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少女

凌絕頂是被玉玲瓏焦灼卻又不失清脆悅耳的低呼聲喚醒的。

他一睜眼，就看到玉玲瓏滿是驚惶的絕美面孔。

「你終於醒了。」

見到凌絕頂睜開眼，玉玲瓏頓時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頓了頓，話鋒一轉，埋怨道，「你怎麼回事啊？居然睡得像頭死豬似的，不論我怎麼叫你，都沒能把你叫醒。」

凌絕頂有些尷尬的拍了拍腦袋，翻身坐起，游目四顧，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眼前所見的世界，已不再是亞特蘭蒂斯所在的那個夢幻世界，更不是飄散著氤氳之氣的須彌幻境。

「這是什麼地方？」

無法斷定眼前所見的場景，究竟屬於哪個世界的凌絕頂，只能目光一轉，請教於玉玲瓏。

玉玲瓏面露苦澀，黯然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凌絕頂愣住。

他的目光，再次望向四周。

印入視野中的是純凈得一塵不染的藍天白雲，青山綠水，而他此時所處之地，則是一條蜿蜒小河的河邊沙灘。

河水淙淙，流向遠方。

而遠方則是茂密的叢林，時不時有飛禽，從林中飛出，衝天而起。

一切都顯得靜謐而安詳，能令人沉淪其中，身心舒泰。

「自從進入御天大廈后，我就來到了這個地方。」

「我是從遠處的叢林中，沿著這條小河，走出來的。」

「然後，我就發現了四仰八叉，睡在河邊沙灘上的你。」

玉玲瓏比河流聲，還要動聽的聲音，在凌絕頂耳邊，輕輕的回蕩在凌絕頂耳邊，「你怎麼回事啊，怎麼會睡在這個地方？」

「夏傾城和景思晴呢？」

「她倆在哪兒？」

玉玲瓏的問題，凌絕頂根本答不出來，無聲的搖了搖頭。

而玉玲瓏則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噌的一下站起身，難以置信的嘶聲問：「你……你也不知道她倆的下落？」

凌絕頂苦笑道：「我沒必要騙你，在你把我喚醒之前，我去了另一個世界……」

說話間，凌絕頂把他進入御天大廈后的所有遭遇，全都跟玉玲瓏說了一遍。

即便是在水晶宮的遭遇，他也毫無保留的告訴了玉玲瓏。

畢竟玉玲瓏是玉無雙的傳人，而玉無雙與師尊邪神大帝的關係，又極其曖昧。

他沒必要對玉玲瓏隱瞞自己在水晶宮時的遭遇。

玉玲瓏聽后，整個人都驚呆了。

直到幾分鐘后，慌亂的心神，才逐漸平靜下來，失聲問，「你能確定，你當時的意識是清醒的嗎？」

凌絕頂重重的點了下頭。

進入御天大廈后的種種離奇遭遇，全都超出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範疇。

因此，他急需與人分享他的遭遇，從中分析出有用的線索。

「也就是說，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古國居然是真的，而且你還親眼見到了亞特蘭蒂斯女王？」

玉玲瓏駭然欲絕的問凌絕頂。

凌絕頂又點了下頭。

「她費盡心思，與你會面，居然只是為了借你之口，將他的處境轉告給邪神大帝。」

「我懷疑，此人與邪神大帝的關係，並不簡單。」

玉玲瓏雙眼微眯，若有所思的沉吟道，「要是我師傅在就好了，以我師傅的閱歷和見識，她肯定知道亞特蘭蒂斯女王與邪神大帝，究竟是什麼關係。」

凌絕頂深以為然的點頭道：「只可惜，我現在雖有一身神通，可是卻半點也施展不出來，根本感應不到師尊的元神。」

「不然的話，我倒是可以通過元神，與師尊，進行交流。」

以凌絕頂的眼力勁兒，當然看得出來：

來到這個世界的玉玲瓏，也是一身功力，形同虛設，徹底淪為普通人。

「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夏傾城、景思晴兩人的安危。」

與玉玲瓏分享自己的離奇遭遇，可是玉玲瓏並沒分析出有用的線索，這讓凌絕頂不免有些失落，於是，轉移話題，說出心聲。

「沒錯，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搞清楚這是什麼地方，而是儘快找到夏傾城和景思晴。」

玉玲瓏輕撫雙掌，對凌絕頂的擔心，表示贊同。

「其實，我最擔心的是，她倆並不在這個世界。」

凌絕頂毫不隱瞞說出心中所想，「從你我二人的遭遇來分析，你、我、夏傾城、景思晴四人，進入御天大廈后，就很有可能分別進入了不同的世界。」

玉玲瓏點頭道：「我承認，你的分析不無道理，但，咱們還沒開始找呢，又怎能輕易下結論？」

凌絕頂臉色一紅，不免有些尷尬。

但，就在這時，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從河水中傳來：

「別白費力氣了，你們要找的夏傾城和景思晴，都不在這個世界。」

聽得這個聲音，凌絕頂與玉玲瓏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回頭，尋聲望向河流。

原本風平浪靜的河流，這一刻，則顯得波滔洶湧，整個水面像是沸騰了似的，劈啪作響，道道水花衝出水面，飛濺到河邊的沙灘上。

水面下，彷彿有頭惡龍，正在張牙舞爪的興風作浪。

「你是什麼人？」

「還不給我趕緊滾出來！」

「藏頭露尾的，算哪門子英雄好漢？」

玉玲瓏的眸光，在剎那間變得冷冰肅殺，不容置疑的厲聲呵斥道。

「哈哈哈……」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凌絕頂，也分不清發出這笑聲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但他卻聽得出來，從水下傳出的笑聲，充斥著無盡的嘲諷與戲謔。

「轟轟轟……」

笑聲中，本就不平靜的水面，突然衝起數十道百米高的浪花，一個巨大的漩渦，赫然闖入凌絕頂與玉玲瓏兩人的視野。

盤旋在半空的浪花，突然合而為一，形成一個曲線玲瓏的人形輪廓。

下一秒。

一個白衣、黑髮，衣著極為清涼的少女，從人形輪廓的浪花中，幻化而出，踏空而來。

眨眼間，就到了凌絕頂、玉玲瓏兩人面前。

少女身上的衣物，非常少，只遮住該遮的地方，至少有十分之九的大片雪膚玉肌，毫無保留的暴露在空氣中。

「你現在只是個普通人，你哪來的底氣，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少女完美無瑕的臉上，浮現出掩飾不住的怒容，怒焰沸騰的眼眸，直勾勾鎖定在玉玲瓏身上，霸氣十足的質問道。

「我的修為，若是沒有消散的話，你覺得你還有命，以如此方式，站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玉玲瓏昂首挺胸，理直氣壯的反問道。

少女臉色一沉，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的雙腳，狠狠的踩了一下地面，色厲荏苒的冷哼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說話間，少女目光一轉，望向凌絕頂，盛氣凌人的冷聲問，「凌絕頂，你可知道我是誰？」

凌絕頂不免有些無語，我又不是萬事通，怎麼可能知道你是誰？

雖然心生惱怒，但，凌絕頂並沒生氣，反而一臉平靜的搖了搖頭。

「格格格……」

少女又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但，她的笑聲里，卻蘊藉著掩飾不住的凄厲與憤怒。

凌絕頂和玉玲瓏都見到，少女笑著笑著，眼眸中便有晶瑩剔透的淚珠，奪眶而出。

這，令得凌絕頂與玉玲瓏兩人，面面相覷，忍不住暗暗想到，這少女該不會是腦子有毛病吧。

「你雖然不知道我是誰，但我卻知道你是誰。」

「即便你化成了灰，我也能一眼認出你。」

「我不但知道你是誰，我還知道，此時此刻的夏傾城與景思晴兩人，身在何方。」

聽得少女咬牙切齒的這番話，凌絕頂與玉玲瓏兩人都懵了。

從少女的語氣中，凌絕頂聽得出來：

這少女對自己的恨，深入骨髓！

可，自己卻從未見過這少女。

這少女幹嘛要恨自己呢？

凌絕頂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但，真正令得凌絕頂與玉玲瓏，眼前一亮的則是，少女的最後一句話：

這少女居然知道夏傾城與景思晴的下落！！！

「你可記得，前段時間你在北山陵園，見過的那個守墓人？」

少女擦去眼角的淚痕，瞪著凌絕頂，厲聲質問道。

凌絕頂不動聲色的點了下頭。

前段時間，他收到劉毅死而復生的消息，為了進一步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他單槍匹馬，動身前往北山陵園，一探究竟。

他在陵園內，見到了一個守墓人，並從守墓人口中了解到，與劉毅死而復生有關的很多細節。

為感謝守墓人，提供的消息，臨走前，他還給了守墓人一張存有十萬塊錢的銀行卡……

「是你害死了他！」

「你，就是害死他的兇手！」

少女的情緒，又一次激動起來，指著凌絕頂，咆哮道。

凌絕頂也好，玉玲瓏也罷，面面相覷，都懵了。

這少女的腦子，該不會是真有毛病吧？

「你究竟想說什麼？」

「一會兒問我知不知道你是誰？」

「一會兒又問我記不記得守墓人？」

「而現在你又說我害死了守墓人？」

少女雖然胡攪蠻纏，很不講道理，但凌絕頂還是保持著應有的鎮定，一句一頓的問少女，「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一旁的玉玲瓏，也附和道：「是啊，你究竟是誰？」

少女咬著牙，重重的跺了跺腳，「我就是守墓人的女兒。」

見過守墓人真面目的凌絕頂，在聽到少女這話時，險些驚得癱坐在地。

守墓人的五官，極其醜陋，鼻孔朝天，一雙眼睛，有小又細，膚色黝黑得猶如鍋底，而且還是兔唇，任誰見了都會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而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齒，國色天香，曼妙婀娜，雖然只有十六、七歲，但並沒影響到她明艷動人的美。

奇醜無比的守墓人，能生出這樣的女兒？

「你該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凌絕頂眯眼打量著少女，不動聲色的問。

「他雖然不是我的生身之父，與我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但，他卻對我有養育之恩，如果不是得到他的撫養，我早就被餓死在街頭了。」

少女似乎能看穿凌絕頂的內心世界，她此話一出，縈繞在凌絕頂心頭的疑惑，頓時得到解答。

「我並沒殺他……」

凌絕頂儘可能地讓自己保持理智，將他當日在北山陵園，與守墓人接觸時的每一個細節，都如實說了一遍。

冤家宜解不宜結。

他不想跟少女結仇。

畢竟他還指望著從少女這裡，打探到有關於夏傾城、景思晴兩人的下落。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

聽完凌絕頂的講述，少女理直氣壯的應道，「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北山陵園，更不該找他打聽關於了劉毅復活的細節。」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也不會被人折磨，慘叫哀嚎了整整一夜之後，才在體無完膚，遍體鱗傷的痛苦中死去。」

說到最後兩句話時，少女的眼中，又閃爍起晶瑩的淚光。

玉玲瓏沒好氣的瞟了一眼少女，振振有詞的質問道：「你不去找害死守墓人的兇手報仇，卻跑來找凌絕頂的麻煩，你這是專挑軟柿子捏嗎？」

「守墓人若是泉下有知，也會為你的行為，感到羞恥。」

「冤有頭，債有主，有本事的話，你就去找真正的兇手。」

「守墓人的事，關凌絕頂屁事。」

「他又不知道真正的兇手，會因為他找過守墓人，而對其下手。」

少女被玉玲瓏連珠炮般的這番話，懟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而玉玲瓏卻得勢不饒人，又繼續乘勝追擊，鏗鏘有力的補充道：「虧你還好意思說，即便凌絕頂化成了灰，你也能認得出他。」

「你若是真的了解他，那你就應該知道，他胸懷天下蒼生，視眾生的命運，為自己的命運，為了對抗浩劫，不惜以身犯險，來到燕城。」

「如此胸懷大愛之人，會忍心害死與世無爭的守墓人？」

「你這腦子裡，裝的不是腦仁，而是豆腐渣吧？」

玉玲瓏這番話，在為凌絕頂辯駁的同時，還很不客氣的諷刺了少女一通，這讓本就為之語塞的少女，愈發有口難言。

而凌絕頂則沖著玉玲瓏，暗暗豎起大拇指，不得不承認玉玲瓏縝密如發的心思，以及能言善辯的口才。

這一次，幸虧有玉玲瓏挺身而出，為自己辯解。

不然的話，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還真是拉不下臉，以如此口吻駁斥少女，強行安到自己頭上的莫須有之罪。

「凌絕頂是無心還是有意害死我父親，這，我管不著。」

「我只知道，我的父親，是因為你而死，是因為咬緊牙關，不願供出你的名字，才被人折磨致死的。」

少女昂首挺胸，直面向凌絕頂，「你臨走前，要是不給他那張銀行卡，他又怎會替你報仇秘密，最終被人折磨而死？」

凌絕頂一陣無語。

他雖能理解少女報仇心切的想法，但，未免也太胡攪蠻纏了吧。

「你究竟想怎麼樣？」

事已至此，凌絕頂也不打算再做讓步。

「以命償命。」

少女修長纖柔的雙臂，往胸前一抱，老氣橫秋的說出四個字。

而玉玲瓏則被少女的答覆，逗得樂不可支，「小妹妹啊，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當著凌絕頂的面，要他以命償命，你這是在說笑話嗎？」

「可惜，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玉玲瓏的臉上，再次浮現出怒容。

可，少女卻愈發顯得理直氣壯，目不轉睛的直面向凌絕頂，「你要是願意以命償命的話，我還可以把夏傾城和景思晴下落告訴你。」

凌絕頂懶洋洋的笑問道，「如此說來，這筆買賣，我並不虧啊？」

少女重重點頭。

「你覺得我凌某人會順從你的意願嗎？」

凌絕頂似笑非笑的問。

少女黛眉上揚，有恃無恐的應道：「你可以不順從我的意願，但，夏傾城和景思晴危在旦夕，你要是不希望她們香消玉殞，死在你前頭的話，那你……」

後面的話，少女並沒有說。

但，凌絕頂也好，玉玲瓏也罷，都知道少女究竟想說什麼。

也是直到這一刻，凌絕頂、玉玲瓏兩人，才真正意識到：

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甚至有些胡攪蠻纏的少女，究竟有多可怕！

「看樣子，你是有備而來啊。」

凌絕頂意味深長的感慨道，「把我的退路，全給封死了。」

少女格格一笑，坦然道：「與人間真神交鋒，我當然要做足準備，不然的話，稍不留神就被你給算計了。」

「沒有絕對勝算的買賣，我堅決不做。」

凌絕頂長嘆道：「我不知道是誰給了你這麼強大的自信和底氣，但，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守墓人並沒有死。」

凌絕頂此話一出，少女和玉玲瓏都在同一時間內，身形一震，同時面露震驚之色。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但，我凌某人從不說假話。」

凌絕頂一本正經的開口道，「在我離開北山陵園后，當梁小生那廝，抵達北山陵園時，真正的守墓人就被我帶走了。」

「也就是說，梁小生見到的守墓人，只是一個紙紮成替身而已，真正的守墓人，則被我安置在某個地方，活得好好的。」

「但他卻從未跟我說過，他有你這麼個漂亮得不像話，而且還很刁蠻的女兒。」

短暫的失神后，少女星眸微張，半信半疑的端詳著凌絕頂，腦海中念頭百轉，思緒萬千，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凌絕頂。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相信自己。」

凌絕頂的眼神中，閃爍著溫潤如玉的光，意味深長的勸道。

少女眼神閃爍，面露猶豫之色。

正當她下定決心，決定暫時相信凌絕頂一回時，一個聲音從虛空中傳來：

「千萬別相信凌絕頂。」

「凌絕頂在騙你。」

「他根本就沒在梁小生現身前，帶走你父親。」

「他為了取得你的信任，不惜編造謊言，這廝，著實可恨，該殺！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