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3章虎落平陽，龍游淺水

以錢百萬對阿星的了解，阿星雖然年紀不大，但，生性謹慎，心思縝密，是絕不可能把未經證實的情報，彙報給自己的。

「我也不知道慕容璞哪來的十萬人馬。」

「但他此時確實真的率領著十萬人馬，直奔凌園所在的方向而去。」

阿星仰望著錢百萬，非常肯定的說道。

錢百萬打了個寒顫。

幸虧他在這之前，聽從姚賓的建議：

違背凌絕頂的意願，撤出用以尋找玉玲瓏、紫菱姐妹倆的人馬，轉而用來守衛凌園，以防來犯之敵。

「事實再一次證明，你這『玉面小諸葛』的外號，果然名不虛傳。」

錢百萬打量著此時已來到他面前的姚賓，發自肺腑的由衷感慨道，「我要是沒有聽從你的建議，此時此刻，你我肯定會手忙腳亂，被慕容璞打得措手不及。」

姚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只不過是做了點分內事而已。」

事實上，他也沒想到，凌園的危機，竟會來的這麼快。

他更沒想到的是，率先向凌園發難的居然會是慕容璞。

「咱們的二十萬人馬，里三層外三層的守衛著凌園。」

「我就不相信，慕容璞的區區十萬人馬，能夠攻破咱們的防守。」

錢百萬摸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卻沒點燃，而是滿臉自信，振振有詞的說道。

姚賓微眯著雙眸，沉吟道：「越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咱們就越是不能掉以輕心。」

「誰敢保證，這十萬人馬不是慕容璞的障眼法？」

「誰又敢保證，沒人敢緊隨在慕容璞之後，圍攻凌園？」

「誰都知道，凌爺不在江海，置身於險境之中，生死不明，吉凶未定。」

「凡是對凌爺心存不滿的各方勢力，各路人馬，都會選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攻打凌園，以消胸中恨意。」

聽得姚賓這番話，錢百萬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頓時冷汗如雨，尷尬得無地自容。

這一次若不是姚賓提醒，自己險些釀成大錯。

「依你之見，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錢百萬非常誠懇的小聲徵詢姚賓的意見。

「留下一部分人馬，看守黑虎堂，其餘人馬全部出動，奔赴凌園。」

姚賓的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冷光，「列陣以待，迎戰一切來犯之敵。」

錢百萬吸了口氣，毫不猶豫的再次採納了姚賓的提議。

半個小時后，黑虎堂的三十萬人馬，從江海各地啟程，浩浩蕩蕩，向著凌園所在的方向，匯聚而來。

騰騰殺氣，籠罩在這座城市的上空。

「沒有凌爺的日子，我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啊。」

坐在車裡的錢百萬，深有感觸的嘆息道。

此時的他，已在風馳電掣般，直奔凌園而去的路上。

「別說是你，就連我也有些不習慣。」

把玩著檀香木手串的姚賓，深以為然的點頭道，「但願他這一次，還能逢凶化吉，凱旋而來。」

「他就是我們活在這世上的精神豐碑，他這座豐碑要是倒塌了，那你我即便身體還活著，可精神卻會死得支離破碎。」

「與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

錢百萬終於在這一刻點燃叼在嘴上的煙，拍著胸膛，重重點頭道：「沒錯，確實是這個理。」

「我老錢可以毫不猶豫的為凌爺而死，可凌爺卻絕不能死。」

「他若死了，不僅是你我，將會淪為行屍走肉，更會導致芸芸眾生覆滅在浩劫之下。」

「他的身上，肩負著當世眾生的命運。」

「自古以來，還沒有哪個人的價值，能與他相提並論的。」

「即便是當年的葉楓、邪神大帝等人的價值，也遠在凌爺之下。」

姚賓非常贊同的重重點頭。

……

而此時的凌絕頂，非但不知道自己價值幾何，更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天地中，逗留了多長時間。

他只知道，當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漸漸消融后，他就被一陣狂風吹走。

在狂風的吹拂下，飄飄蕩蕩，晃晃悠悠，有如一株沒有根的蒲公因般，隨風而行，隨遇而安，然後落地生根。

可，直到現在，他還依舊在風中飄蕩著。

現在的他，眼睛、鼻子、耳朵的功能，全部消失，但意識，卻顯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一切都是他感受到的。

他能感受到風，感受到飄蕩在風中的自己。

在今日之前，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喀嚓……喀嚓……」

他突然在這一刻，再次聽到了密集如雨點般的脆響聲。

他雖然能聽到。

可卻什麼都看不到。

只能感受到，脆響聲距離他並不遠，甚至很有可能就在他身邊。

他對這種聲音，實在是太敏感。

上次，他聽到這種聲音時，他的身體在這種聲音里，碎裂消融。

而這次……

這次將會發什麼詭異可怕的事？

他想不出來，也不敢想。

只能靜聽其變。

「喀嚓……喀嚓……」

脆響聲還在持續。

而且，其頻率也比剛才密集得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終於聽出了上次與這次，兩種脆響聲細微之處的區別。

上次的脆響聲，是崩裂時發出的聲響，很清脆，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遲滯之感。

而這次的脆響聲，則顯得有些沉悶，像是某種破碎的物體，正在按照其最初的輪廓與模樣，緩緩重塑，恢復原狀。

這一發現，令得凌絕頂喜出望外。

他有理由相信：

自己崩壞消融的身體，正在脆響聲中，重塑原狀。

「喀嚓……喀嚓……」

越來越密集的脆響聲，持續不斷的回蕩在凌絕頂的耳邊。

突然！

他聽到『嘭』的一聲爆響。

下一秒，他看到了自己的雙腳，正在一寸一寸的，從虛無中誕生出來。

他的眼睛，終於恢復了視覺功能！

這，激動得他忍不住想大喊大叫。

可是，他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直到現在，他還依舊處於失語狀態。

此時的他，像是初生的嬰兒般，游目四顧，好奇的打量著、聽著眼前這個世界的景象與聲音。

這是一個夢幻般的世界。

天空有背生雙翼，穿著不染纖塵的潔白聖衣的天使，自由翱翔，翩躚起伏，優美的舞姿，令人賞心悅目。

每一朵雲，都被溫暖的陽光，鍍上一層金，顯得光芒燦燦，柔和卻不刺眼。

蔚藍的天空下，則是一望無際的海洋。

曲線曼妙的美人魚，從水下躍出，在海面留下一個湛青色的唯美身姿后，又輕盈地落入海中，消失不見。

各種水生物，你追我趕的衝出水面后，又躥入水中，在巨大的衝擊力下，以至於令得海面濺起數百米高的浪花。

無數奇形怪狀的海鳥，緊貼著海面，緩緩飛過，消失在極遠處的海平面上。

當一陣悅耳動聽的天籟之音，傳入凌絕頂耳中的時候，他消融的身子，已經重塑復原。

他身上的每一個部位，也都已恢復如常。

眼前所見，令得他忍不住懷疑，此時的自己，正深陷在夢境之中。

於是他重重的咬了一下舌尖。

舌尖傳來的劇痛，在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還令得他不得不承認：

此時的自己，很清醒，並不是在做夢！

眼前所見的一切，全都是真實的！

可是，真實的世界中，又怎麼會有天使、美人魚，這類只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角色？

凌絕頂懵了。

他茫然無措的搖晃著沉重的腦袋。

試圖把腦海中的各種雜亂念頭，拋之腦後。

可是，他越用力搖頭，腦海中的想法，就越多。

「真是活見鬼了。」

「我該不會是來到天堂了吧。」

凌絕頂沒好氣的吐槽道。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天籟之音是從遠處的一群天使捧在手中的古怪樂器里傳出的。

那群天使，穿著聖潔的金色紗衣，曲線玲瓏的身軀，在紗衣的遮掩下，若隱若現，但卻無法勾起人的原始想法。

每個天使都有著國色天香的容貌，身材纖長瘦削，纖腰如束，金色的長發，隨風飄揚，凝脂般白皙晶瑩的手臂與小腿，全都暴露在空氣中，每一寸肌膚都散發出柔和的光澤。

金色的雙翼，如臂使指般極其靈活的輕輕揮動。

真正令得凌絕頂目瞪口呆的是，這群天使正向他這邊飛來。

天使的飛行速度，看似緩慢，實則快如閃電，眨眼間就到了凌絕頂面前。

或馥郁，或淡雅，或清甜的香氣，千絲萬縷般，從這群天使身上散發出來，縈繞在他鼻端。

空氣中流動著令人忍不住想要徹底沉淪其間的柔情蜜意。

望向凌絕頂的每一個天使，其晶瑩剔透，猶如寶石般的眼睛里，都浮現出溫柔與聖潔。

十六個天使，將凌絕頂團團圍住，懸浮在他周身上下，滿是好奇的打量著他。

這眼神，與地球人見到外星來客時的眼神，如出一轍。

被人當成寵物般觀察，這讓凌絕頂很不爽。

「格格格……」

突然，凌絕頂聽到其中一個天使，發出銀鈴般清脆甜美的笑聲。

其餘天使，也發出悅耳動聽的笑聲。

交頭接耳，顯然是在議論凌絕頂。

可凌絕頂卻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

與此同時，天籟之音，戛然而止。

這群天使手中的樂器，也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最先發出笑聲的天使，試探性的向著凌絕頂緩緩伸出雙手。

「這是哪裡？」

凌絕頂問了一句雖然很老掉牙，卻貼合實際的話。

聽得凌絕頂這話，天使伸出的雙手，驟然停頓在半空。

她臉上的甜美笑容，則在瞬間被疑惑茫然之色所取代。

她轉過頭，對身旁的同伴，發出一陣在凌絕頂聽來，極其古怪的聲音。

她的同伴，同樣面露疑惑，紛紛搖頭。

凌絕頂看得出來：

這個天使聽不懂他的話，於是便跟身邊的同伴探討，十有八九是在問同伴，有誰能聽得懂他的話。

此情此景，令得凌絕頂滿心苦澀。

天使們聽不懂他的話，而他也聽不懂天使們的話。

真不愧是來自於兩個不同世界，不同維度的人。

「格格格……」

最先發笑的天使，眸光一轉，再次望向凌絕頂時，又發出悅耳的笑聲，她停頓在半空的雙手，再次伸向凌絕頂。

凌絕頂的身體，以及感guan功能，都已重塑如初，但，手腳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看著天使潔白如玉，修長如春筍般的雙手，伸向自己。

很快，天使的手指，便已落到凌絕頂身上，並在他胸前，不輕不重的戳了戳。

「格格格……」

天使又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其餘的天使，也紛紛收斂起臉上的好奇，以及與生俱來的矜持，不約而同的伸出雙手，在凌絕頂身上，或捏，或拍，或錘，或摸，或搓，摩挲輕撫，彷彿正在切身感受一件奇珍異寶的種種妙趣。

凌絕頂有種想死的衝動。

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水遭蝦戲啊。

他堂堂一代戰神，竟淪落到任人玩弄的這般田地。

這事兒，要是傳到外界，他都沒臉做人了……

「格格格……」

「格格格……」

在天使的愉快笑聲中，凌絕頂被這群天使簇擁著，身不由己的飛向遠方，眨眼間就消失在海天相接處的茫茫空間里……

……

當錢百萬、姚賓、阿星等人，率眾抵達凌園時，慕容璞帶來的十萬人馬，已把凌絕頂團團圍住，與錢百萬之前留在凌園的二十萬人馬，遙相對峙，叫陣聲、咒罵聲，你來我往，不絕於耳。

「沒打起來？」

望著一觸即發的局勢，姚賓眉峰緊蹙，沉吟道，「這倒是有些怪，難不成慕容璞這廝，早就知道咱們會調派大量的人馬，馳援凌園？」

錢百萬嘿嘿冷笑，滿臉戾氣，嘶聲道：「管他知不知道，殺雞給猴看，咱先滅了這廝再說。」

眼看錢百萬就要發布與慕容璞的人馬，正面交鋒的命令，姚賓連忙上前一步，攔住錢百萬，急切的勸道，「老錢，別衝動，問明情況再動手，也不遲。」

怒氣沖霄的錢百萬，狠狠地瞪了一眼慕容璞帶來的人馬，很不耐煩的回應姚賓，「這都什麼時候了？慕容璞這廝都已經打上門來了！」

「咱們還要以禮相待，輕聲細語的跟他交談？」

「有這必要嗎？」

姚賓非常肯定的點頭道：「當然有這必要，自古交戰，都講究先禮後兵，更何況咱們與慕容璞之間的衝突，發生於凌爺下落不明的這個節骨眼兒上？」

看著姚賓莊嚴肅穆的模樣，錢百萬有些無語的輕嘆了一聲。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作出讓步。

畢竟姚賓所言，並不是沒有道理。

「阿星，你賠姚老弟去見慕容璞。」

「慕容璞那廝，要是敢對姚老弟動手，你就給我先把慕容璞幹掉。」

錢百萬回頭望著蓄勢待發的阿星，鄭重其事的吩咐道，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記住，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給我把慕容璞幹掉，同時還得確保姚老弟，全身而退。」

「姚老弟此番與慕容璞會談，他若是有個閃失，我饒不了你。」

阿星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卻沒啃聲。

而姚賓的心頭，則因為錢百萬這番話，湧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暖意。

錢百萬對他的關心，由此，便可見一斑。

他是追隨凌絕頂的核心人物中，武力值最低的一個。

所以錢百萬才會如此安排阿星保護他。

「老弟，田橫兄弟已離我而去，我不希望你也離我而去。」

錢百萬寬大如乒乓球拍的手掌，輕輕搭在姚賓肩頭，語重心長的說出心裡話，「你一定要安然無恙的回來。」

姚賓只覺得鼻子發酸，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重重點頭，嗯了一聲。

而後，姚賓頭也不迴向著慕容璞所在的陣營中走去。

阿星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姚賓身後。

一手插兜，一手攥緊鐮刀刀柄。

「嗚嗚嗚……」

幼狼低沉喑啞的嘶鳴聲，從他掛在脖子上的布袋裡傳出。

見得姚賓向慕容璞所在的陣營中緩步而來的情景，正在相互咒罵的敵我雙方，都在同一時間內，訕訕閉嘴，不敢再吱聲。

下一秒!

至少有三十萬雙眼睛，齊刷刷投注到姚賓身上。

身為當事人的姚賓，雖然因此成了全場的焦點，但卻篤定從容，平靜如常，不疾不徐的向前走著。

他所到之處，慕容璞麾下的人馬，都在瞬間自發的給他讓出一條通道。

當他穿過重重人海，見到慕容璞時，慕容璞正眯著眼，盤膝坐在一輛豪華房車的車頂上，嘴裡叼著一根煙，正在悠閑自得的吞雲吐霧。

在房車周圍，至少有上百支槍的槍口，從不同的方向，瞄準了姚賓的腦袋。

只要他姚賓稍有異動，或是慕容璞發出一個開槍的手勢，他就會在瞬間被密集的子彈射成篩子。

姚賓昂首挺胸，目視前方，不卑不亢的打量著慕容璞。

而慕容璞卻像是根本不知道姚賓的到來，依舊我行我素的吞雲吐霧著，一副超級大佬的派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本就凝重深沉的氣氛，也逐漸變得陰森肅殺起來，令人感到呼吸困難。

「姚賓，你膽子不小啊……」

直到嘴上的煙燒到盡頭時，慕容璞才緩緩睜眼，兩道冷電似的眸光，直勾勾鎖定在姚賓身上，不冷不熱的一句話，終於打破了全場死一般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