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無力的爭取
原局辦公室。
「毆打群眾,張襦,你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啊!」
「是她太過分,我一下沒忍住,你想怎麼罰,我都認了。」
「我知道,班袖的事,給了你很大的打擊,我可以給你時間調節心情,但是你不能這麼放縱自己啊。」
張襦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
「我犯的錯,又和班袖亂扯什麼關係!」
「一提班袖,你就這麼沉不住氣。」
張襦看了一眼原局,重新坐回座位上,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
「提起班袖,我還真有件事,想麻煩你。」
原局瞭然的看了一眼張襦。
「雖然這次,班袖參與了救援活動,但是達不到減刑的標準,但是上級也有讓步,緩期一周執行,別的你別想了。」
張襦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走了。」
原局看著張襦離開的背影,暗自嘆了口氣,「孽緣啊……」
張襦去了收留班袖的那所孤兒院——化雨孤兒院。
化雨,長養萬物的時雨,循循善誘、潛移默化發教育。
來給張襦開門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女人。
「我想……了解一下班袖在這裡的過去。麻煩您了。」
女人搖了搖頭,「請進吧。」
「前些日子,她回來過一趟,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前幾天,她來過這裡?」
「是的,就是她被抓的那天,那天是我姐姐的葬禮,也就是當年的老院長,她是回來參加葬禮的。」
「當年,她是怎麼說服你們收留她的?」
女人笑了一下,「這個孩子啊,當時真是語出驚人,所以那個場面,我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
張襦疑惑的看著女人。
「當年,我們都以為,她會和其他的孩子一樣,說她悲慘的身世,祈求我們收留她,但是她沒有。」
「她就那麼看著我的姐姐,說,如果我們不收留她,她可能成為一個社會的毒瘤,她的年紀那麼小,眼神卻那麼堅定。」
張襦低下頭,翻看著桌上整理出來的,班袖留在這個孤兒院的東西。
「老院長也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人了。」
「不,姐姐是一個很倔強的人,很少有人能說服她去做些什麼,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她的兒子,曾犯了不可挽回的錯誤,這也是她創辦這所孤兒院的原因,可惜啊,到死她也沒能再見過她的兒子。」
「……」張襦沉默著,沒有再答話。
突然,一幅畫吸引了張襦的目光。
這幅畫,近處是鱗波蕩漾的湖水,遠處是翠綠的一片樹林,映著藍天,與白雲作陪。
旁邊是熟悉的字跡,寫著「天空澄碧,纖雲不染,遠山含黛,和風送暖。」
女人看了一眼張襦手裡的畫,說道:「這是她十六歲畫的,她在這方面很有天賦,卻不常畫,這算是,為數不多留下的幾幅之一吧。」
女人領著張襦來到教堂,「那天,她在這裡呆了很久,從這裡出去后,就離開了。」
張襦看著教堂的中央,彷彿看到了那天下午的班袖,站在那裡禱告。
「……」
「上帝啊,我有罪。」
「我用一個萬惡之法,懲罰了曾傷害我的人。」
「雖然他們也曾有罪,但是,我明明可以用更直接的方法,給予他們解脫。」
「我自知罪孽深重,上帝啊,請您告訴我,我該怎樣贖罪。」
「親愛的孩子,只要活下去,就會有機會的。我那天,是這麼告訴她的。」教父從後方走來,出聲打斷了張襦的思緒。
「那天你也在?」
「是命運的安排,讓我遇到了那個,在這裡誠心悔過的姑娘。」
張襦看了一眼教父,沒有再答話,然後緩緩向教堂的許願牆走去。
「這是?」
「這是許願牆,這裡的每一個孩子,18歲的時候,都會在這裡寫下自己的心愿。」
張襦看著這面,貼滿便簽的許願牆,鬼使神差般的開始一張一張的看,尋找著屬於班袖的那一張。
女人看了一眼張襦,嘆了口氣,和教父一起離開了教堂。
過了很久,張襦的目光停在了一張淺綠色的便簽上。
「極光西藏落日黃昏。——班袖」
張襦拿下這張便簽,看了很久,很久。
他決定去一趟西藏,這個被班袖寫在許願牆上的地方。
當張襦看著西藏的景色。
千山之巔,萬水之源,有著傳統的文化信仰。
危聳的皚皚雪峰,遼闊的高原牧地,這個充滿神秘,充滿誘惑的地方。
看著湛藍的天空,無盡的草原,彷彿心靈會得到凈化般,輕鬆、自在。
張襦感覺,他好像知道了,班袖想要來到這裡的原因。
張襦思考了很久,他想要買些什麼,送給班袖,就當做最後的禮物。
最終,他買下了一個佛珠手串,請法師開了光,然後在上面刻了一句藏文。
執行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上級破例,允許李瑤台等人,送班袖上押送車。
李瑤台在看見班袖的時候,情緒瞬間崩潰,不顧身上的傷,嚎啕大哭。
班袖也紅了眼眶,向李瑤台走去,緊緊的抱住了她。
「身上的傷還好么?怎麼不好好待在醫院養傷?」
「……」李瑤台哭的說不出話來。
片刻后,班袖放開李瑤台,看了一眼陪同李瑤台的杜遣懷,只說了一句,「照顧好她。」
押送的警察拿著手銬,來到班袖身邊。
班袖充滿遺憾的看了一眼入口處,『你真的不來送我了么?』
班袖又張望了一眼,最終還是無奈地走向押送車。
「等一下!」
班袖聽著熟悉的聲音,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張襦氣喘吁吁的看著班袖,伸手把手串遞給她。
押送的警察攔了一下,確認只是一個普通的手串后,遞給了班袖。
班袖仔細的看著手串,撫摸著上面一串奇怪的文字,問道:「這句藏文是什麼意思?」
張襦愣了一下,敷衍的回答:「可能就是一句祝福語吧,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哦。」
一滴淚,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滴落。
「謝謝。」
班袖發現,到了最後一刻,哪怕有千言萬語,但她除了這兩個字,什麼也說不出。
可能是落荒而逃,也可能是因為警官的催促,班袖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車,離開了這個她愛的地方,她牽挂的人。
班袖不敢回頭,哪怕只看一眼,因為她怕她會後悔,明明曾堅定的說過,她絕不後悔的。
明明已經給自己的內心,鑄造了銅牆鐵壁,為什麼,現在還是會哭的這麼潰不成軍。
『如果再來一次……呵……再來一次,她那一天還是會生死一搏,還是會給之後所有的錯誤,埋下伏筆,可能,我註定只是你生命里的一個過客吧。』
班袖戴上了手中的手串,無奈地笑了一下,又摘了下來。
『佛珠手串和手銬放在一起,真滑稽……張襦的腦子裡,一天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