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卦衣(上)
夜叉.卦衣(上)
他還沒有進宮前,天下依然是那個天下,表面上看似國泰民安,沒有人會為了一口吃的而爭得你死我活,但暗地裡永遠都有一部分不安分的人,因為在這烏雲籠罩的天下,每一個人心中都揣著一個心愿。
有人在這個心愿上會chā上蠟燭,保佑自己心愿得成,有人卻會為這個心愿chā上一把匕首,讓其他人的鮮血鋪平自己通往願望的道路。
龍途京城西區集市。
一個yīn暗的角落中聚集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坐在最中間的是一個禿頭的漢子。
漢子臉上一道自左眼到右顎的傷疤使得他看起來特別的駭人,不過奇怪的是這漢子臉上卻洋溢著一種奇怪的笑容。
這種笑容在他每次要聽到那些銀兩在桌子上跳舞時才會出現,如今他又收到了一塊拳頭大xiǎo的銀子,還有一塊同樣大xiǎo的銀子需在事成之後僱主才會支付,現在他需要做的是找幾個夠膽又心細的殺手。
疤臉漢子的目光從面前幾個年齡同樣大xiǎo的孩子面前掃過,最後停留在一個最為白凈的孩子臉上,他伸出手,mō了mō那孩子的臉說:「真嫩,你看起來最合適不過啦。」
白凈的孩子叫壹貳,是個孤兒,應該說這裡所有的孩子都是孤兒,壹貳只不過是這個疤臉漢子在偷他回來時給他取的代號。
一個殺手並不需要什麼大名,有代號就可以了,因為即便是他死了,理論上也不可能留個全屍。一個殺手的死通常都是失手被擒后luàn刀砍死,所以一個不可能留有全屍的人,也不需要什麼樣的大名,沒有人會為他挖墳立碑。
壹貳驚恐地搖晃著自己的xiǎo腦袋,他曾經是這個「xiǎo家族」中最被寵愛的孩子,可是最喜歡他的幾個哥哥和姐姐都已經不見了,他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只知道那些哥哥和姐姐們都是被疤臉漢子老爹給挑選帶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疤臉漢子伸手按住壹貳的腦袋,和藹地說:「別怕,你不會是一個人去,你只是去做個樣子,然後老爹就會帶你回來,然後給你吃整整一個月的燒jī,怎麼樣?」
燒jī的yòuhuò雖然大,但大不過一去不返的恐懼,壹貳依然拚命地搖晃著自己的腦袋,挪動自己屁股躲在旁邊一個孩子的身後,脖子上面的那個yù鎖隨著身子左右晃動著。
那孩子和壹貳不一樣,要強壯許多,一頭的長發搭在肩膀之上,這樣的長發使他看起來要比其他孩子成熟不少,也可怕不少。
長發孩子伸手將壹貳擋在自己的身後,抬起頭來緩慢地問道:「老爹,這次的報酬有多少?」
疤臉漢子看著長發孩子呵呵笑著:「不多,五兩,你願意去?」
長發孩子在心裡盤算了一陣,伸手指著老爹懷中:「我聽到你懷中那個口袋中的銀子說,不止五兩……」
疤臉漢子笑了笑,將另外一隻手伸出,mō向長發孩子的肩膀,就在要到肩膀之時,突然從袖筒裡面shè出一把軟劍,瞬時間便纏住了那長發孩子的脖子。
疤臉漢子蹲在地上,湊近了長發孩子的臉,自己的臉上卻依然保持著那種微笑:「我養你這麼大,你沒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就五兩,我三兩,你二兩,很公平。」
長發孩子伸出自己的一隻手,竟然按在了疤臉漢子的xiōng口,他臉上的笑容止住,看著長發孩子的手,此刻卻聽到那孩子緩緩地說:「我們這有五個人,如今除了我之外,其他四個都沒有辦法勝任,你心裡很清楚,所以,只能我去,說好了五兩,不二價,你之後拿多少,我不管。」
疤臉漢子嘿嘿笑著:「其他四個不能勝任,我可以去找其他人,普天之下,吃不飽飯的人很多,就在這集市之中,我就能隨便找出幾個來……就三兩。」
長發孩子縮回手來,剩下的四個孩子都很害怕地看著他,他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冷冷說:「你就算再找,也得用個把月的時間來訓練,僱主等不了那麼久,現在,要不給我五兩,要不你另外找其他人,或者是把我殺了,免得我泄lù你的秘密。」
長發孩子說得是實話,疤臉漢子心中也清楚,如今他手下能派出去做事兒的孩子越來越少,在這個時代,做什麼都需要huā錢,而孩子卻是殺手這個行業裡面最廉價也是最有用的一種。沒有什麼人會堤防一個瘦弱的孩子,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只有在孩子手中的利刃刺進他xiōng膛時,他才會看清楚眼前拿著武器的並不是孩子,而是一個眼神中只有冷漠的殺手。
疤臉漢子將軟劍收回了袖口中,拍了拍長發孩子的腦袋說:「好吧,五兩就五兩,誰叫你是這裡面最出sè的一個呢。」
長發孩子確實是最出sè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執行過五次任務都活著回來的人,前三次他都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第四次和第五次竟然毫髮無損地走了回來,但卻渾身鮮血,就如被人潑上了整整一桶鮮血一般。他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狠,也一次比一次殺的人多。疤臉漢子還記得這個長發孩子第五次竟然一個人手持兩把匕首就殺掉了八個人,而目標只有一個。
疤臉漢子後來問他:「為什麼要把他們全部都殺掉?多殺了七個,不算錢的。」
長發孩子冷冷地回答:「他們是一家人,我要殺的是他們家唯一一個有用的男人,那個男人死了,他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不如送他們一起上路,一家團聚。」
疤臉漢子那個時候感覺到,這個長發孩子也許就是一個天生的殺手。
「這次的任務是什麼?你還未說清楚。」
長發孩子的話,將疤臉漢子從回憶中扯了回來,他定了定神,從身後mō出一個大包袱,遞給長發孩子:「殺個狗官。」
「狗官?怎麼又是狗官?」長發孩子接過包袱,打開,裡面放著兩套孩子穿的衣服,一套似乎是nv孩子的,一套是男孩子的。
他的疑問是正確的,因為從來所接受的任務不是殺「強盜」,就是殺「狗官」,要不就是「惡人」,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擁有那些頭銜,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因為除了殺人賺錢,他沒有其他可以讓自己吃飽飯的伎倆。他也許知道,這個天下所有想除掉對手的人,都會有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許對方是個好人,根本沒有錯,只是因為一個「恨」字便要將對方置於死地。他曾經為了一個餅而刺死過一個年輕的男子,就因為那年輕男子張口罵過一個有錢的員外。
人命很多時候僅僅就價值一張餅,因為那張餅可以讓另外一個人活下去,世間的事,就這麼簡單,不容得你去深思。
疤臉漢子指著包袱裡面的兩件衣服說:「一件是你的,一件是壹貳的。」
「什麼意思?」
「壹貳穿上這件nv孩子的衣服,你看他那皮膚,多嫩,再裝扮一下,多像一個nv娃,而你就穿這件男娃的衣服,hún進那狗官的家中。」
長發孩子沉思了半天,抬起頭又問:「這之間有什麼聯繫?」
疤臉漢子笑了:「你還xiǎo,有些事情還不懂,壹貳只是一個yòu餌,因為那個狗官府中實在太大,根本不知道他會在哪個屋子裡面,壹貳的這件衣服上帶有一種特殊的香味,你看見這個瓶子沒有?」
疤臉漢子從包袱最裡面拿出一個xiǎo瓷瓶:「這裡面裝的是北陸的一種香jīng,叫『靈嗅』。壹貳被那個狗官帶走之後,你將這些靈嗅抹在鼻子上,便能聞到壹貳身上衣服所發出的那種香味啦。」
長發孩子皺著眉頭看著那瓷瓶,有些不相信:「是么?能聞到?」
疤臉漢子將瓷瓶遞給長發孩子說:「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是我的搖錢樹吶,我可捨不得你送命,我會安排好一切的,到時候你只管hún進去就行啦。」
這種高級的殺人辦法,還是長發孩子第一次用,雖然如此,但他心中覺得很不舒服,畢竟他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更多的是因為自己一向執行任務都是獨來獨往,多一個人,相反礙手礙腳,更何況這個壹貳是這裡面最可憐的一個孩子,比自己還可憐,他連任何自立的本事都沒有,捏死螞蟻都心疼,更何況殺人了。
疤臉漢子找了一個客棧,讓長發孩子和壹貳都舒服地洗澡,自己卻坐在外屋裡,一面喝著酒,一面把玩著手中的那塊銀子,今夜一過,他手上又會多出一塊同樣大xiǎo的銀子,在這個年代,這可是一筆不xiǎo的財富。
壹貳坐在浴桶中,眼睛盯著平靜的水面,水面上倒影出坐在自己對面長發孩子的臉,此時,長發孩子正望著窗外發獃,不知道在想什麼。
壹貳想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拾叄哥,我能不去嗎?」
長發孩子轉過頭看著他說:「你叫我什麼?」
壹貳鼓起勇氣又叫了一次:「拾叄哥。」
長發孩子搖搖頭:「我不叫拾叄,拾叄不是我的名字,我說過,我叫卦衣,那是我爹娘給我起的名字,我只有那麼一個名字。」
「卦衣。」
壹貳重複了一次后使勁點頭:「好,我記住了,卦衣哥哥。」
卦衣「嗯」了一聲,繼續看著窗外。壹貳將半個腦袋沉入浴桶之中,享受著這很久都難有一次的待遇,此時自己就如在皇宮中的王子一樣,可一想到還要去充當殺人者的yòu餌,他就打了一個寒戰,坐了起來又問:「卦衣哥哥,我能不去嗎?如果我不去,我把這個yù鎖送給你好不好?我聽說,老爹撿我回來時,我就戴著這個yù鎖,好像值不少錢呢。」
卦衣這次沒有回頭,依然看著窗外:「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如果老爹不讓你去,你就可以不去。」
卦衣的話讓壹貳最後的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破滅了,他扭過頭看著緊閉的大mén,大mén外是被稱為老爹的那個惡鬼,惡鬼當然不會同意他不去,因為那是惡鬼,自己曾經聽一些老太太說,惡鬼是要吃xiǎo孩兒的,吃光了xiǎo孩兒的ròu,啃乾淨了他們的骨頭,還要將xiǎo孩兒的靈魂吸走。
靈魂是什麼東西?壹貳不知道,他什麼都不懂,壹貳閉上了眼睛又將腦袋沉進了水裡,剛才所有的害怕在此刻都消失在了滾燙的熱水之中。
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
卦衣和壹貳換上了新衣服,壹貳似乎有些高興,因為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穿上nv孩子的衣服是那麼的漂亮,疤臉漢子捏了一把壹貳的臉,讚賞道:「嗬,粉嫩粉嫩的,比nv娃還漂亮吶,那個狗官看見一定喜歡。」
壹貳高興地點著頭,一點兒都沒有察覺疤臉漢子話中的意思。
在一旁的卦衣盯著疤臉漢子和壹貳,皺起眉頭,從桌子上拿過裝滿十把匕首的腰帶,chōu出其中一把匕首,仔細地擦著刀刃。疤臉漢子轉過頭來,盯著卦衣手中的匕首,許久才說:「不用帶那麼多,一把足以,再說,穿這樣的衣服,你也帶不下十把匕首。」
卦衣搖搖頭:「能帶多少就帶多少,多帶一把,便多一次機會活下來,這是經驗。」
疤臉漢子用手指挑起其中一把匕首道:「我的經驗是多帶一把匕首,就多一層被人發現的幾率。」
卦衣冷冷道:「是我去殺人,不是你。」
「但我是你的老闆吶。」
「如果我死了,沒完成任務,以後還有人找你做生意?」
卦衣的話堵住了疤臉漢子的嘴,疤臉漢子搖搖頭轉身繼續去逗壹貳了。
卦衣一邊擦著匕首,一邊在心裡計劃著晚上的行動,又在腦子裡面將那個狗官府中的布局給回憶了一下,確定已經全部記下之後,將腰帶在腰間綁好,爬上chuáng沉沉睡去。
入夜時分,是京城是最熱鬧的時候,卦衣很不習慣地站在那個京城東區最出名的煙huā巷口,等著那個狗官帶著壹貳從裡面走出來。他習慣xìng地想去找個yīn暗的角落蹲下,然後窺視在大街上大搖大擺走過的每一個人,那樣他才會覺得自己非常安全,如今他站在眾人的目光之中,突然覺得每個人都似乎都會拿著刀向自己撲過來……
卦衣打了個寒戰,此時他看見了站在遠處的疤臉漢子,疤臉漢子沒有看他,只是和他剛才一樣,盯著那個煙huā巷裡面。卦衣將頭轉了過來,又往煙huā巷中看去,看見一個穿著錦衣的中年男子抱著壹貳從裡面走出來,還伴隨著他那爽朗的笑聲。
壹貳也在笑,不過卦衣覺得壹貳那笑聲是發自內心,並不是裝出來的。就在壹貳要發現卦衣的時候,卦衣閃身躲到了一邊,俯下身子讓壹貳的目光從旁邊掃過,許久后這才直起身子來,卻看見那個中年男子抱著壹貳正在旁邊的xiǎo販那買huā燈。
卦衣曾經也喜歡過這樣的huā燈,不過那是很久之前,如今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不再喜歡那種能發出漂亮光芒的東西了,甚至還覺得有些厭惡。哦,對了,是光,在黑暗中,卦衣總是討厭光,各種光,有光自己就會不安全。
中年男子抱著壹貳繼續向前慢慢走著,壹貳在他懷抱中提著那盞huā燈把玩著。
卦衣mō了mō腰間的匕首,此時動手是最佳的機會,正在這個時候疤臉漢子突然從身邊走過,低聲扔下一句話:「那個男人不是目標。」
卦衣又將雙手垂了下來,裝作普通人一樣走在大街上,卻忘記了自己的樣貌身材畢竟還是一個孩子,這樣的走路方式根本不是一個孩子所有的,周圍的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看得他心裡發máo,於是他加快了腳步……
中書府。
寫有那三個大字的牌匾出現在卦衣面前時,他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抬頭看上一眼那牌匾,然後嘴裡發出敬畏聲,因為他根本就不明白上面那三個字代表著什麼,只知道那個中年男子帶著壹貳進了那個府邸,隨後裡面傳來了歡呼聲,很多都在笑著,甚至還有人在低聲哭泣。
在mén口的兩隊士兵都忍不住扭頭去看府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卦衣看著兩隊士兵,開始思考著應該如何才能走進這府邸之中,卻又不被那些士兵發現。
卦衣mō著腰間的匕首,看來疤臉漢子說得沒錯,武器太多了,容易被人發現。卦衣扭頭看著周圍,發現很多穿著華麗衣服的人此時都慢慢地從街口出現,有些騎著高頭大馬,有些坐著轎子,有些徒步而來,每個人手中都提著各種各樣的禮物,這些禮物無一例外地都寫著一個字:壽。
卦衣認得那個字,也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今日應該是這府邸之中某個人的壽辰。思來想去半天,卦衣終於壯著膽子走到一個nv人的身邊,那nv人卻發覺了他,轉過頭對他笑了笑,然後徑直走進了府內,卦衣硬著頭皮跟著那nv人直接走進了府內。
萬幸,那些士兵以為他是那nv人的孩子,並沒有盤問。
其實,誰會料到一個孩子會隨身帶著十把匕首,要去刺殺朝廷重要官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