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憑什麼在意他的死活
在下面的節奏響起之後,容珥朵的耳廓里已經再也聽不進任何聲音,她也學過鋼琴,也研究過曲目,可此刻,她才發覺自己所了解的那些有多麼膚淺,同樣這也是以前她聽京靳練琴所沒有的感受。
或許真的是因為短暫的分別之後,再去審視一個人的時候角度不一樣了吧,這是一首活了的曲子,在少年的手指如精靈般的跳躍在那些黑白鍵上時,這首曲子便再也不是單調的曲子,藍天,大海,樹林,鳥鳴,虛影中似乎幻化出一對少男少女,他們在嬉戲追逐,玩鬧嗔怒,猶如一對活在世界之外的神仙伴侶,美好的,甜蜜的,讓所有人都聽痴了。
他們走遍山川,他們相依相伴,可就當這一畫面不斷的盤旋在所有人的腦海時,晴朗的天空突然一道驚雷,本是舒緩的琴音也瞬節而下,變得緊湊而壓抑,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的黑衣人,他們手握刀叉,毫不留情的朝少男少女橫空刺下,畫面一轉,猶如迸濺在心上的音符似乎讓所有人都眼前一黑。
景象消失了。
可音樂並沒結束,一聲覆一聲,如珠滾玉盤,壓抑的,窒息的,彷彿經歷了一場無聲的廝殺,紅色的天幕中,畫面漸漸的又浮現出來,女孩被帶走了,男孩則留下了。
同他在一起的,除了那染滿余紅的落葉,還有那一地散沙。
音樂聲漸漸的開始舒緩,即將收尾,而所有人似乎都沒有從這一場既纏綿又悲壯的故事裡回神,風吹葉落,草木枯長,在漫長的人生歲月中,你究竟有沒有等到那個屬於你的人,等到了,你又守護的住他嗎,最後又會不會以分離而收場,分離了,是否又會再遇到?
彼此存在的意義又從何處去找尋?
一場堪稱淋漓盡致的演奏,讓所有人滿懷希望的同時內心,又有著淡淡的遺憾,想了自己生命中的那個他或者那個她。
舞台上,圓圓的光柱就像一輪模糊而又明亮的月光,將一位精緻絕倫又淡雅如水的少年托入其中,隔離在喧囂世外,雪山之巔,可同時,又有人覺得,是這個特別的少年,正在用他的才華托起了一輪明月光,灼灼其華,安靜如許。
最後一節音,二分休止符。
啪啪啪,掌聲嘩然響起。
「太棒了。」
「beautiful!」
「啊,黑色休止符,好有深意啊。」
「對,黑色休止符,啊啊,我要單曲循環。」
「就是不知道這個名字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休止符,是用來各小節之間的間歇,中途休息,還是可以重新再來的意思?」
「這個我好像聽說過,如果用休止符來代表人生的話好像是說,如果中途遇到了挫折,就停下來歇一歇,只有很好的休息才能更好的前行。」
「那如果代表愛情,那麼是終止呢,還是重新再來呢?」
「……」
周邊喧喧擾擾,趙迪聽了一會想看看容珥朵的反應時,身邊早就沒了對方的影子。
他驚恐的立即站起來四處尋找,直到有人喊他坐下,趙迪才回過神,往台上看,已經下一位選手出來了。
看了眼時間,他輕嘆了口氣,彎著腰離開了座位。
後台休息室,京靳剛剛坐下喝口水,就被李老師叫了出去,「京靳,有人找哦。」
「……」京靳放下水瓶,指尖微微顫了下,又剛演奏完的疲憊,也有心理上的微妙不適。
看李老師的表情,應該是他認識的人。
而知道他今天比賽的……
這頭的位置很安靜,大多都是剛表演完的選手獨立的休息區,走廊里空無一人,京靳出去的時候,李老師不知道去哪裡了,總之他在過了一個轉彎才在樓梯間看到一抹嬌俏的身影。
黑色的鴨舌帽下,小臉比兩個月前瘦了些。
「京靳。」容珥朵看看他率先開口,「你今天表現的非常棒。」
「真的,很出乎我的預料。」
容珥朵看著他的眼眸,很是真誠。
「謝謝。」
京靳看著她,目光沒有閃躲而是很平靜。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明顯和以前不一樣了,短短的時間,彼此之間似乎就填了一堵名為陌生的牆。
「我本來沒想過來找你,只是想來看看,因為,我之前答應過你。」
容珥朵接著說,試圖緩解尷尬。
不過京靳並沒有給她面子,身子往後面的牆上依靠,淡淡的嗯了一聲。
「……」
過了一會。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容珥朵一直背著的手握成拳,緊緊的抓著裡面的東西。
「你是指什麼?」
「有些話上次見面的時候我已經說過了。」
還有些話,他也在今天這場比賽里說過了,至於她聽沒聽到,聽沒聽懂。
全看天意吧。
畢竟,眼前的他們改變不了什麼。
「這個,你想收回嗎?」
容珥朵咬咬唇,一直握在背後的手伸出來,慢慢的將手心的東西攤在他的眼前,「我知道這條項鏈對你有很特殊的含義,我也曾高興過,你會將它送給我,可現在,可今天,我聽了你的演奏,我覺得很迷茫,就像休止符過後的那一瞬空白,我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裡,我也不知道你要說的,是結束還是開始,所以,京靳,在我們沒法繼續在一起時,或者在我們還不清楚自己的真正感情時,就當這一切。」
「當沒發生過?」京靳突然反問一句打斷了她。
「沒,我不後悔喜歡你。」容珥朵立即搖頭,隨後跟著京靳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手心裡的鏈子上。
銀色的鏈子下面是一個代表黑色休止符的墜子,弧線流暢,做工精巧。
目光閃了閃,女孩粉嫩的指尖微縮了下。
「東西送給你了,便是你的,留著也好,丟了也罷。」
「容珥朵,我希望你有一天可以清清楚楚的站在我的面前。」
京靳的目光微冷,在說完這兩句話後轉身離去。
「京靳,我不是這個意思。」
容珥朵喊了一句,但是對方明顯不想再搭理她,抬腳消失在了走廊里。
她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怎麼可能當做沒發生過,可是,目前他們又沒有辦法再在一起,她也無法確定他的心思。
媽媽說,把一切交給時間。
可時間那麼漫長。
她要怎麼去等待。
她只是想要個答案,或者要一個理由,繼續或者結束。
少年已經消失在了走廊里,而屬於容珥朵的時間已經到了。
她靠在牆上站了一會,容珥朵將項鏈重新帶回脖子上,抬腳下樓。
一個小時后。
李老師正在對京靳講一會可能要上台頒獎的注意事宜,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撞開了,趙迪滿頭大汗的闖進來,在屋內掃了幾眼后,大聲問道:「你看見小珥朵沒?」
「你這小子怎麼在這?」李老師也認識趙迪,滿臉疑惑的問,趙迪心急的擺擺手:
「李老師,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問你,你見過小珥朵沒有!」
趙迪立馬將眼珠瞪向了另一旁看似淡定的人,「你想說什麼?」
「出了什麼事?」
對面的兩個人差不多同時開頭,趙迪罵了一聲,擦擦額角的汗,「京靳,我再問你一次,看見容珥朵沒有,***她不見了!」
「容珥朵?」李老師就是容珥朵曾經如果的班主任的丈夫,都姓李,自然也認識容珥朵。
京靳推開了李老師先走過來,「說清楚。」
見這樣子,趙迪也猜到京靳可能真的見過容珥朵,也絲毫不隱瞞的說,「我們一起來看比賽,可是你這小子演奏完,她就不見了,我就猜她可能來找你,也沒著急,就在外面等她,一直到剛才,她的航班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她還沒出來,我打電話打不通,去問航空公司,結果她沒登機!」
容義的身份曝光了,容珥朵的身份自然不用說,不過她轉學了,也就沒誰認識她了,但現在不是在安全範圍內啊!
一個妙齡的小姑娘,還是容家的千金!
趙迪自然是不敢再往下想的,就連一直淡定的京靳,聽完這些話好看的臉色也變了變。
「李老師我出去一趟。」
「哎哎,行,去找找,不行就報警。」
「不能報警!」
京靳和趙迪都下意識的吼了一句,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休息室。
「哎,記得點時間啊,還要頒獎的!」李老師後知後覺的蹦到門口。
趙迪跟在京靳的後面,二人順著走廊往下走,在剛剛那個拐角處停留了一會,趙迪抖著嗓音說:「她來了對不對!?是不是你和她說什麼了?!不然小珥朵不會不和我打招呼就走的!」
京靳沒說話,並沒有在那裡發現什麼痕迹之後,便沿著樓梯往下走,「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又說了什麼!我說京靳你至於嗎!你過分了!小珥朵好不容易抽出兩個小時的時間來看你,就為了曾經答應你的一個承諾,你有病嗎?非得為難一個小姑娘,不就仗著她喜歡你嗎?我還想讓她喜歡我呢,但我知道不可能,可我更不願意她不開心,陪著她做這做那的,還是為了你!」
「你究竟想不想找人?」京靳的脾氣其實並沒有多好,只不過他一般用沉默來掩飾,沉默不行,就直接上拳頭。
但此時,明顯打架的時候。
「分頭找。」
扔下一句話,京靳抬腳就走,「分開找就分開找!有情況電話聯繫。」
趙迪明顯也看他不順眼,轉身朝另一邊跑去。
從這個樓梯出來只有一個門,但是出了門有兩個方向,趙迪往左,京靳往右。
如果容珥朵沒出事,只是因為他的態度而心情不好的話,應該會躲在哪裡吧。
會偷偷的哭?
還是,真的出事了。
京靳嘆了口氣,也不敢再耽誤,拿出電話邊撥號邊尋找。
這條路挺長的,還沒有路口,只不過越走越窄,漫著夜色的牆面上還混亂著各種藝術的塗鴉,在打了兩個電話無果后,京靳呼了口氣,搓了下有點涼的手指。
也放慢了腳步。
因為,前面似乎是個死胡同。
因為,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與腳步聲相比,更刺耳的是金屬劃在地面上的摩擦響。
這種聲音聽在他這雙嬌氣的耳朵格外的有挑戰力。
輕笑了一聲,京靳轉過身。
「這回,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正對著他的一個人勾著嘴角笑,身後是高高矮矮大約十多個人,年齡不一,不過手裡都拿著一個閃光的金屬棍子,看不出什麼材質。
「說吧,那東西現在在哪?」男人一直歪著嘴角注視著他。
京靳看清了他的樣貌,微微眯了眼睛,「我不清楚。」
「嘿?好樣的,還和哥哥玩花樣是吧?你不承認可有人承認了,帶上來!」
男人敲敲手中棍子,一揮手,從人群後面走過來幾個人,其中一個還被五花大綁的,「唔唔!荊,拎…」男人口齒不清的瞪著前面的人。
京靳回頭,然後皺了皺眉。
「你不承認,你這位好哥哥可是全招了呢,嘖嘖,若不是跟著來了,還真錯過這一出好戲了。」
「你想怎麼樣?」京靳輕挽了下袖口,餘光在周圍掃掃。
可惜,沒有任何收穫。
「哈哈哈,你知道我想要的,兩個選擇,一個你主動交出來,他我就放了,包括你,二嘛,就先讓你鬆鬆筋骨。」男人一掄棍子,搖晃了兩下脖頸說。
京靳看著對方嗤笑一聲,抬了抬目光帶著輕蔑:「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在意他的死活。」