想起每當自己讀完一本書,苔伊便會拿起重讀兩遍,短短四年,苔伊所讀之書竟是我的數倍之多,在某日,苔伊忽然放下書本對我說:天下書本之多,竟沒有一本寫過真實的世間百態。
從此,苔伊再不讀書,但我卻必須整日手捧書本。
你是謀臣,她是nv仆,所以這一生都只能躲在你的背後。
這是賈掬的話。
賈掬書房之中,最多的便是往朝史書,無論是朝廷官方史官所寫,還是民間傳說所彙集的野史,雖然擺放著這麼多的史書,但賈掬卻對這類的書嗤之以鼻,但又不得不看。
賈掬說過,史書所記錄的天下之大事,但凡為君主昏庸所犯的罪孽,往往都會歸至於民間疾苦百姓和文武百官,甚至有時候會讓上天成為其筆下的替罪羊,不思自身昏庸,卻怨天下罪孽過深。故必然結合官史與野史相看,雖然無法得出與歷史相符合的事實,但至少能讓為謀臣之人認清天下沒有相同的認知,卻有相同的懷恨。
回想起賈掬的話,我卻想起苔伊,如今苔伊在哪兒?不,如今苔伊屍身在哪兒,我沒有辦法知道,也不敢問,甚至不敢去想,因為自己這條命是用苔伊的命換來的。
[十六]
一陣茶的清香從書房mén口飄來,我抬頭看向mén口。
其中一個「xiǎo二」端著茶盤站在mén口,低著頭,油燈昏暗的燈光不能看清他的臉,但我卻能分辨出他並不是一直跟隨著我的那個xiǎo二,他個子太矮了。
「xiǎo二」將茶盤放在桌上,將茶壺,茶杯以及一xiǎo盤點心放下之後,跪在旁邊。
我拿起一塊yù蘭糕,這是苔伊最拿手的點心,正要咬下,「xiǎo二」開口說話。
「xiǎo二」:師父,我是尤幽情。
尤幽情?尤名的兒子?我的徒弟?
我將手中的yù蘭糕放回盤中,細細地打量起尤幽情來。
此刻,尤幽情抬頭,我看到一張nv子的臉。
尤幽情笑道:尤名只有nv兒,沒有兒子。
我很驚訝,問:你可知道謀臣之首隻收男xìng徒弟?
尤幽情點頭:當然知道,但您已經收了。
我搖頭:不行,這是死罪。
尤幽情笑:收不收nvxìng徒弟這是祖上定下的規矩,與您無關,但看沒看出我是nv子之身是您的事,與我無關。
我說:你父親口稱犬子……
尤幽情搶白:犬子是我的xiǎo名,何況拜帖之上只寫了我的名字,並未寫出我的xìng別,謀臣之首收下名帖,便是答應收拜帖上之人為徒,師父何苦繼續狡辯。
我搖頭:我沒有狡辯,只是在陳述事實。
尤幽情替我倒上一杯茶,遞到我的眼下,茶杯中滾水的熱氣慢慢騰起,讓我雙眼很不舒服,只得接過杯子,飲了一口。
尤幽情:師父……
我搖頭:我說過,我不收你這個徒弟。
尤幽情:收拜帖,飲徒弟茶,您已經收我為徒了。
我放下杯子,看著她。
我說:xiǎo聰明是謀得不大事的。
尤幽情:所以我想將xiǎo化大。
我苦笑:但你拜錯了師父,我沒有什麼能耐,這一切都只是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而已。
尤幽情正sè:師父,您有沒有能耐您來決定,我拜不拜您為師是自己來決定,您收不收我這個徒弟,還是您的決定,但事實是您已經收了。
我拿起一塊yù蘭糕,問:我有幾個問題。
尤幽情:師父請問。
我問:你是如何hún入謀臣府邸的?
尤幽情:與那一百多輛xiǎo車一塊,光明正大。
我搖頭:那根本不算光明正大。
尤幽情:但我還是進來了,並未觸犯律法。
我點頭:放xiǎo車入府邸,觸犯律法的是我,但我卻仔細地看過著一百多人,為何沒有發覺有nv子面容之人?
尤幽情低頭,將xiōng口一樣物件向上一拉,那是一張面具……面容頓時改變。
我驚訝無比。
尤幽情又將那面具卸下:只是一種暫時改變人容貌之法。
我看著尤幽情的xiōng口的那面具,覺得有些稀奇,忽然看到尤幽情臉上騰起一片緋紅,我忙將目光移到別處。
尤幽情:師父還想問什麼?
我想了想,問:你父親為何要讓你拜我為師?
尤幽情:因為您智傾天下。
我笑了:說實話有那麼難嗎?
尤幽情沉默一陣后答:為了能出宮,為了不生在宮中,死在宮中,一生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
我說:我生在宮外,在宮外長到十四歲,被帶入宮中,還有六年才能出宮,而你,還有十年,你今年多大?
尤幽情:二十……
我笑了:竟然比我年長,再過十年,你便三十。
尤幽情:是。
我問:到時候再出宮,有何意義?
尤幽情:就算我嫁人,也不能離開宮中,唯一的辦法只有拜您為師。
我說:我教不了你什麼,我自身都難保。
尤幽情呆了呆,說:師父,您很信任我。
我問:為何?
尤幽情: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便說出自己最擔憂之事,並不掩飾,難道你不怕嗎?
我問:怕什麼?
尤幽情:怕因為一句話,最後自身難保。
我搖頭:已經險些死過一次的人,再活著已經是上天的恩賜。
尤幽情:那您更應該好好活著,比從前活得更好。
我說:這話我師父曾經告訴過我,但我無法改變真實的自己。
尤幽情將自己的xiōng口的面具拉上,說:那您應該學得掩飾自己,將自己打扮成另外一個人,減少你對別人的威脅。
尤幽情說完趴下向我磕頭,說:師父,徒兒退下了。
我點頭,尤幽情起身離開,走到mén口時,停下腳步,我看著她的背身,等待著,但她卻什麼話都沒有,轉身離開。
那一夜,我未眠,將賈掬臨別時贈我的白紙扇攤於書桌之上,抬頭看著窗外的天上懸挂著的如彎刀一般地月亮,雖然月亮離我很遠,但卻老感覺到有一把利刃懸於頭頂上。
賈掬告訴我,要日日如履薄冰,如今我卻日日如臨大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